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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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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铁盖达饭山口2o00年1月25日

    四天时间,中国人的筑路工程队在被毁坏的二号公路上,向前推进了将近两公里。眼睁睁看着坑坑凹凹的路面被一点点修复起来,印度人几乎无计可施。

    新德里每天都在等待二号公路的消息,得到的全是中国人今天又向前推进了多少公尺的报告。印度人呢?当中国人在一步步往前走时,我们印度人上哪儿去了?难道他们不是挡在那些黄面孔前面的吗?塔帕尔总理的质问通过桑杜部长、奈尔上将、普拉卡希中将、巴蒂少将、内凯准将的嘴,传到了拉奥中校的耳朵里。

    拉奥中校苦苦思索。现在才得出同中国人对抗本身就是个错误的结论,已经为时太晚了。

    事态发展到这一步,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既然如此,既然与中国人的交火不可避免,拘泥于谁先开第一枪,何时开第一枪,就未免过于陈腐。历史是战胜者用战败者的血写成的,战败者不会有权利和机会,追究战胜者先开第一枪的责任。但战败者却能让自己一方先开枪的那个倒霉鬼成为替罪羊。拉奥中校继续苦苦思索。他想在既开第一枪把中国人击退,又避免万一失手成为替罪羊这两者之间,找出一条路来。很难。

    先开枪你也未必能把中国人打退,打不退中国人你就肯定会成为替罪羊。可如果眼睁睁看着中国人把路修通,你的下场也比当替罪羊好不了多少。

    权衡之下,不干要比干的结局更糟。

    那么,干吧,他决定赌一下。

    有时候犹豫再三,你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一旦定下决心,办法反而跟着就来了。拉奥中校命令全营官兵登机时,他认为他想到了一步妙招。

    在空中整好队形后,拉奥下达了攻击令:放过中国人,全力攻击已修复的公路!

    数十架直升机排成长长的一列纵队,跟在拉奥的“雌鹿”后面,相继爬高,又相继俯冲,一架接一架对准那段黑油油两公里长的路面发射火箭和投放燃烧弹。

    眨眼间,两公里长的沥青路变成了一条两公里长的火龙。在路两侧山坡上观战的廓尔喀营士兵,嗷嗷叫着挥舞起弯刀,向直升机群欢呼。中国人的后路被切断了。望着身后熊熊的大火,看上去他们有些慌乱。拉奥把他的“雌鹿”悬停在中国人的头上,俯看那个大个子如何安抚他的部下。

    战火常常是被一粒意外的火星点燃的。

    就在拉奥看着中国人面对大火不知如何是好,为自己这一妙招倍感得意时,那粒小小的火星摹然进出来,溅到了一点就燃的干草堆上:一块火箭弹的弹片呼啸着从烈火浓烟中飞出,不偏不斜,正正地嵌进了一名中国小伙子的眉心。

    小伙子连叫一声都来不及,就直挺挺地仰躺在了路边。

    流血的时刻终于到来了。

    中国人炸了窝,不等那个大个子下令,就纷纷爬到每辆车的驾驶楼里,拽出一支支烤蓝程亮的自动步枪。一个矮个子中国人动作最快,别人还没打开枪保险,他已经端枪冲上了一侧的山坡,朝着那些还在挥舞弯刀的廓尔喀士兵扫射起来。

    廓尔喀士兵像被砍伐的树桩一样,在他的扫射下纷纷滚下山坡。没被扫到的士兵匆忙间举枪向中国人还击,双方开始了一场毫无章法的对射。

    或许与中国人比起来,以骁勇著称的廓尔喀士兵对这次意外更缺少心理准备,何况又是处在毫无遮蔽物的秃山坡上,一阵对射过后,明显在人数上占压倒多数的廓尔喀士兵,居然有些招架不住,伤亡也开始渐渐多起来。

    战神的降临总是让人粹不及防。尽管已经整整参加了十天的对巴战争,拉奥还是无法相信瞬间发生在眼前的事情:中印战争就这样爆发了吗?

