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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三多抬起一只摘下了手套的手,兴致勃勃看着在他指端上爬行的蚂蚁,他觉得它像他一样,有些不安。
炮弹撼动着这处几十年前修筑的废弃防空工事,撼动着头上的大地,撼动他、成才、吴哲和袁朗,撼动他们不管制式,好用拿来就用的混杂装具、九五短突、九五标准型突击步枪、九五班用轻型机枪、八八式狙击步枪、夜视仪、指示仪、跳频电台、定仪装置、干粮袋、水袋、急救包等一切人类为战争发明的复杂到莫名其妙的专用工具。
成才不看他,吴哲看着他,袁朗瞟着他。
许三多从涂满油彩的脸上绽放出一个笑容:“蚂蚁。”
吴哲:“兵蚁。”
袁朗:“步兵。”
许三多的笑容接近开怀了,以至于吴哲很想说:“笑什么?想炫你很白的牙齿吗?”
许三多:“侦察兵?”
这样专业的问题只能是向他的领队袁朗问的,但是袁朗像以往一样,习惯于让人扫兴。
袁朗:“不知道。”
许三多有点失望,又看了看成才,成才看着头上震动的水管。于是许三多小心翼翼地将手放在地上,让那只蚂蚁安全着陆。
兵蚁发送着震惊和不安的气味信号,它已经无暇辨认被完全破坏的蚁路,向着一个未知的方向跑开。它的气味信号翻译如下。
危险!危险!…不安…迷惘…
许三多用一个远超出蚂蚁视野极限的微笑目送着蚂蚁爬开,然后他的视线回到了成才看着的水管。
水管和它依附的永固型穹顶在又一轮爆炸中不安地颤抖。
许三多看着穹顶,下意识地握紧他的九五标准型突击步枪。
不安…迷惘。
他们用来照明的一点微光也在爆炸中撼动,人影随光影起舞,灰石随爆炸下落。
吴哲拿起水袋微啜了一口,他不比许三多轻松,却试图排解全体的紧张。
吴哲说:“长时间潜伏,水得省着喝。”
老天爱捉弄多嘴的,一发近弹把穹顶上水管震裂了,水喷溅而出,吴哲还没放下水袋就和许三多、成才几个一道成了落汤鸡。
袁朗没被水喷着,淡淡瞧他一眼,眼神里可透着揶揄。吴哲坐在水坑里,放下水袋:“我们现在不缺水了。”
重炮火力精准地再一次落在工厂的废墟上,这已经是最后一次了,战车的履带已经碾过铁轨和砖砾,远程火力已经让它们前进的道路没有看得见的障碍。
但是从看不见的地方,一发火箭弹拖着长长的烟迹飞来,爆炸,断裂的履带从车体后拖出。
潜伏在楼顶的齐桓扔下刚用毕的火箭发射器,他的攻击招来了轻重火器的集射,身边的队友在狙击从战车上跳下的敌军。更多的敌军从围墙外的缺口蜂拥而来,齐桓知道己方一个小分队的火力在这样的阵势下必将显得寒碜。
齐桓喊:“撤退!我断后!”
楼梯已经被自下而上的火力截断,但攀缘的索道事先已架好,队友拍打一下他的头盔,那表示齐桓将掩护他们撤离。
齐桓掏出了一个小型引爆装置,看了废墟一眼,那里有个看不见的出口,是地下那四个人的出口,齐桓的目的是希望他们更隐蔽一点。
他摁下钮。
一次精心计算过的爆炸,炸塌的断壁让那里彻底成为一片瓦砾。
齐桓开始撤退,但他被追射的火力击倒。
敌军的军靴踏过已成瓦砾的工厂。
敌军的战车在其上辗转轰鸣。
被炸开的围墙缺口,一辆八一标志的战车曾在那里进行最后的狙击,现在它已经歪在一边,烟与火在它旁边燃烧,它歪斜的炮口仍指着围墙外的某个方向,那边是被它击毁的一辆敌军战车。
工事里的四个人仍然蹲踞着,姿势未曾变过,而他们藏身的地方已经成了水坑,水坑里的蚂蚁在挣扎和搬家。
战争在一个阴晦的早晨忽然来临了,我方第一防线在傍晚被撕开。鲜血和生命换来时间,敌军紧接着便撞上了各主力军集结构筑的第二防线。
碾轧,撕咬,试探,攻击,就像洪水撞上了堤坝。
伤亡惨重,高强度战争吞噬着双方的人力和资源,胶着,精疲力竭,
复杂的战争忽然变得简单,谁能先行发动第二波有效攻势就是胜者。
头顶上已经安静下来。在一天后,战势便已经推进到离他们很远的地方,这里已经成了后方,许三多看着已经无水可流的水管。
代号沉默。
自战争伊始就保持绝对沉默,在敌军攻击的战略要点潜伏,然后出现在敌军后方。
唯一目标,摧毁敌军指挥中枢,彻底遏制他的第二波攻势。
袁朗在用仪器搜索地面的动静,他终于向吴哲做了个手势,吴哲开始发报。
