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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身孕的人抵抗力到底是差一些,乐以珍早晨挨了冻、受了惊,虽然回去就喝了姜汤捂着被子躺下了,可是到了下午,她还是发起烧来,冷一阵热一阵,浑身酸痛无力。
这可吓坏了屋里的两个丫头,定儿急急地去向沈夫人禀报,芹儿也不知道自己做什么合适,一边拿着热巾子给乐以珍擦着额头冷汗,一边悄悄地掉眼泪。
没一会儿功夫,门外就响起一阵踢哒杂乱的脚步声。近了,厚厚的棉布门帘一掀,当先就是两个婆子抬着老太太的轮椅走进来,身后跟着沈夫人、三老太太高氏、大少奶奶安冬卉、姑奶奶怀静雪和孙姨娘。
原来定儿找沈夫人,恰巧沈夫人就在老太太的屋里,听孙姨娘在说今天上午发生的事呢。老太太正气得七窍生烟呢,定儿就进去禀报乐以珍病倒的事。老太太听了,将轮椅的扶手拍得“啪啪”作响:“这群无法无天的贱老婆!隔一阵子不收拾,她们就闹上天去了!去群芳院!”
冬儿一听,赶紧出去喊来两个婆子,推着老太太往群芳院去了。屋里的众人一见老太太要去看乐以珍,都觉得自己走掉了不好,也都跟随着来了。
乐以珍本来捂着两床被子躺在床上,一见了这阵式,欲起身相迎。却被沈夫人抢先摁回去了:“生着病呢,不用讲究这些,老太太不会怪你的。”
乐以珍就势又躺了回去,将身子往床内挪了挪,说道:“我只是受了凉,又不是什么大毛病,怎么敢劳动老太太和太太呢?外面冷,老太太快上来暖和暖和吧。”
两个婆子会了意,将老太太从轮椅上抱起来,放到乐以珍挪出来的那块地方儿。定儿赶紧取来一床锦被和一个靠枕,将老太太安置妥当了。
老太太伸手摸上乐以珍的额头:“你瞧这一头的汗,大夫怎么说呀?”
“只是风寒,不碍事的,晚上睡前我喝一碗姜汤,捂着被子发一身汗,明儿一早起来就好了,老太太不要忧心。”乐以珍虽然身上冷一阵热一阵地不太好受,可是她自觉还没有那么娇气,笑着对老太太说道。
老太太见她苍白的脸上挂着冷汗珠子,却反过来安慰自己,心中更加怜惜,又不太会表达,便怨起大夫来:“什么蒙人的大夫?姜汤能治好病吗?也不给开副药?”
乐以珍赶紧替大夫开脱:“李郎中是要开药来着,是我自己怕伤及腹中孩儿,才坚持着不肯吃药的,不关他的事。”
说到底,乐以珍还是对这个时代的医学水平不太放心,保不齐哪味药对胎儿有不好的影响,哪怕是轻微的影响,乐以珍都不能接受,所以她宁肯扛一扛,也不肯吃药。
高氏也担心地说道:“没见过这么要强的丫头,生了病也不肯吃药,要是大发了可怎么好?”
乐以珍不好驳她,只能笑着敷衍道:“且让我先扛一个晚上,明儿不见好,我一定吃药。”沈夫人看老太太一会儿摸摸乐以珍的脸,一会儿又给她掖掖被子,一脸疼惜的表情,便唤来定儿,让她去厨房吩咐下去,这几天在乐以珍的饮食上精心着点儿,炖些补品送来。
乐以珍觉得吃些好的,增加自己的抵抗力,兴许不用吃药,自己真就把这病给扛过去了呢,因此也没有推拒。坐在旁边的姑奶奶怀静雪见老太太那么疼乐以珍,大家又都围着她转,心里就不舒坦了,酸言酸语地说道:“乐姨娘如今这待遇可是咱们府里这么多年的头一份儿呢!你这边稍微头疼脑热的,老太太和太太的心都难受得翻了个儿了。乐姨娘这么好的本事,赶明儿再勾住了四哥的魂儿,这府里还不得任你欲取欲求吗?”
她这话说得难听,乐以珍正烧得抓心挠肝的时候,脾气也不大好,正准备开口驳她呢,老太太先发话了:“你给我闭嘴!你跟这院里那些没王法的女人是一路货色!但凡你有珍儿一半的聪慧识理,我也拿你当亲闺女疼一疼。今儿要不是珍儿机灵,这院子里还不得出人命吗?我们在那边祭着祖先呢,家里就闹起了血妄之灾,多不吉利呀!”