    但他已经没有时间去多想这种问题。廓尔喀士兵像潮水一样退下山坡时,他能想到的就是,该看我们的了。

    他迅速调整好了直升机群的空中阵形,然后,率领它们在空中划出一个巨大的弧线,围着地面上那几十名中国人一圈圈地盘旋起来,一圈比一圈飞得低,一圈比一圈逼得近,直到这种恐吓战术在中国人的脸上有了反应,他才一声令下,几十架直升机同时开火,上百枚火箭从发射管中呼啸而下,一连串的霹雷闪电浓烟烈火雾时吞没了那些中国人

    只有一个人从火阵中冲了出来,而这时他已成了一个火人,他痛苦地在地上打着滚,想把火压灭,但他没能做到这一点。拉奥在空中看得很清楚,那个火入在地上滚了大约十五来后,终于一动不动了。

    事件的发生和停止是如此突然,前后不过十分钟时间。当中国人枪膛里的子弹已不在火堆里爆响,只剩下那几辆推土机、压路机和沥青车还在燃烧时、拉奥又一次回到了那个问题上:中印战争就这样爆发了吗?

    慕尼黑200o年1月25日

    “告诉我,那个婊子她是谁?”

    一个浑身是火的中国人在克什米尔山地上打滚时,直子满头乱发地从起居室冲进客厅,对着正和汉斯在商讨“拯救计划”的巴克尖声叫嚷起来。

    “谁?你说哪个婊子?”

    “还能是谁?一个叫薇拉的婊子!”

    “薇拉?她来过电话?”

    “岂止来过!一早上就是三回,隔着电话我都能闻到她身上那股骚烘烘的气味!”

    “那你为什么不叫我?”

    “我不想让你沾那个骚货的边。”

    “你有什么权力扣下别人给我的电话?”

    “我不许你碰了我之后,再去碰别的母狗!”

    “你这条日本母狗,你大概在东京土生士长,还不懂什么是西方人所说的自由吧?”

    说这话时巴克并不发火,只是一脸轻蔑的表情。

    “你叫我什么?日本母狗?你以为你是谁?一条杂种的德国狼犬!”

    她在暗指巴克的毋亲是奥地利人,话音未落,一记重重的耳光已经落在她的脸上。

    “你打我?巴克,你居然打我?我要让你为你的行为后悔,我,我会死给你看!”

    直子捂着满脸的泪水跑进卧室,从床枢上操起一把水果刀就要往手腕上扎,汉斯急忙躁进去,想把刀从她手上夺下来,反倒被她摔翻在床边。他爬起来,还想再夺,只听依在门框上的巴克冷冷地说:

    “汉斯,你太轻信了,你以为她真会去死?你不必跟她抢,你让她割。她才不会为一个她认为是婊子的人,把自己的命搭进去呢。我说的对吗,直子小姐?”

    直子散乱的头发间射出母兽一样的目光,像是仇恨又像是乞怜地望着巴克,突然,她把刀一扔,趴在床上恸哭起来。

    巴克走近床边,没理直子,却把手招在汉斯的肩上:“走吧,接着谈我们的‘拯救计划’。”

    罗塔2oo0年1月35日

    美军驻西班牙罗塔空军基地的气氛有些不同往常。身着冬季制服,佩带中士军衔,操一口流利美式英语的梅耶卢恰诺,在与一个持枪站岗的二等兵闲聊时,才知道今天是b一52轰炸机在这个基地的告别飞行。从在印度支那丛林中揭开地毯式轰炸的序幕,到在海湾战争中继续大出风头,这种号称“同温层堡垒”的巨型轰炸机,已在这个星球上威风凛凛地飞行了半个世纪。今天,它总算要退出现役,告老还乡了——在完成最后一个飞行日后,就将连夜飞返美国本士。机场上正在准备隆重的欢送仪式,不少大人物都将到场为其送行。为美国空军一个时代的结束送行。那个二等兵正跟卢恰诺神聊着,突然啪地来了个持枪立正,向一辆飞驰而过的黑色别克脾轿车致敬。行过礼,二等兵得意地对卢恰诺说,瞧见没有,连罗塔美国海军基地的司令都来了,b一52可真够风光的。

