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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大鹏仿佛傻了,又仿佛羞恼的麻木了,半晌没声。后来突然一声狼嚎般的哀嚎,抱着头坐在地上,就光着屁股哭嚎不止。其他人见状不免有些慌了神儿,都想,如果给管教看到了,这件事儿要糟糕。叶皓东本来正感到索然无味,这会儿见他这般摸样,居然来了兴致,他抱着膀儿蹲在高大鹏面前,嘻嘻一笑:“哭,继续,大点声,把事情弄大了,让号子里的人都知道我叶皓东带头欺负你个病人,可是你别忘了,你他妈的除了是个病人外,还是个强奸幼女的畜生,法律不管,老子弄死你的心都有,跟我这儿闹,你不怕事儿大,我也不怕,你不是想把事情闹大吗?他说到这顿住,语气突然加强:我成全你!”说着,一伸手抓住高大鹏的衣领子,拖着他的身子,打开门,就这么走出去。
高大鹏这回是真傻了,他拼命地挣扎着,双手去抓裤子,想要提起来,叶皓东一脚踢在他手上,眼睛里是冷酷的绝情。新接班的狱警赵国辉听见了走廊里的呼号声,他一个箭步窜了出来,手里提着电棍,拦住叶皓东,大吼:“站住,放开他,把手放在头后面脸冲墙站好!”叶皓东把手高高举起,并没有完全照做,不置可否的问:“你不问问具体怎么回事?”
赵国辉想起接班前监狱长的叮嘱,疑惑的问:“你是叶皓东?”
叶皓东有些哭笑不得:“我还真是大名鼎鼎了,您也知道我?”
赵国辉心里有数了,他故作神情严肃:“说吧,怎么回事?”
叶皓东:“这孙子有病,发病了,满屋子喷他那货,太恶心了,麻烦你给换个地方关他。”
赵国辉也膈应这种人,他点点头,问跟在后面的十七组其他人:“有这事儿?”
众人点头。
赵国辉结案陈词连带宣判:“把他送惩戒号里,先关一天,情绪稳定了再放出来,到时候再研究给他换个组是事情,你看好吧。”
惩戒号,江湖人称‘小号’,绝对是监狱内收拾不听话胆敢挑战政府权威又没政府撑腰之辈的头号杀器!有句话形容人难受叫上不着天下不着地,这句话在惩戒号那都得以实现。上着天直不起腰,下着地坐不下去,那滋味,还是那句话,永远忘不了,永远不敢想。
叶皓东率众人点头称善。
回到房间里,叶皓东仔细琢磨这两天的事儿。有些摸不着头脑,跟狱警关系铁磁的大拿郭大疤白挨了自己一嘴巴,没事儿!在号子里有个‘大托儿’的高大鹏被自己虐待,没事儿!难道姐姐又出手了?按说不应该啊。百思不解。
探视日,会面室里,隔着大钢化玻璃,拿着对话器,对面李卫东把这些日子的事情对他做着汇报。
李卫东:“现在新绿物资回收已经在全省铺满了,最近正向着关里的冀省发展,困难不少,主要是当地的地痞混混儿总来骚扰,新成立的两个回收点被砸了好几次;另外我听钟志敏说,他那边现在全部的产能都动员起来了,厂子里的铜版纸越积压越多,存货比咱们接手那时候还多;制浆机那边原材料充足,现在已经上了五组,多余的纸浆卖给新丰纸业了,咱们的原材料价格便宜,因此利润很大;轧钢厂那边情况还要好些,就在昨天,宋老板把之前欠咱们的九百万货款打到账上了,这几个月下来轧钢厂算是彻底盈利了,现在外市的建筑公司也有来订货的,咱们的货对路,很好卖,就是产能有点跟不上订单,原材料方面新绿物资这边也已经接济不上,朱三哥已经在联系冶金公司了;你家里每个月都按你的要求把钱打过去,你妈身体很好,她现在已经办完了病退,每天早上都跟着其他退休的人们一起溜达玩,我遇上两次,她嘱咐我让你不要惦记她;农小姐回申城了,让我转告你,好好服刑争取减刑,早点出来团聚。”
叶皓东默默地听着,末了长叹一声,没说啥。又问:“除了这些还有什么事吗?”
李卫东想了想,道:“有一件事也许你该注意下,新丰纸业改制了,转成个人承包了,那个刘总相中了咱们的纸浆厂和新绿物资回收,提出来想拿两千万打包收购了,这事儿让农小姐回了。”
叶皓东撇撇嘴,生气的:“新绿物资是咱们的核心产业,别小看这个收破烂的企业,有了它,咱们两家企业一多半的原材料都用的是优质廉价的再生材料,这就让咱们的买卖在起跑线上已经领先他们了,以后新绿物资还要扩大,它的前景只会比那两个产业大,两千万?狗日的,老刘他怎么合计来着。”
李卫东:“你在这里头也是要用钱的,暂时农小姐说每个月先给你寄两万花着,不够再增加。”
叶皓东一笑:“那我不是要顿顿火腿肠方便面。”说完,自己先住哈哈大笑起来。
李卫东:“怎么样?这几天在这儿日子难过不?需要我们在外面给你使使劲不?”
叶皓东:“具体的事情我给你们写了封信,你自己去找造纸厂的王少玲去拿,造纸厂的销路和我安排你们做的,都在信里边呢。”
李卫东走后,大约半个月后的一天,十七组的监室来了个新人,说是新人,实际上却很老,六十八岁的钟茅襄老人,进来的原因很恐怖,他杀了自己的亲儿子!
