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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的雨幕落得更大了些，南宫明姝挺直的脊背晃了晃，几乎慌乱地跳下马背。
她在东陵晟的搀扶下往马车上爬时，萧四已经提着大夫进了车厢。
因着下雨的缘故，白日里的光线已经黯淡，尤其车厢里面更是昏暗。
程大夫年龄大了眼神不好，在他眯着眼查看萧一肩膀的时候，南宫明宇赶忙从一旁的小匣子里掏出火折子点上了油灯。
从萧一忽然毒发昏迷开始，他就一直处于极度自责的状态，此时能为他做点什么事，他才能觉得不那么慌。
萧一的情况紧急，几人见了面也顾不得一一问候，都关切地看向车厢内躺着的萧一。
车厢亮起来后，萧一的脸色以及伤势暴露在众人眼前。
他刚正沉稳的脸上此时青灰一片，颈动脉高高鼓起，一直延续到右肩的伤处，而他人已经处于昏迷状态。
东陵晟提前叫人帮他处理过，此时伤口裸露在外，那个圆圆的箭孔位置，此时高高浮肿，伤口边缘已成黑红色。
在程大夫挤压时流出一股带着微腥的黑色血液。
“程老，怎么样？”
南宫明姝声音发紧，眼眶一片涩然地问道。
老大夫从随身药箱里翻出一把小刀，放在南宫明宇掌着的油灯上烤了烤，一边面不改色的割着浮肿的伤口，一边答道：
“他中的毒老夫无解，只能尽可能的延续他的生命，你们最好随时做好准备。”
程大夫不加感情的话语让南宫明姝心里一抽，萧四更是哭出了声，他放在萧一身侧的手抬起又放下。
要不是顾忌大夫这会正在给大哥清理伤口，他都想抓住大夫好好质问一番。无解是什么意思！
他手背青筋鼓起，最后只能将愤怒发泄在脚下的车厢地板上。
“哐”的一声巨响，车厢底部破了个洞，木头渣子扎进了萧四的手中，他却像无知无觉一样，只咬着牙克制住自己的情绪看着大夫手里的刀。
车厢内一片哀痛的沉闷，程大夫在削完坏肉后眼睛扫了眼萧四流血的手，不冷不热的道：
“小兄弟，你就是把自己杀了，你这哥哥也回天乏术，何苦作贱自己。”
“你胡说！大哥怎么会回天乏术，你既然知道是什么毒，那就有办法解！”萧四眼眶里的泪在看见大哥身上的肉就这么被削了一块后终于憋不住，朝大夫吼了回去。
“老四住嘴。”
萧二在程大夫蹙眉不悦时喝止了他，转而一撩袍角对着老大夫跪下，重重叩首求道：
“求大夫救救大哥，只要您能治好大哥，我们兄弟几个愿意奉上全部家财以谢您的恩情。”
“求大夫救救大哥！”
冷漠寡言的萧二难得开口说这么多话，在他的提醒下，兄弟三人跪倒在大夫面前，诚恳地祈求道。
此时南宫明姝也开口了，她声音微哑，说出的话却震惊了马车旁站着的东陵晟。
“程老，您需要什么药材尽管说，就算是天南海北的奇珍异品我也给您找来，事后您无论提什么要求我都可以答应，只是您必须要救活他。”
“主子。”
“明姝！”
萧二几人感动于南宫明姝的付出，可她是他们几个誓死守护的人，要是这老头提些什么为难主子的要求，那还不如都杀了他们。
东陵晟更是提高了声音表达着不满，她一个女子怎么能说出这么有诱惑力的条件，万一人家要她…
南宫明姝却对他们摇了摇头，眼神转回大夫时异常坚定。
“呵。”
年迈的程大夫喉间嗤笑一声，在给伤口撒药粉的时候抽空瞥了他们几人一眼，不紧不慢地说道：
“你们倒是主仆情深，老头子我也不是见死不救的人，只是这毒我是真的没法解。”
在萧四的压抑哭声中，他手脚麻利地包扎好伤口，掰开萧一干裂发紫的唇给他喂了一颗药丸，继续道：
“此毒名为九转断肠，毒性如其名，是由九种剧毒之物混合制成，其解药需和制药过程中所对应的毒药次序依次投入制作，稍有差池便会产生成倍的毒性。
只要错了一个步骤，就会变成另一种毒，每次试错都会依次叠加…”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车厢内外是一阵吸气声和沉默，这是有多大仇多大怨啊！竟然用上了这么狠绝的毒。
南宫明宇更是一个不稳跌坐在地，萧一是为了他才落得如此下场的。
在他从小到大的处境里，没有上等人下等人之说，他把妹妹的这几个忠仆也当做家人对待。
如今有家人为了他而面临必死的结局，这令他怎么能够安心。
南宫明姝亦是一阵不稳，撑着车壁脸色煞白一片，红唇没了血色哆嗦道：
“怎…怎么会这样…”
程大夫叹了口气，在一片哀恸中又感叹地说道：
“老夫不善毒术，要是那个家伙还活着，兴许这小兄弟还能多撑一段时间…”
“程老说得是谁？”南宫明姝急声问道。
程大夫摇了摇头，惋惜道：“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他早多年前就销声匿迹了，据说早就死了。”
“据说并不能当真，求程老告知此人名讳，就算找不到他人，找到其传人也算是一线生机…”
程大夫做完了他该做的一切，一只手收拾药箱另一只手揉了揉腰 ，刚被这个哭哭啼啼的小伙子带来时闪了腰，到这会还疼呢。
他在收银针的时候似是回忆般地低声道出一个名字：
“他叫刘乾，要是活着的话，也有五十多了，你想找就去找吧，在这期间，我会尽量为他压制住毒素的蔓延速度。”
马车外的雨声更大了些，南宫明姝在听见程大夫的话后便一直若有所思，她总觉得刘乾这个名字她在哪里听到过，就是一时想不起来。
萧一脸上的青灰淡了些，但唇上的颜色还是不正常，只呼吸略微平稳了一些，此时正无知无觉地睡着。
待程大夫处理好伤口后，东陵晟让人驾着马车往城里赶，这会待在郊外也不是回事。
回去的路上，东陵晟坐在南宫明姝身边，偌大的马车因为中间躺了一个萧一的缘故，萧二几人都去了外边骑马跟随。
东陵晟是知道她对身边下人好的，见状安慰道：“你也别太过担心，等到了城里我修书一封，让盛京的人帮你找此人。”
“多谢殿下。”南宫明姝神色倦倦，朝东陵晟扯了扯唇角算作回应。
车厢里沉默了一会儿后，她问道：“可抓到刺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