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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的脸都黑了。
梅羡见他没动手,胆子就大了。
不动手就好,就好。
这么想着,梅羡的脚步却不停。刚刚她也留意到,这国师跟着的时候,周围的人都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他应该是施了法术,让人看不见他。
看着手中的绿豆糕,梅羡抿了抿唇,却不太想吃。
太甜了。
但梅羡还是继续放进嘴巴里吃着,那绿豆糕的甜味在味蕾中开花了一样,肆意释放着甜意,梅羡眯了眯眼睛,透着眼缝看着那国师的表情。
他好像没刚刚那么脸黑了。
梅羡心中存疑,她问:“你把胡倚楼藏到哪里去了?”
说完,梅羡有些懊恼,但也无法,说都说了,她不能将这话吞回肚子里去。
“他是我们的朋友,我们听说,是你把他抓走了......”梅羡解释道。
只是不知道这国师会不会理会她,将胡倚楼的下落说出来。
这国师有些能耐,他在胡倚楼身上下了禁制,所以梅言也无法通过青丝佩寻找胡倚楼的下落。
胡倚楼在哪里,只有国师知道。
“想知道,就跟我来吧。”高寒说着,便走在他们的前头,一直往前边走。
最后在一座宅子前停了下来。
那宅子门口面临着大街,但这条街人虽多,却不显得嘈杂,门口两边蹲着两只威武的石狮子,门前还站在几个体格健硕的家丁。
宅子的上方挂着一个牌匾,上面写有两个大字,这地方他们来过,送胡倚楼回来的那一天:“这是李府。”
高寒点头,又问:“你可发现这宅子有什么不同?”
不同?说到这,梅羡不禁再去看那宅子,没什么不同吧,就那几个家丁长得比较高大,看上去比较结实,像是很能打一样。
不过,国师既然如此问,一定有其不寻常的地方,梅羡想着,便凝神去看这宅子。
大门,墙,里面走着的下人,他们在小道上细小的说话声,屋檐处,墙角边上......
越来越靠近内宅了,只是,梅羡皱着眉,暗中用灵力想要再探,却看不进去了。
有一个小院子,她看不了:“真是奇怪了。”
“这是胡倚楼姨母小林氏夫家的宅子。”高寒微微笑着道。
“我知道。”
高寒没有答话,只是看着李府的大门。
他在看什么。
梅羡想要知道,梅言不禁笑笑,凑前来,低头看着她的眼睛乌黑乌亮缓缓道:“没猜错的话,那个小院子,住着鬼......”
鬼?梅羡有些惊讶,她长了那么大,虽是见了些游魂什么的,但它们出现的地方,大多是野外啊乱葬岗啊什么的,总之,很少有鬼会选择住在人多的地方。
鬼的阴气太重,在人多的地方,鬼一般很少去,因为以鬼的修为,很容易被那些道士抓住,尤其是这金陵城,不止是道士,还有高寒这个国师。
连梅言梅羡这些妖,都避着人,住在女人比较多的妓馆之中。
不过,内宅中,妇人也多,阴气也重。
“李宅中,已经死了好几个人了,虽是些下人,但李林氏却一直没有请道士,更没有报官。”高寒想着自己手中的线索,如此道。
的确,府中死了人,不是应该报给官府么?
但是,“若是下人,胡倚楼的姨母应该有能力处理这些,这些高宅大院不是最怕流言蜚语么?”
梅羡想着自己曾经看过的那些话本,掌家的妇人一般不会选择将内宅中的这些东西公诸于世,说要报官,更是不可能。
“还有,胡倚楼说他姨母最恨妖啊鬼怪之类的,想必她对道士之流应该也没什么好感。”梅羡说着,叹了口气:“那请道士来府中驱鬼之类的,更不可能了。”
“所以说,若那院子中的是鬼,那鬼真的是找了个好去处。”当家的主母不会请道士来府中驱鬼,那鬼就能一直在那院子中了,若是府中死了人,主母一定会将府发生的这些事认为是宅中内斗的结果。
“那胡倚楼的姨母一定想不到,大国师你居然会让官兵去抓胡倚楼。”梅羡咬着手指,有些不解:“只是,你为什么要抓胡倚楼呢?”不是应该溜进李宅中将那鬼神不住鬼不觉地偷偷除掉吗?
高寒似是看出梅羡所想,他摇头:“那鬼,我抓不住的。”
国师不行?梅羡有些怀疑地看着眼前的高寒,不相信他说的话。
呵呵,国师啊,难道一只鬼也不能搞定?
不过,这只鬼,竟是如此厉害么?
国师不是它的对手,那她和梅言更不用说了。
现在国师将他们带到李宅门前,难道是来跟他们说他不行的,他对付不了这只鬼的?
不对吧......难不成......
梅羡抬眼看向高寒,又看看梅言,梅言在她的注目下,点头道:“不错,胡倚楼就在李宅中。”
开玩笑的吧?梅羡有些头疼地看着这个忽然高大起来的李宅,感到自己的心都不会跳了。
怎么她觉得,这解救胡倚楼的事情,有些难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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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宅的小院子里,灯火昏暗,几个小丫鬟和婆子坐在外间的小凳子上坐成一团,茫茫然地共同拿着一块布做着绣活。
仔细去看,她们的眼睛里都是呆滞地,动作温吞,手中的活计估计做了许久,都能看出其中的样子。
两只鸳鸯相互靠在水中,水边还有几根柳条垂了下来,荡起了小小的水波。
内间只点着两只蜡烛,比外间更显得昏暗,拨开珠帘,便是一张红木床,上面躺着两个人。
在这个微微凉的夏夜,屋内却像是燃烧着火盆,冒着热烘烘的热气。
李元靠在胡倚楼身上,无声地哭着,她的手一遍遍地抚摸着胡倚楼的脸:“表哥......表哥......你怎么了,快醒醒......”
