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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老爷那边传话来说叫姑娘将府里这些年与甄家往来的礼单子都收拾出来,说不定也用得上。”
“知道了,碧溪你跟林大娘一起过去,把单子分出来,你在着人将东西也整理一下,好歹咱们与甄家不过面上的情儿,倒也没有什么更深的交情。”
黛玉一声吩咐,碧溪便跟着管家娘子林成家的一起去了,原来自宫里甄贵太妃一去,甄老太太也越发不中用,前几日终究撒手人寰,当今忍了这些年终于等到这一刻,故而再不给甄家任何喘息的机会,直接下旨抄家。等太皇得到消息的时候,不说当今手里握有的证据,就是从甄家抄出来的那些违禁之物,并多年来记录甄家盘踞江南贪墨的账本子便直接将他老人家气的险些没背过气去。
故而甄家便再无翻身的可能,太皇已彻底甩手将此事交给当今一应查办,而当一月后此案顺利完结,太皇也已心生疲倦,或许是觉得愧对故去的乳母甄老太太,又或许是当真被甄家伤了心,总之这位老皇帝终究在让位多年第一次真正的放权,彻底将朝堂之事交了出去,然后带着太后并一众老太妃们去了行宫隐居,临行前亲手打压了这些年在他老人家的默许下同当今唱反调的几个儿子。
于是熬了这么些年的当今也总算是彻底的挺直了腰杆,将皇位牢牢的坐稳了,这种形式对于齐睿辰同靖远侯府来说,也都是好事一桩。
当今一贯是位雷厉风行的狠毒之人,甄家这跟刺扎在他心头这么些年,如今连根拔去不得不说乃是件大快人心之事,甄应嘉等近十位辈分高有话语权的甄家人被处以极刑,余者男子成年者流放三千里,未成年者及所有女子打入贱籍,遇赦不赦。
甄家轰轰烈烈的倒了,黛玉林安陪着自家老爹林如海默默的给母亲贾敏上了柱香,虽说当年的事情并没有实证指向就是甄家动的手脚,但这一家三口心里都十分明白害的贾敏早逝并林安一生都要病病歪歪的罪魁祸首如今终于伏法。
“仙子,希望你没有对我失望。”黛玉看着自家来来往往各司其职的众人,心里想到多年前见到的那位女子,心中默默的生出一番感叹。
本以为甄家的事会就此落幕,谁想一月后竟是传来消息说因念着甄老太太,听闻说老人家临终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孙儿甄宝玉,特意留下话分了她自己的私房,除了甄宝玉谁也不给。故而太皇同当今上商议后便赦免了甄宝玉,并将甄老太太的私房赐还一半与他,希望他能依着甄老太太的意思日后能平安顺遂也就罢了。
这番旨意一出,朝野之上皆是一片赞扬,个个称颂说是当今宅心仁厚,虽说甄宝玉此时已有些精神错乱,但好歹保住了一条命不是,不用入贱籍被人玩弄糟蹋,更兼着出了国孝后不几日又娶了从前紫薇舍人薛家长房之女为妻,谁人不赞一声好姻缘呢、好福气呢。
宝钗嫁给了甄宝玉的一事,黛玉还是小半年后才知道,她看不懂薛家的用意,也不懂宝钗为何选择了这条路,毕竟甄家永世不得参与科举,走不上仕途,甄老太太留下的东西也总有吃完用尽的一日,而甄宝玉并无任任何生存技能,反倒因为脑子糊涂的同薛姨妈一般,一时一刻离不开人的照顾。以宝钗的才华相貌,则一户出身不高的秀才嫁过去未免也不是一条出路,日后说不得还能挣个诰命,实现她自己的青云梦。
可如今,说难听点,一家里有两个脑子不清楚的糊涂人,宝钗这日子应该要怎么过?
宝钗沦落如此,不说黛玉心里不好受,就是贾母听了也是半晌没说话,叫鸳鸯拿着东西去看了一回,心里想到甄家的下场也是一阵后怕,故而也就渐渐的默认了贾赦在府里的一番折腾,看着大儿子整天带着人抄家奴也没有从前那般生气,反倒是帮着打压了因为元春而一直不肯死心的王夫人。
荣府的事前后折腾了许久,偏不等这边贾敬的丧事完毕,贾珍尤氏也掺和了进来,赖大、赖升两兄弟把持着宁荣二府,如今贾母卧病在床万事不管,贾赦好悬没将荣国府翻了过来,贾珍就是再糊涂不知事,也由不得他有样学样的跟着翻查府中事务。
故而赖家是彻底的没了指望,贾赦贾珍再不济都是身上有爵位的人,赖家唯一一个做官的赖尚荣早叫他们给拉了下来,其余的都还是在官府存档的奴籍,按照法律贾赦他们也是掌握着生杀大权。
故而一阵天翻地覆的折腾后,赖家的一应财物叫贾赦贾珍叔侄两个尽数瓜分,其余上下大小皆捆了送进官府,而赖尚荣一家虽说早已脱籍出府,却前丢了官后没了家,又能如何呢?不说贾赦早命人断了他的后路,就是他自己现如今这幅模样,同乞丐能有什么分别?
