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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城区是夜倾城的政治中心,绝大部分衙门机构都坐落在这里。
这般说并不代表北城区内就没有商业街,须知达官贵族也是人,也是要吃穿用度的,总不能让他们为了些日用杂货,就驾车来回奔驰几十余里路程,去往别的城区购买。
这自然是不现实的,所以北城区内也是有买卖地方,而且还相当繁华。一些在其他城区见不到的稀罕贵重物事,在这里基本都能找到。这并不奇怪,毕竟能进到这里做买卖的人,都不会是什么简单之辈。
此时,一条繁华夜街街头,驶来的马车徐徐降速停下。
“不好意思啊,南宫大哥,是我考虑不妥。”叶席从车上跳下,摸了摸鼻子,看着中年护卫郝然致歉,“过来的匆忙,竟然只记得带画,却忘了带上一应祭祀供奉等物品,甚至连香都没有,真是……”摇摇头,一副对自己无语的模样。
“无妨,这说明叶大夫你对我家少爷病情是真用上心了,应该我向你致谢才对,何谈歉意?况且区区小事而已,无需介怀。”南宫护卫不以为意摆手,看向不远处灯火通明的繁华街道,面露迟疑,“叶大夫你应该不常来这里,要不,我陪你进去走走?”
叶席笑着拒绝:“不用,只是寻常的香炉贡品,应该不难找。南宫大哥你在这稍等一会就好,我很快回来。”
中年护卫想了想,确实如此,也就没再坚持,转而探手从怀中掏出一小叠大额银票递来:“既如此,那就麻烦叶大夫了。这是购物银票,不知够是不够?”
叶席见状也没客气,从中抽出一张,笑着晃了晃:“这就够了。”随即转身顺着人流,很快消失在了中年护卫视野当中。
这条南城区不知名街道真的相当繁华,粗略望去,应有尽有。当然,并没有青楼,至少在明面上没有看见青楼招牌。毕竟是政事重地,确与风雅场所不搭。而且说实话,能在这里定居的人物,身旁又怎么会少了美妾艳姬相陪?
不过虽是繁华,行走其中的叶席却没有浏览的兴致,也没去刻意去寻找售卖香炉贡品的铺子,而是以一种似慢实快的步伐直直穿过街道,来到另一片稍显冷清的街区,拦下几个路人多作打听后,最终来到一处府邸跟前。
这座府邸并不临街,具体位置也在街区不起眼角落,如果不是叶席机智问路的话,怕是休想轻易找来这里。不过地方虽是偏僻了点,但这座府邸在叶席看来却并不一般,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感觉,大半是因为那坐在门旁小屋口的门卫。
倒不是什么煞气充盈之辈,实际上这门卫只是个发须斑白的老头而已,坐在那里,左边裤管空荡荡的,随风摇曳,应是不良于行。叶席看去时,他正眯眼晃首,似在轻哼着什么小曲,沉醉安逸。
无论从哪个角度去看,这就是个普普通通的糟老头而已,与乡间那些颐养天年的老汉无异。
叶席也差点被骗过了,如果不是修印师的敏锐感知,让他在刚出现在对方视线范围中时,就察觉到一记瞬间打量过来的凌厉目光的话……
不愧是能监管一隅印道的治印司,连个看门老头都这般警觉!
没错,这里就是夜倾城中臭名远扬、同时也令城内修印师无比忌惮的治印司府邸。
一边忍不住暗暗心惊感慨,叶席一边收拾好情绪,踏步靠近那瘸腿老者,拱手见礼:“老丈有礼了,这里是治印司吧,我想向您打听个事。”
瘸腿老者睁开浑浊双眼,上下打量了眼叶席,咧嘴笑道:“小娃娃胆子倒是不小,即知这里是治印司,你一个修印师也敢轻易靠近?”
叶席闻言心中不禁一凛,在他的感知当中,这瘸腿老者并无丝毫修为在身上,也就是说对方只是个普通人而已,但普通人可以一眼看穿他修印师身份吗?
定了定心神,叶席坦然道:“老丈说笑了,即便是治印司,只要从无逾越犯律之举,又如何不敢靠近?”
“哈哈,是这个理没错,小娃娃这句话倒是中听!”瘸腿老者颔首大笑,随即满意道,“说吧,你想打听什么事?”