薄雾之下的废墟,袁朗正在帮吴哲拿出装备,除了调频电台外,一具大功率的激光指示器占了相当的体积,那是为给远程精确打击提供定位的。
许三多和成才已经开始在警戒,他们尽可能像猫一样轻捷。
他们现在已经出现在敌军阵地的后方,因为处在远程打击范围,地表几乎看不见什么大规模的部队集结,远处仍传来沉闷的炮击声。
雾气袅袅下,瞄准镜里的敌指挥阵地,伪装良好,绝不是我们常见的千军万马抖雄风,说白了它几乎与这个厂区浑然一体,得很仔细才能从一些地表迹象中发现地下的规模。
袁朗和吴哲在架设仪器。
吴哲:“手动引导容易暴露。”
袁朗:“要精确到点,最好不过手动引导。”
连袁朗在内都做着战前准备,吴哲开始操作他的仪器。
普通一兵的许三多仍然没事干,也就是说他在警戒,他从隐蔽点观望着那庞大的厂区。固然是一个一触即发的警戒状态,可许三多的神情多少有些不安,他茫然地看着那庞大的、一半成了废墟的厂区。
许三多是个农村兵,袁朗是队长,这世界上帮他最多的人。带一堆仪器的家伙是吴哲,如果不是这时候他一定开很多玩笑。成才是他的老朋友,唯一还在身边的老朋友。别的老朋友…不抱幻想地说,在这场战争中,他们已经牺牲了。
云层里一架超音速战斗轰炸机呼啸而来,这个投射工具看不出任何的不安和迷惘,实际上它像一个箭头,向目标点投射出另一个箭头。
仅仅在云层外露了几秒钟,而后机首上仰又没入了云层,一个小迎角投弹。
第二个箭头——一个流线型的抛射体顺着飞行惯性仍在推进,它滑近了一段距离,制导头开始检索,然后弹翼弹开,它现在已经确认了方向,开始*自身的一级动力推进。
苍茫的大地从弹头下一掠而过。
吴哲早已经用激光指示仪精确到厘米地对准了目标,可为避免提前暴露,他不敢开机。
袁朗:“距离二十五公里,二点七个马赫。”
吴哲用一只发抖的手凑上了开关,但是袁朗伸着的手做了个否决的动作。
袁朗:“十七公里。”
吴哲:“进入引导范围了!”
袁朗没动作,吴哲擦擦汗,紧张地看着袁朗伸着的那只手不疾不缓地依次把五个指头全部曲下,那种节奏让吴哲快要窒息。
袁朗:“开!”
吴哲开机,肉眼不可见的指示光束照射在他校订的目标上。但他们是在一个光电仪器成林的地方,这样干实在跟明火执仗差不多,一具光电侦测仪立刻向他们的方向转了过来,一队武装的小小人影从隐蔽的地下出口里现身,向这边冲来。
三支枪口向冲过来的敌军瞄准,吴哲仍保持着光束定位,看来把他头剁了也会让引导束一直保持在那个方向。
第一发子弹贴着他的头顶划过。
“砰”的枪声一响,远处那个卧射的敌军扔枪翻倒,成才还击了第一枪。
那边的机枪开始轰鸣,袁朗和许三多仍不开枪,只有成才仗着狙击步枪的远程和精确做弹无虚发的还击。
枪声忽然稀疏下来,因为所有人都听到一个不祥的声音,一个冲在前沿的士兵回望,被成才毫不客气地一枪撂倒。
然后安静下来,打了第一枪的成才似乎也打了最后一枪。
空中高速弹体撕裂空气的声音笼罩了敌军伪装良好的指挥阵地。
那发钻地弹用近千米的秒速飞临了目标上空。弹体炽热,但是弹体里的仪器在做着冰冷的计算。
发现引导束,锁定,一级推进器脱离,二级推进器加速。
尖锥形的弹头在瞬间又加速了一倍,以致周围的景观都成了模糊的影像,它呈一个垂直角照着目标点扎了下去。
击中了,厂房一掠而过,水泥地面瞬间便被穿透,像是纸糊,影像忽然一片漆黑。
它钻入了地底,但仍在继续,它必须达到事先标定的十五米定深。
一片死寂,近处的人看着地上新开出的一个洞,并不大,还不到一米直径的一个黑黝黝洞口,深不见底,硬点攻击并不会造成太大的进口。
静候的几秒钟格外漫长,连成才也停止了射击而屏息静气地等待着一个结果,毕竟他们花了那么多精力才发出这一弹。
攻击他们的守军也在回望,当沉寂的时间已经远超过常规弹的引爆时间时,侥幸心理就暗示他们这是一发臭弹,攻击他们的人从地上爬起来回归攻击位置,几个人走向那处洞孔试图往里打量。
然后猛然的沉闷爆炸,大块的钢筋水泥从那个孔洞里喷溅出来,大地被摇撼,厂房上还残存的玻璃成了碎裂的晶体哗然掉落,然后钢筋水泥的碎块下雨般砸落在整个厂区范围内。
这只是被波及的地表,真正爆心的地下发生了什么没人看见。
吴哲在震动中扶住快要塌架的激光指示仪,同时开始检索信号。那三个人稳稳地盯着爆炸中奔跑闪避和摔倒的敌军,监视着那一片混乱。
吴哲终于从自己的光电世界里还神,语气激动得有些失常。
“信号源中断!”