故事耸人听闻,说穿了却很老套,老人很不幸的养了个人神共愤的畜生,吃喝嫖赌抽样样不落,四十岁人了也没个老婆,每天在外头喝了酒,就回来找老两口要钱,没钱给就又踢又打,家里能砸的能卖的全被他折腾光了,老两口有退休金,勉强日子还能过下去,但守着这么个畜生儿子,终究是没多大指望了。事发的那天那个混蛋儿子喝多了回家,竟然提出了一个人神共愤的要求,非要六十多岁的老娘陪他睡觉,老两口终于不堪忍受,这位钟茅襄老先生一怒之下,用斧子把那个畜生劈了。案发后,老人平静的自首了,当地的居民自发的组织在一起要帮着老人鸣冤,希望老人能无罪释放,但法律终究无情,老人被从轻判罚了有期徒刑八年。
这是一个不能服水土也不能干活的新人,自从他来了以后,叶皓东他们组的劳动任务倒是大幅度减少了。叶皓东一开始对这个老先生并没多少关注,除了同情外,更多是怒其养虎为患,最后害了自己也害了老伴儿孤苦伶仃一个人在外头。如果这老先生能早点狠下心来把那个混蛋儿子送进来,也许那个混蛋现在早被无产阶级专政给教育过来了。直到有一天,叶皓东跟郭大疤俩人在屋子里下象棋,这个钟茅襄老人轻描淡写的一招儿就帮着郭大疤扭转了局面,引起了叶皓东的兴趣儿,他提出要跟老先生来一盘儿,结果那天俩人一气儿下了八盘,叶皓东一盘儿也没赢,每盘儿都想跟人家和棋,可人家老先生都没同意。合着这厮一气儿输了八盘没开壶。后来一打听,这老先生原来居然是火车头体协的象棋大师,早年还拿过全国亚军!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里,叶皓东又有了新营生,学棋。一边学棋,一边听老先生近七十年起起伏伏的人生经历。这位老先生别看教育儿子一塌糊涂,最后弄得要亲手“清理门户”但作为一位一九四四年就投身革命,经历抗日战争,国共内战,解放以后又经历了十年浩劫,既挨过斗,也曾辉煌过的老兵,他的人生经验被他深入浅出的讲给叶皓东听,效果果然不同凡响。
这些宝贵的人生经历让叶皓东深感获益良多,见识也增加许多。对于人生的起落,对于生命的态度,叶皓东都有了更深层次的认知。他正悄悄地变得更达观更看淡一切得失,他正学会按照自己的想法活着,充分享受人生的精彩,人一旦进入了这种无所谓失去的境界,往往意味着他会获得更多。
新年的脚步终于迫近,郭大疤已经开始张罗跟其他院子比赛的相关事宜,这其中最受关注的无疑是摔跤比赛了。这里是与世隔绝的监狱,这里充斥着暴力的气息,这里的人需要宣泄心中的狂躁,甚至这里的管理者都一样喜欢暴力。于是就有了这项至今办了十一次的‘历史悠久’的比赛。每年这个时候大家都会期待那一天到来,没条件的犯人们会私下赌一些香烟火腿肠什么的,有条件的则往往赌的很大。主要就是押谁能在这比赛里胜出。今年最大的热门无疑是去年的头名,一号院的杨军虎。
保利刚终于还是在叶皓东的安排下转到了轻刑犯集中的六号院。他也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六号院今年的选手。
十组监室内,叶皓东跟郭大疤随便聊着即将到来的新年联欢会。
叶皓东笑嘻嘻的鼓捣郭大疤把全部的积蓄都压到自己身上,郭大疤犹豫再三,还是没有听他的,只押了两万块钱买叶皓东赢,却悄悄地又买了五万块钱赌杨军虎能获胜。号子里几个特殊人物玩的一向很大,这些人手头的余钱很多却无处花销,于是这场豪赌就成了他们满足支配金钱**的主要渠道之一。庄家是谁不言可知,除了何大监狱长外,谁还有这个资格?
三号院子的周老佛,四号院子的金荣哲,五号院子的高明,六号院子的大鼎子,加上张天鹏和郭大疤,六个人坐在何奎的办公室内,交头接耳议论着什么。
何奎在外面推门进来。坐在门口椅子上的郭大疤连忙起身相迎,其余人也纷纷忙起身点头哈腰以示礼貌。张天鹏则稳坐依旧,大咧咧坐在何奎的办公桌后边连看也不看何奎。
何奎眉头不自觉的皱了一下,却很快将不满压下心头,张天鹏本身没啥了不起,可怕的是他背后的政治家族。这小子的父亲和舅舅,一个是蒙省区的书记,一个则是本省内主管组织工作的副书记,爷爷那一辈的则还有个在位置上国务委员,本来像他这种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到这里来服刑的,虽说王子犯法与民同罪,可熟悉华夏国内境况的都知道,那句话有多假。君不见到处都流传着我爸是李刚之辈横行不法的传说?虽说那会儿那个“李刚的儿子”还是个吃奶的小崽子,可他的前辈们早把官二代们的威风抖得山响。似张天鹏这等人物,已经堪称警察不敢管,法院不敢判之流。张天鹏之所以会来到这里,只有一个理由,无关他违法走私,也无关他枪击警员致人重伤,他进来的理由叫政敌。一旦一个人成为你政治上的敌人,意味着对方的身份跟你对等,意味着一旦对方掌握了你的小辫子,你就得付出能让对方满意的代价。张天鹏保住性命只入狱服刑就是他父辈的政敌在得到想要的东西后妥协的结果。四方店监狱是省内模范监狱,何奎是张天鹏的舅舅一个手下提拔起来的,张天鹏的老家就在钢城,这几条凑到一起,于是就有了张天鹏来到四方店监狱服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