怀静雪撇了撇嘴巴,没敢再吱声。老太太这番训斥自己闺女的话,却让孙姨娘惊了心。她垂首沉默半晌,起身来到床边站定,对老太太和沈夫人说道:“老太太,太太,我有句话憋在心里好久了,今儿不吐不快了。这几年老太太身体不好,太太修行礼佛又不得太多空闲,有老太太和太太帮持着,这内院的一些闲杂小事我也就大着胆子拿主意了。如今咱们房里有了乐姨娘,以前在老太太身边的时候,德光院就被她管得事事顺畅、赏罚分明,象我这粗笨之人看着都只有佩服的份儿。从今儿这事来看,乐姨娘不仅心细,胆色也够呢,不知强出我多少倍去,我看以后这府里的事,如果老太太和太太没空儿,还是让乐姨娘来管的好…”
乐以珍听到这里,下意识地扫了一眼沈夫人的脸色,快速地拦住了孙姨娘的话:“姐姐休要说这些话,我哪里及得上姐姐半分的沉稳大度?这府里的人说起姐姐来,哪个不是服服帖帖的?我年轻毛躁,若是由我管了事,非得让我全给搅和乱了不可,姐姐你不肯饶我,也请饶了这内院的百多口子人吧!以后可不要提此事了,真是羞死我了。”
她的语气轻松调皮,又稍微有那么点儿向孙姨娘撒娇的意思,听得沈夫人和孙姨娘同时松了一口气。孙姨娘平时跟乐以珍私交也不错,心底一松,上前佯恼着拍了乐以珍的被子一下:“牙尖嘴利的丫头!埋汰起人来都不用吐脏字儿!”
老太太听了她二人的话,打量过沈夫人的神情,沉默了一会儿,说道:“珍儿还生着病呢,说这些干什么?以后再说。”
沈夫人和孙姨娘的脸色同时紧了一下,沈夫人随即展开一个笑脸:“说到底,这府里的事还不都是老太太做主?我们都听老太太的安排。”
乐以珍觉得这话题有点儿僵,一眼看到一直没说话的大少奶奶安冬卉,便奔着她说话:“大少奶奶,我今儿倚仗着这点儿病痛,腆脸跟你要一样东西,还望你不要拨我的面子哦。”
安冬卉知道她是想把刚才的话儿给岔开,便配合着笑道:“这么郑重其事的语气,该不会想摘我的心肝吧?要是那样的话,我可就顾不得你这病人的脸面喽,抵死也不能应的。”
安冬卉答得幽默,大家都笑了。乐以珍也笑着说道:“我要是敢摘大少奶奶的心肝,大少爷就敢来把我碎尸喽!我只是想着前几个月养伤的时候,大少奶奶送过一份红枣凉羹,我今儿一下午嘴里发苦,就在想着那羹的味道,直流口水呢,大少奶奶不嫌烦的话,再赏我一碗吃吧。”
“阿弥陀佛。”大少奶奶夸张地拍了拍胸口,“咱们乐姨娘轻易不开口求人,所以她刚才一说跟我要东西,我这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想着即便不摘我的心肝,跟我要金要银的,这不也相当于摘了我的心肝吗?闹了半天,竟然是一碗羹!别说一碗了,你天天想吃的话,我就让我的丫头天天给你做。”
老太太被她俩儿逗得直乐:“什么好东西?我也跟着沾个光可好?要不让你的丫头多做些,咱们大家都分些尝尝。”
大少奶奶俏皮话说得兴起,干脆站了起,比比划划地说道:“不如我在府里支一个卖凉羹的棚子吧,我的丫头做好了,我就站在那棚子里卖,价钱嘛…当然是要看人论价喽,老太太要吃,那就得五两银子一碗,三奶奶和几位太太要吃,就收一两银子吧…再往下论呢,半吊钱一碗吧…哎呀,发财了!”
众人已经笑不能支了,高氏指着大少奶奶边笑边骂:“你个小贪财鬼!你那是王母娘娘用的琼羹吗?宰死人不偿命!”
乐以珍一阵大笑,额头的汗更重了。她拉着老太太的衣袖耍赖道:“我可不能依!本来我可以吃白食的,老太太这一搅和,我还要付钱。老太太快给我出银子。哎呀…笑出一身的汗,这病好了一半了!”
大少奶奶随即走到床边上,慷慨地一甩头:“治病我就不收钱了!”
顿时又哄笑成一片。如此轻松的气氛之下,大家又闲唠了一会儿,随后嘱咐乐以珍好生养着,便都离开了。
这些人前脚刚走,乐以珍有些乏累,躺在那儿瞅着帐顶出神,定儿拧了一把热巾子,一边给她擦着汗,一边心事重重的样子。
乐以珍扫她一眼:“有话就说吧,就剩咱自己屋里的三个人了,你有什么不能说的?”
定儿咬了一下嘴唇,下定决心说道:“我瞧着刚刚儿老太太的脸色,明明就有换你管事的意思。一旦姨娘管了事,在这府里可就有地位了,谁见了你不得敬三分?你干嘛还要推辞呀?”
“就是就是。”芹儿正在换热水,听了这话,也过来凑一嘴。
“老太太有那个意思,那太太呢?对太太来说,忠心才是最重要的,能力倒在其次。说起这忠心,孙姨娘可是从小伺候她到大的,谁比得了?再说了,府里的这些乱事,我还懒得管呢。以后不要说这事了,做好自己的本分,知道吗?”
两个丫头赶紧应了一声,各自忙开了。
乐以珍躺了一会儿,脑子里开始迷糊,便吩咐定儿:“我睡一会儿,晚饭我想吃粥,等我醒了再端来。”
定儿答应了,给她掖好被子,放下帐子。乐以珍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就沉入了梦乡。
一觉醒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乐以珍勉力睁开迷朦的眼睛,一眼向外望去,看到床边坐了一个人。她揉揉眼睛,待神线清晰了,才看出来那人竟然是怀远驹。
她下意识地弹坐起来,抱着被子爬到床的最里侧,也不说话,瞪着一双受惊的眼睛看着怀远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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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王丽丽
书号:1284358(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