袁朗一跃而起:“撤退!”
敌军的反应不比他慢多少,枪声又开始响起,几发近弹铲下了断墙上的砖屑,对手是那类被砍掉了脑袋仍有战斗力的精锐。
“许三多,掩护!”
这个毫不迟疑的命令来自袁朗,并且被许三多毫不迟疑地回应。
“是!”
正在收拾装备的吴哲愕然了一下,但许三多开始还击。
成才纹丝未动,他仍在搜索着威胁最大的目标然后予以击倒。
袁朗:“成才!”
成才:“我掩护!”
袁朗:“你还有用!记得战前你跟我说过什么!”
成才终于从卧姿改成了跪姿,他在跪姿中击中一名敌军,看了一眼许三多,许三多聚精会神在打点射,往下的场合多少子弹也不够用,他得省子弹。
成才:“许三多,我等着你。”
许三多从刚完成的一次射击中转过头来:“啊?”
成才看起来很想揍他,但只是在枪声中跟他比了一个手语,然后追随在袁朗和吴哲身后,前两人已经撤出隐蔽阵地。
许三多露出看那蚂蚁时的笑容,他明白那手语的意思,然后他开始独自一人对付无穷无尽的敌军。
视野中的整个厂区都是在隐蔽推进的敌军,那根本不是一个人能应付得来的兵力,自然,四个人也应付不来。
弹壳从抛壳窗里向外迸射,很快射光了一个弹匣,他装上一个新弹匣,然后往舍弃的仪器里放了一块炸药,他开始转移,被封在这里死磕只有死路一条。
他是转移而不是逃跑,尽力把追击者引离队友撤离的方向。
一辆装甲车在厂区里驶动,许三多在厂区里跃进,装甲车上的大口径机枪将他身边的砖石打得粉碎。
敌军迅速漫向他们方才的隐蔽阵地,爆炸,S1小组什么也没给敌军留下来。
许三多已经逃进这处废弃工厂的无人区,他竭力奔向狭窄之处,以避开那辆穷追不舍的战车。战车终于被卡在某处前进不得,许三多的身影在车间里一闪而没。车上的敌军下车追击,那也是一批极其老练的军人,一个极其默契的包抄队形。
许三多在巨大到空旷的车间奔跑,在车间上空的传输栈桥间隐蔽着攀爬,身下和身后,敌军同样沉默和有序,隐蔽和搜索。几个敌军从大门处包抄进来,几个敌军攀上了直梯,就要上到传输轨道,他已经进退无路了。
许三多决定由连接各车间的栈桥转移往相邻的车间,他快速前进了一小段,怔住,这段栈桥中断了,一段废弃的栈桥,中间间隔了一个人力很难逾越的距离。
人声和人影越来越近。许三多回头看了看。
活捉?
这两个字让他觉得想笑。
许三多站起来,连解下身上负荷的工夫都没有,他持枪在手,全力纵跳。跟找好的落点只差了一线之隔,他下落,消失在这处断裂的轨道之间。
许三多消失了,从栈桥往地面下望是一个让人目眩的高度。
袁朗三个人仍在奔跑,工厂已经成了身后的远景。
“停!”