    卢恰诺暗暗庆幸:罗梅洛简直神了,不早不晚,把时间定在今天,要是再晚一天,整个计划可就泡汤了。

    他朝二等兵扬了扬手,转身向停在路边的一辆密封式送餐车走去。汽车发动了,卢恰诺从驾驶楼里探出头对那个二等兵微笑,二等兵歪了歪脑袋,汽车便经过他开进了机场。

    这是罗梅洛亲自指挥的一次窃取核弹行动。为这次行动,罗梅洛和他的手下进行了详尽的论证和周密的策划。他们先是摘到了一份美军在整个欧洲的核武器部署图,又对那些可能得手的有核基地进行了排队分析,最后才选中美军驻西班牙罗塔的空军基地。但,如何把核弹搞到手?摆在他面前的方案有好几种。一开始他选中的并不是卢恰诺现在正在于的这个方案,而是另外一个:用步兵肩射防空导弹,在b—52轰炸机结束飞行返回罗塔基地之前,将其击落在罗塔港外的海面上。然后派遣蛙人潜入飞机坠落的海底,将机上携带的战术核弹找到,由在附近海面伺机等候的打捞船将其打捞出水,迅速转移。这个方案直到一星期前才被罗梅洛否定,因为他无法相信雇来的打捞船,会比美国海军的打捞船动作更快。最后,他确定了现在这个方案,卢恰诺方案。为使这个方案执行起来准确无误,他让卢恰诺从罗塔基地的一位专门负责军械保障的二级参谋手里,买到一盒b一52军械人员训练教程录像带。由卢恰诺带领七名准备参加这一行动的黑手党徒,照着录像带上的讲解,一招一式地练了整整五天,一直练到所有人都把装卸核弹的全套动作烂熟于心了,才把那盒录像带毁掉。

    本来选定的日子是后天,但昨天晚上,罗梅洛鬼使神差,非要把日子改在今天。于是今天——

    他们来了。

    他们把送餐车停在联络道的一侧,默数着b一52升空的架次。数到第四架时,送餐车又向前开动了。刚刚开出去几十米,突然好像出了什么故障似的,在联络道上歪歪扭扭地画起蛇来,当一辆地勤车从起飞线方向朝它对头开来时,它却卟地一下熄了火,正好横挡在路中央,把地勤车上的人急得大喊大叫。

    卢恰诺却不慌不忙地跳下车来,向对面车上的人解释了几句,并请求他们帮着把送餐车拖到路边去,地勤车照办了。作为回报,卢恰诺热情地邀请对方到送餐车上随便用点什么,他的邀请被理所当然地接受了。五分钟后,送餐车的车门再次打开时,从车上跳下的已经是身着地勤工作服的卢恰诺和他的同伙。他们锁死送餐车的车门后,动作麻利地跳上地勤车,飞快地驶向着陆线。

    在着陆线上,卢恰诺和他的同伙心情紧张地整整等了五十分钟。那架机号o86的b——52轰炸机才返航归来。趁其他地勤人员一拥而上,围着b一52忙得团团转时,卢恰诺他们赶紧戴好太阳镜,装作是刚刚赶到的军械人员,七手八脚地从弹舱中卸下两枚核弹,装上地勤车,全速向机场外开去。

    当汽车从那个二等兵身旁经过时,卢恰诺居然忘了向他打招呼。等那个二等兵想起这个熟面孔的家伙就是刚才和他聊天的那个中士,他还纳闷了好半天:这家伙怎么又爬到地勤车上去了?