处置完了赖家,贾赦挑了个日子慢慢的告诉了贾母,直把老人家气的两眼一翻又昏了过去,醒来之后听着贾赦说起什么分家的话,只觉气血噌的就涌上脑来,不及多想竟是赌气似得回了个“好”字。
只是话一出口她老人家自己也被自己吓到了,还未回转过来便听见贾赦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跪下给自己磕了头,说是要即刻去请贾珍等族人开宗祠,这就分家。
贾母自然不允,只是覆水难收,她自己的说出去的话总得有个结果,故而贾母当即喝住了贾赦,只道要叫她再想想,再想想。
贾母想要拖延此事的意思傻子也看的出来,且贾赦本就是心痒难耐一刻也等不得,想起自己这些年受的委屈和眼色,不由得滴下泪来,只哭道:“老太太也可怜可怜儿子吧,好歹我也是袭了爵的人,琏二在外头上任,我这个做老子虽说不能帮他什么,可也不能轻易拖了后腿,可是二房这件事闹得实在太大,不说二弟他如今被弹劾,就是二太太也受了训斥,府里如何丢得起这样的人,我们还要不要脸面了。”
贾母自然知道此事的影响有多严重,只是想起宝玉,仍旧死咬着牙不松口,只颤颤巍巍的提了句:“那宫里的娘娘呢?”
“娘娘虽说是从府里出去的,只是真的算起来却是二房的人,且就算是分了家,日后难不成娘娘就不姓贾了?”
提起贾元春来贾赦就一肚子的气,给她建大观园的时候自己面上也没少出银子,还有宁府,可到头来呢?那回三节六礼的有他们的份?虽说赏赐的东西都不值钱,可没得这般打人脸面,这是当得什么娘娘,没得说出来叫人恶心。
故而不说贾赦,就是此刻已闻讯而来的被洗了脑的贾珍听见贾母此语也是十分不满,他好歹还是一族之长,建园子的时候没跟着少出钱少出力,可到头来呢,人家念着你的一分好没有?于是一应附和着贾赦,叔侄两个阴阳怪气的说了一通话,只气的贾母险些没岔过气去。
而另一位赶来的贾政更是羞愧不已,他与庶务是当真不通,王夫人被圣上勒令吃斋念佛罚跪佛堂一年,门下的几个清客已经去了大半,剩下的也都一声不吭,宝玉是个只知道吃喝享乐的,他又能跟谁商量呢?
贾政不由长叹一声,贾母也知此事必然要有个了断,眼瞧着贾赦似看着他弟弟的目光都要喷出火来,贾母生怕小儿子有个三长两短,故而长叹一声,慢慢的说道:“这个节骨眼儿突然分家,更是要叫人背地里乱嚼舌头,我还没死呢,等我死了之后你们爱怎么闹怎么闹去,只要我还活着一天,就不许你们分家。只是从前二太太也做得太过,从今儿起不许她在出来,到小佛堂里诵经祈福去吧,王家那里自然不敢多说什么。”
多说什么?呸,贾赦想着王子腾一家子都不在京城,事发之后也不过只是草草的来了封信,人家根本就没打算管,一个凤姐就能应付的了,哪里还用得着自己出手。
只是不分家,罢了,贾赦咬了咬嘴唇,想起贾琏和林如海的话来,不由得一狠心:“老太太,这佛堂可不能修在荣禧堂,毕竟二弟如今只是八品,荣禧堂乃是荣国府正房,儿子再不济也是个一等将军,外头如今流言不断,之前弹劾二弟的折子便多有提及此事,荣禧堂乃是正……”
贾赦的话犹未说完贾母便狠狠的用自己手里的拐棍锤了两下地,恶狠狠的扫了眼自己的大儿子和隔房的侄孙贾珍,叹道:“你不用再说了,老二,你回去收拾收拾就把荣禧堂让出来给你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