“我有位师兄名唤秦帆……”
“等等。”瘸腿老者忽然摆手打断,再次打量了眼叶席,“你也是那西城印术学院学员?”
叶席点头。
“难怪了。”瘸腿老者了然,随即干脆挥手,“小娃娃,我不管你是来求情,还是有别的什么打算,那秦小子你是见不到的,回去吧。”
叶席皱眉:“探望也不行?”
摇头,瘸腿老者一指门旁不远处停靠的几辆豪华马车,“见到没有,有人比你来的还早呢,已经连闹两天了,小娃娃你就莫要再让老夫难做了。”
叶席看着那几辆豪华马车,想了想,点头行礼:“如此,打扰了。”
话落,干脆转身离去。在走出瘸腿老者视线范围后,仰头对着晦暗夜空吐了口浊气,
“既然你命该如此,那就怪不得我了……”
……
回到繁华夜市,叶席仍未停留,换了个方向再次横穿街道,这次来到的地方不再是另一个街区,而是一处庄园,准确的说是形似庄园,实则是一座名为青庐堂的医馆。
来到这里,叶席的目的也就显而易见了,没错,他是来杀阎高轩的。
叶席的性格其实真得不算暴躁,两世为人,也早就过了一言不合就拔刀砍人的热血冲脑阶段。包括这阎高轩,以前就曾三番两次的寻过麻烦,但因为没越过容忍底线,叶席也就没在意搭理。随后好不容易动了次杀心,结果还被秦帆给抢先了。而在得知阎高轩被秦帆打成重伤,算是有所报应后,叶席也就暂时熄了杀心……
但谁料人没伤虎心,虎有害人意。在从那地印班学员口中得知这次伏杀的背后主使人,也是剩下的唯一知情者正是阎高轩后,叶席便直接在心中判了对方死刑。
某种程度上来说,如叶席这等好脾气的人,其实也是最为可怕的。
杀机一定,死胡同内笑脸青年几人的尸体尚未燃尽,叶席便就拟好了通盘计划,包括送画混入北城区,借口贡品未买赢得作案时间,也包括方才治印司门口的那番询问……
从表面上看是瘸腿老者拒绝了探望请求,但实际上叶席的目的已经达成了,便是从前者口中确认秦帆此时此刻还被困在治印司内。
这点很重要,如果秦帆已经被放出来,那叶席会选择暂时放弃今晚的行动。
因为他若在这时杀了阎高轩,那这个锅秦帆就背定了,他不是杀人凶手也会被看做真正的杀人凶手。
但是很遗憾,直到现在,秦帆并未被放出来。那么,阎高轩也就失去了唯一活下去的理由……
月黑,风高,杀人夜。
叶席的时间有限,但他并没有急于动手,而是先脱下便衣,露出里面一身夜行劲装,随即绕着那青庐堂医馆,大致走了一圈。
青庐堂门口是有守卫的,还是正儿八经的持兵戴甲守卫,这有点出乎了叶席的意料之外,但转念想想也正常,这里是为达官显贵瞧病续命的地方,安全容不得马虎。
不过,毕竟只是个医馆而已,防守自然谈不上有多严密。
叶席从一侧院墙翻了进去,轻而易举便突破了外围守卫。
不出所料,里面的防守要松懈许多,只有两队应付差事的巡逻守卫,破绽很大,根根无需摸清楚换防规律,只要避开巡逻路线,不当面撞上,基本就不用担心会被发现。
此时的医馆自然早就打烊了,除了正门前厅有几处灯亮,应该是为了防止夜间急诊而开着,其余大半地方都是黑漆漆一片,分为模糊晦暗。
但叶席行走其间,却好似自如走在阳光下坦途上,实际情况也差不多就是如此,行字诀夜视效果在手,这处于漆黑夜色下的医馆对于叶席来说,没有丝毫秘密可言,轻松避开所遇障碍,大摇大摆的观察深入,宛若主人家。
那个地印班学员的身份不够,只知道阎高轩躺在北城区青庐堂内养伤,并不清楚具体位置。唯一来过这里的笑脸青年,还被叶席给提前弄死了。
不过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就在叶席准备擒下个小厮友好询问下时,在一处亮着灯火的独居院落外,他察觉到了异常。