    又过了五十分钟,地勤车来到了罗塔港南侧的一块滩涂,早已有一艘摩托艇在等候他们。

    离滩涂将近两千公尺的海面上,还停着一架水上飞机。

    又过了整整两小时五十分钟,美军罗塔空军基地的司令官曼斯菲尔德准将才接到一个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三级参谋的报告:

    六名地勤军械人员被人毒死在—辆送餐车上。

    两枚战术核弹不明去向。

    曼斯菲尔德准将当即心脏病发作。

    香港2o0o年1月26日

    电话铃一响李汉就拿起了听筒,从似乎非常遥远的地方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

    “这边已经干上了。我们的一支工程队让印度人包了饺子。下面肯定就会轮到我们出场。”

    是维英的声音!

    这时,李汉才发现连着好几天没注意那个方向了,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得这么快。

    “结果会怎么样?有把握吗?”李汉问。

    “不好说,先把比分扳平还是没问题的。”维英的话里透着他一贯貌似谦虚的自信。

    “一生中能赶上这么一回真够棒的,让人羡慕。”在听到枪声后,军人的天性总是情不自禁就会冒出来。

    “是啊,连我都羡慕自己能有这样的机会。维雄比你还过,说他快要嫉妒死了。”维英的话里豪情多于得意。

    “我也一样,嫉妒。”

    听到李汉说出这两个宇,维英那边一阵沉默。能感到他好像几次张嘴想说什么,都没说出来。

    最后说出的是:

    “李汉,这也许是咱们的最后一次通话。如果打完仗,我还能活着回来,咱们再说。如果

    我真希望最后给我致悼词的是你。你最了解我,包括我这人的毛病,到那会儿,你可得原谅我呵。”

    “怎么说到这上头来了?”李汉打断维英的话“我和维雄,都在等着你干一把漂亮的凯旋而归呢。”

    李汉没想到他的插话真的打断了维英的声音——那边电话断了,再没能打进来。一直没能打进来。

    直到后来何达将军打来电话,李汉才意识到,这是他最后一次听到维英的声音。那个被他打断了的电话永远不会再打进来了。

    放下听筒,他坐在床边发了会儿楞,才隐约想起自己半夜醒来过一次,什么时候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已经想不起来了,奇怪的是他现在却能清清楚楚地回忆起半夜醒来时的情形。

    他是突然惊醒的。

    听见身旁有窭窭宰宰的声音,他睁开眼睛,看见婶坐在床边,正摸着黑往身上穿衣服。他觉得好生奇怪。大半夜的,她要干什么?她好像对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了知觉似的,显得有些茫茫然又飘飘然,只顾自己做自己的事,完全没发现李汉的醒来,没发现那双在黑暗中注视着她的眼睛。那感觉看上去就像浑然不知李汉的存在。李汉注意到,她穿衣服的动作倒很准确,胸罩,短裤,睡袍,一件件穿得有条不紊。穿好后,她轻轻用手向后拢了拢那一头长发,起身向阳台的门走去。走到门边,她顿了一下,准确地抓住门把手,开门走到阳台上。李汉大感骇异,屋子里几乎没有光线,她怎么可能每一个动作都准确无误?而且,这时候她上阳台上去于什么?一种不样的预感袭上心来,连衣服都颐不得穿,他腾地跳下床,就向阳台冲去。

    令人恐怖的事并没有发生。她站在阳台上,好像在望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看,只是怔怔地把眼睛朝着一个方向。李汉轻轻走过去,从身后搂住她。她没什么反应,手指着天上的某个地方,用低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看,那颗星,看它多亮,可它就要落了,那颗女人的星李汉抬头朝她手指的方向看了看,什么都没看见。再低头看看她,微茫的天色中,她的眼神很散,就像还在梦中未醒似的。李汉抱起她来,只感觉她浑身软绵绵轻飘飘柔若无骨。

    他把她抱回床上,她立刻沉沉睡去。

    她似乎衰竭得厉害,身上很烫,像是在发高烧。他隐约记得每次事后她都要发低烧。这次不一样,这次烧得厉害。那件事在明显地损耗她生命的能量,发生一次,损耗一次,生命也就在一次次损耗中流失。