当头站住的袁朗警戒着前方,吴哲和成才警戒着后方,许三多的努力起了作用,并没人追上来。
袁朗:“核实。”
吴哲开始检索他从包围中抢出的必要仪器。
吴哲:“目标毁灭。我军炮火四分钟后将覆盖敌表面阵地。”
操作仪器的手指忽然停顿了一下,吴哲露出愕然的神色。
“不。”
他用一种发狂的速度操作着仪器,看起来有些失措。
一个敌军在从车间里延伸的栈桥出口出现,他往外看了看,空无一人。
他还试图往前搜索的时候,警报凄厉地响起,搜索的敌军收队回师,他做了最后一个。
许三多僵硬地挂在栈桥之下,两手各握着步枪的一端,步枪的背带挂在断桥一端延伸出来的铁条上,那是他没直接摔下去的唯一原因。
摇摇欲坠的平衡。而且那根铁条已经被陡增的重量压得一点点下弯,枪背带也在一点点下滑,当它滑到尽头时也就是许三多摔下去的时候。
许三多一筹莫展地看着。一颗汗珠先他掉了下去。
我又干傻事了,最好别被战友们看见,他们会笑掉大牙。
又下滑了一小段,许三多在下滑中拼力保持住平衡。
他看着一米多开外的断桥支架,他也许能用腿够上它,一旦够上它他就可以找到一个新支点,把自己解脱出这个窘境。
希望不大。
许三多无声地咧了咧嘴。
但是总得试试。
他试图用脚去够它,那看起来有点像耍杂技,他几乎做到了。几乎,就是主角必然的幸运并没作用在我们的主角身上,在脚刚触到支架时,枪背带也彻底脱离了它的挂点。
许三多平伸着躯体下落,两只手紧紧抓着他的步枪。
结结实实地落地,背部着地,钢盔和背包起了一定的缓冲,但那样的冲击远超出人体极限,许三多在冲击中瞳孔放大,他仍呈摔落时的姿势,也仍抓着他的枪,但眼神立刻就黯淡下来。
我又干傻事了。
在晕眩前,许三多心里如是说。
袁朗和成才蹲踞着警戒,两者目光交会,成才的眼神冷漠甚至带着点仇恨,袁朗知道那是为了什么,但他的目光移向吴哲。
吴哲已经得出他的结果,颓然坐在地上。
袁朗:“情况?”
吴哲:“敌军…敌军指挥能力仍然存在。”
袁朗:“说清楚。”
吴哲:“他们的备用系统开始启动…总部通报,是在G4军港。妈的!他们的备用系统在某艘军舰上!”
袁朗淡淡地道:“真行。”
他在想。成才忧伤地看着地面,吴哲绝望地看着天空,像个瞎眼的先知。
吴哲:“敌军将先于我方发起二次攻击。”
水流在水稻田埂间喷涌,泥鳅在一个农民设下的笸箩牢笼里欢快地跳动,那是许三多的幻觉。
一个重伤的士兵躺在工厂间的废垣间动弹不得,身周是二次集群轰炸的炮弹呼啸,世界被撕裂,这才是许三多的现实。
那双没有焦点的眼睛在震动与撕裂中无动于衷,他望着被炸裂的水管,水管里喷涌出的水花在身下聚成了一个小小的水塘。
在他的心里有人在嚷嚷。
全连都等着你呢!班长又挨训了,都是因为你不争气!
许三多用了很大的力气挣扎出一个苦笑。
“我没有…我努力了。我只是累了,休息一下。”
挣扎,在水坑里竭力想抬起自己的半个身体,然后又摔在里边。
他倒下,在他的眼里能看到的是一双农民的赤脚从稻田的水流里提起,跑开。
再挣起,再倒下,身下的水花溅起,那双农民的赤脚也在溅起水花。有人在他心里嚷嚷,许三多熟悉这个声音却不熟悉这句话,那来自他的父亲许百顺——我们心里也许还有点遗传记忆的残渣。
“我又有儿子啦!三个!三个都是儿子!”
许三多再次倒下,这回用尽了全部剩余的力气,他半个涣散的脸孔埋在水坑里。
“爸爸,大哥,二哥,你们好好活。”
那双农民的赤脚从水洼里跑开,那还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
水花四溅中许三多的父亲许百顺跑开,只是一个很难看到张狂的背影。身后是郁郁葱葱的南方水稻田,身前是郁郁葱葱山林掩映下的山村。
水沟里许百顺刚用竹篱拦住了一笼泥鳅,泥鳅和鱼在水花里蹦跳。
田边的大喇叭正在嚷嚷:“许百顺,许百顺,还不回来?你的闺女要生啦!”
许百顺对着喇叭还击:“是儿子!”
许百顺跑开。一个人,一双泥腿子急匆匆从街面上划过。许百顺跑动的时候很像老鸭划水。
那年我出生,爸爸扔了水稻田里的活往家赶,刚捞的一塘泥鳅让人摸了个精光,以后一到我的生日,爸爸就说:“可惜了那塘泥鳅。”
村长抱着一岁的成才在村中空地上,那样子很招摇,有种天赋人权的自信。
“百顺,回家生儿子呢?”
“谁知道是骡子是马?又不是我生,老母鸡天天抱窝,女人家就得生儿子,我不急!”
知道百顺不急的村长很悠闲:“我儿子名起好了,叫个成才,以后准定成才。”
许百顺心不在焉地哼哈。
村长爱抚他七斤四两指定成才的儿子,可抬头时许百顺已一摇一摆晃地去远了。
“不说不急吗?!”
“不急!小娘养的急!”于是小娘养的许百顺跑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