胡倚楼不答,他的鼻息稳定,手脚放松地摊在床上,只是静悄悄地躺着,仿佛是在睡觉。
床边站着两只女鬼,她们都漠然地看着李元哭,只是那其中的一个女子,死去的大林氏,却止不住去看自己的孩子。
她的儿子。
她在李宅中已经飘浮了十几年,看着胡倚楼从一个嗷嗷待哺的小娃娃长成了一个俊逸的少年郎。
但大林氏却从未变过。
她还记得,在十多年前的那个冬天,大林氏坐在自家的火炕中,等着自己出门在外的夫君回家过年。
胡家人口单薄,夫君父母早逝,也无任何的兄弟姐妹,当年出身高门的她被拐子所拐,卖与夫君为妻。
成亲几年,她肚子都没有动静,街坊邻里也有些闲言碎语,也在说服夫君再纳妾传宗接代,留下后人。
闲人都急着,但夫君却不在意,日日对她如初时那般好。
后来,夫君才告诉她为何胡家人口单薄,新一代的降生,意味着父辈生命的终结,这是胡氏一族的诅咒。
“这一生,我有你陪伴,已足够了。”夫君揽着她的腰,脸贴着她的脸,如此说道。
只是,孩子来得太快,在外地的夫君还不知她怀孕的消息。大林氏在家中抚摸着日渐大起来的肚子,对夫君的思念慢慢融为对这孩子的爱意。
有时候,她会忘记夫君对她说的那个诅咒,若是家中有一个孩子,跑过来对着夫君甜甜喊爹爹,夫君一定会很高兴的。
而随着孩子在腹中的孕育,林氏也找到了她,不过见她已是大腹便便嫁为人妻,林氏也不强求她再回府中了,只是妹妹小林氏还会常来看她。
在那个冬天,大林氏等着夫君归来,她等来的,是夫君不幸坠崖的消息,落入高山深涧中,尸骨无存。
在那个夜晚,她情绪浮动过大,腹痛,被林氏派来的稳婆都说,她快要生了。
只是,她已经无力生下这个孩子。
若是没有这个孩子,夫君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大林氏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已经身不由己,身下的腹痛催促着她,她也在用力,身下汩汩流出温热的鲜血......撑了一晚,她没能继续下去,她能感觉到自己孩子在肚子中浮动着,一点点.....
大林氏抓着稳婆的手,气若游丝:“救救我的孩子......”
不管如何,这是她和夫君俩人的孩子。
大林氏没有看到她的孩子降临的那一刻,因为,她死了。
她的魂飘浮在产房内,血床上躺着一个肚子涨大的女人,她的孩子还没能出来。
稳婆手中捧着血,脸上一片惊慌,已是不知所措。
鬼差拿着铁索套着她的脖子,不停拉着她往外走,她穿过墙,走到院子外头,看到自己的妹妹,那个以大胆闻名的小林氏,哭喊着挣开了守在产房门前的人:“姐姐......姐姐......”
小林氏跑进了产房,隐隐传来稳婆和她的说话声,大林氏想要凑前去细听。
“快走吧,天黑了那条路就不好走了。”鬼差拉着铁索,面无表情地继续拉她往前走。
大林氏一直走,听不到人们的说话声,也看不到人了,她的眼前朦朦胧胧,她不知道自己要走向何方,脚下是软和的小草,踩上去便是一个深深的印子。
她的脑海中不停萦绕着小林氏的哭声,逐渐忽略了脖间铁索的冰凉。
走在前方的鬼差一直没说话,默默地拉着铁索往前走。
突然,他像是提到了一个东西,一不小心便倒在地上,“哎呀”了一声用眼睛示意大林氏拉他起来。
大林氏看着他手中微松的铁索,心中渐起了个念头,她跑前去拿起那根铁索,解了脖子上的束缚,看那站在地上有些惊愕的鬼差,大林氏索性将铁索绕住了他的手脚。
鬼差破口大骂,让她回来。
但她跑了,软和的草丛变成了刺痛的尖刀,大林氏不想就这么放弃,她极力地跑着。
最终,她跑了出去,只是,她已经不认得回去的路。
什么时候找到小林氏,她也不晓得了,那时候小林氏已经嫁与李府,在她身旁,还有一个小男孩。
大林氏看着那个小男孩,心中有着淡淡的愉悦,她在府中飘荡徘徊,从那些下人的碎言碎语的拼凑中,她才知道,养在小林氏身旁的那个男孩就是她的孩儿,是她与夫君的孩子。
当年,她身死,小林氏冲进产房,又让人请来了大夫,给她剖了腹,她的孩子便这样活了下来。
小林氏顶住重压,将她的孩子抚养于膝下,长大成人。
大林氏看着胡倚楼,以为这日子便会这样地过下去。
只是,她不想她的孩子再走那条路,跟她夫君结果一样的路了。
这已经在岁月的流逝,在她的徘徊不前中,成为了一种执念,或许,就是这种执念,才让柴余趁虚而入,这只自称以执念为食的鬼。
大林氏手掌微抖,她不知道柴余自己杀了多少人,以后是不是还会继续下去。
柴余察觉到她心中所动,不禁歪着头,对着她勾出一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