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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1978年正月十八,入夜。路爷爷孤身奔走在空旷的路上,幸好有老伙计大黄狗做伴倒也不寂寞。今天,他做成了两件事:一、用兔毛换到了糖票;二、买到一包糖。再走个把小时就到三川乡了,摸摸兜里的白糖,想着四岁的孙子路雨生馋嘴的模样,路爷爷笑了,加快了脚步。
下面发生的事不在路爷爷的脑海中,却又与他的回忆息息相关。路爷爷还在往三川乡方向前进,而此时的乡村可谓“寒色孤村幕,悲风四野间”寒冷阴森的街上少有行人。凄惨!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喊声从乡卫生院里传出来融入袭袭的冷风中,奏唱着悲怆的音乐,令人胆寒。只是偶尔,才会有爆竹串上天空砰啪响两声,弥散一缕火药味,使冷清的街道上可以嗅到些许年味。年,中国最隆重的传统节日,岂甘寂寞?怕冷而已。攒了一年的热闹喧嚣早已把各家各院布置得如火如荼,原来是无限青光匿萧墙!卫生院的主治医生李久白家里,一干人等正在麻将桌上忙的天昏地暗。
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过来:“李医生!李医生快开门!救人呀!”
“唉呀,当医生真辛苦呀!大过年的也不得安生。”李久白的表妹张着大嘴评论。
李久白觉得有点扫兴,没好气地把手中的麻将扔到桌子上,起身离席,极不情愿。今天的本是捞不回来了!他怏怏的打开门闩。
“砰!”乡小学烧锅炉的老张头一个跟头撞进来,气喘吁吁地说:“快回院里救人!人快不行了!血!一地的血!”
不好!李久白直觉状况不妙,今天本该他值夜班的,恐会落下渎职的罪名。不敢怠慢,火速朝卫生院赶去,远在老张头前面。
卫生院不大,有血腥味。打开大门,狭长的走廊两边排着十几个房间,视野被一扇紧闭的门斩断,醒目的红字:手术室,禁入!
“呜呜”幽幽的哭声从门里传出来,在空荡荡的走廊上回响。
李医生心头一紧三步并作两步,破门而入。眼前的一幕让他惊呆了:苍白的女人,殷红的鲜血——血河!晚了!李医生慌了,扑倒到手术床上。倒不是悲痛过度站立不稳,他踩着地上粘稠的血水滑了一跤。李久白的手抖了,沈老师的鼻口已经试不出半丝气息,她失血过多已经死了!此时,值班医生蒋郁芳仍呆站在床边兀自哭泣。
“别哭了!”他懊丧的闭上眼睛,气急败坏的责问她:“怎么会这样?”
蒋郁芳哭得更厉害了,不停的摇头“都是我的错,我的错!我以为接生不是什么大事,不想麻烦你,就没让老张去找你。谁知她半天生不下来我就多打了几支缩宫素,可是”
“你!”李久白想骂草菅人命终于还是忍住了,像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后来呢?”
“不一会孩子倒是生出来了,可我刚帮她清理完胎盘,血就不停的往外涌。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听语气,蒋郁芳似乎也受到了惊吓,李久白怒气消融,捡起地上的被子给尸体盖上,脑子里黑白交替跳闪:
“沈老师是个好老师,儿子小飞就是因为她,才一改顽劣的秉性疯狂地迷上了画画;遗憾的是,她死了,恨自己没有回天妙手;沈老师的死显然是个医疗事故,自己有没有责任一定会有人追究,现在正是选拔干部的紧要关头,可不能出什么岔子;郁芳为自己付出了那么多,她那么依赖自己,她的路还长着呢,我不帮她谁帮她呀?唉!死者已矣,要为活着的人打算呀!”
想到这,他打定了主意,走到蒋郁芳面前说:“郁芳,不要自责了,这不是你的错!沈老师的死因是前置胎盘剥离时造成血窦破裂,继而引发了出血和羊水栓塞,不属于医疗事故!”说完,他用力捏了捏蒋郁芳的肩膀。
可怕的沉默!良久,李久白在蒋郁芳的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两个人便开始默契地做剩下的工作。
第六感!“那双眼睛!”李久白惊觉有人正在窥探自己,身上的血液骤然凝固。“喵呜!”——似有野猫碰着紧闭的窗板,发出咣当的声响。虚惊一场,他冷笑,继续,用手抠出尸体嘴里的血块。
走廊上,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透过窗帘的缝隙见证了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