准确的说,是看到了一些站桩的岗哨。
从衣甲标识上来看,这些人明显不是医馆的守卫,他们也不允许巡逻的医馆守卫过分靠近这区域,约莫几十号人,自行就将这院落围成铁桶。
这些精气神明显精干的汉子,本意应该是奉命前来守卫这里,但现在,他们却成了黑夜中的萤火虫,直接就将叶席给吸引了过来。
秦帆曾经介绍过的,阎高轩同样有个做副城主的老爹,算是名不折不扣的衙内。如此想来,以他的身份,养伤期间有些守卫自是理所应当的待遇。
当然,这些只是猜测而已,具体如何还需摸近确认。
如此,问题也就来了。
叶席毕竟不是专业刺客,潜行功底一般,正常情况下他想要不惊动那些汉子,悄无声息的摸进铁桶院落里面真的很难,几乎办不到。
但是,是的,我要说但是了。
这独居院落后面有个面积不小的池塘,池中不知名花朵绽放正艳,即便是在夜里,也能嗅到阵阵淡雅清香随风飘散……讲道理,这医馆环境真的不错,至少在叶席眼里,他那金斗医馆与之相比差距判若云泥。可以想象到居住在这里疗养的病人,定然也是极为幸福的,每天只需推开窗户,就可以轻易饱览这一池美景,看风摇花动,鱼游水响,享受如斯……
不过凡事有利有弊,有这面积不小的池塘在,所谓的铁桶守卫也就成了摆设,就这么多人手,想要将这池塘完全圈起来不太现实。
发现了这点,叶席在大喜之余也不禁有点感慨,原来潜行与反潜行靠的不是一方多么优秀,都是同行之间相互衬托嘛……
没说的,笑纳美意,叶席选了个池塘外围处无声潜落下水,也不拨动水花,直接憋了口气,在池塘水底行走通过,如履平地,轻松便摸到厢房窗下。
翻手亮出一柄窄刃短刀,没错,还是那杀猪刀,穿过缝隙小心切开窗户木质搭扣,轻轻一推,窗户半开,并没有月光射入,但叶席的眼睛已经瞧到了那躺在窗下床榻上的熟睡面容,眉眼邪异,不是那阎高轩是谁?
正常状况下,一个修印师被人如此近身,哪怕是在打坐睡眠中,也都是会有所感应的。
实力越高,感知也就越敏锐。
阎高轩的实力高吗?没有交过手,叶席并不清楚,但从他能让心高气傲的秦瀚冰都极为忌惮来看,他的实力应该是不低的,甚至很可能有大印师境界的修为。
这等境界修为的修印师,想感应到叶席这个不入流的刺客,应是完全不成问题的。
但现在事实却不是如此,叶席这边刀都抬起来了,他却仍在气息平稳的熟睡……此一时彼一时,被秦帆当街重伤后,现在的阎高轩几与凡人无异,哦,不对,应该是几与瘫痪的残疾人无异,毫无反抗能力。
或许,这也就是门外会有那么多护卫把守的缘由。可惜,一念之差,这些还是没能保住他……
最后看了眼熟睡的阎高轩,隔着窗子,叶席果断挥臂落刀,也就在刀锋即将刺穿脖颈咽喉时,阎高轩身躯一震,霍然睁开双眼,眸中满是惊怒恐惧,他还是感觉到了什么,但这已经太迟了。
噗嗤,爽利轻响,短刀从咽喉刺进,斜着往上贯进脑颅,一转,大股大股血液喷洒溅出……所有动作一气呵成,仿若宰猪。
阎高轩想要张嘴惨叫,却被早有准备的叶席死死捂住,发不出一丝声响。修印师的强悍生命力让他没有立刻毙命,似是认出了叶席,双目圆瞪,色彩复杂,有震惊、有后悔、还有乞求……
嘶——
面无表情抽出短刀,叶席单手掐印捏诀,火信印,弹指将一抹黄豆粒般大小火苗落在被褥上,嗤嗤灼烧。
做完这一切后,叶席对上阎高轩乞求视线,摇头,无声开口,一字一顿。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活着,不好吗?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