    他心中涌起一种慢性杀人的自罪感。跟在这感觉后的是深深的自责。

    他忙立床边,端详着掸的睡态,那种自责感又重新涌了上来。这个像少女一样纯情又像少妇一样成熟的女人!这个奇特的让人爱怜又让人困惑的女人!这个对自己的先知能力毫无察觉的女人!他想起了那怠几天前偷偷录下她的暗语或者说她的预言的磁带。事后他还没来得及回过头去听一遍呢。

    他走到写字台前,摁下了录音机的回放键。她当时的声音太小,几乎听不清楚。世界末日,冰块,洪水,十字架除了冰块,那些在圣经上才会见到的字眼,和今天的世界有什么关系?诺查丹玛斯关于世界末日的预言已经破灭了,难道她想再一次预言世界末日的到来吗?你可以不信诺查丹玛斯,他想。

    你却不能不信这个正像少女一样熟睡的女人。她的预言不是一次次都应验了吗?

    遍及全球的银行大劫案;

    死于炸弹之下的瓦雷金总统;

    被印度空军炸死的那个巴基斯坦“幸运儿”

    几乎每次都是在血淋淋中应验的。她的预言总是和血有关。总是充满血腥气。当然,也还有些预言没被证实,比如红衣大主教的皇冠上飘着乌云,冰块和世界末日之类莫名其妙的话,你敢说因为它莫名其妙就不会在未来的某一天被证实吗7这时他忽然想起还忘了她说嘉琪的那些话,顿时不寒而栗。难道那些话也是她的预言吗?要是这样,可就大可怕了。他是想跟嘉琪分手,但从没想过别的什么,更不会愿意看到嘉琪出现意外。

    三个小时后,他不愿意看到的意外还是发生了。一份从北京发来的加急电报被跑步上楼的通信员选到他的手里:

    嘉琪车祸身亡,速归。

    詹姆士。怀特2000一个太空人对地球的最后鸟瞰从笼罩半个地球的夜色中穿过时,如果是在无定向状态下,你隔着舷窗向外看去,会产生一种地球是垂直悬挂在太空中的感觉。球体表面那一片片灯火通明的地带若断若续地连在一起,如同布满圣诞树的一串串闪亮的小灯。很快你就会发现,这些小灯中,有的在游动,有的在明灭,那不是狂欢夜的烛光游行,那是战争,那是正在发生和进行着战争的地方,事物总不会俯首听命地按照人们事先给它定好的尺寸去发展。印度人今天就没能在既切断中巴公路又不激怒中国人的玩火游戏中掌握好分寸,结果朝着与中国人交战的方向迈出了愚蠢的关键性一步。

    今天发生的事情肯定也出乎中国人的意料。显然,那支筑路小队除修复被印度人摧毁的二号公路外,还担负着试探和激怒印度人两项任务。可他们不幸在与印度人的一场时间很短的交火中,全部阵亡。

    印度人最担心给中国人制造的借口,终于让印度人自己制造出来了。而且是一个绝对血腥的借口。

    从我这里可以感到,不少国家像拼命把鼻子嗅来嗅去的猛兽一样,为空气中越来越浓烈的血腥气味感到兴奋和鼓舞。它们跃跃欲试,正准备参加接力赛似的举起战争接力棒,不断地把一个接一个的血腥借口制造出来。进入太空以来,我头一次无法使自己进入睡眠状态。连那个灾难的日子里我都强迫自己睡了两小时。今天不行。

    我在为我曾经生活过的、我的女儿至今还在其上生活的星球难过,也为你们难过。

    我们曾经以为它是茫茫星空中最幸运的一颗,因为只有在它上面诞生了人类。但这个结果却又使它成了最不幸的星球,因为人类发明了包括毁灭它在内的自我毁灭方式——战争。

    记得我们在上个世纪的末叶,冷战还存在时,是那样渴望结束冷战。后来,冷战结束了,有人狂妄地称之为“历史的终结”——宣称这是西方的胜利。西方真的胜利了么?冷战时期,在核乌云的对峙下,我们起码还有一种恐怖的和平。而今天,我们连恐怖的和平都没有了,只有热战,只有血淋淋、赤裸裸的杀戮!

    这让我想起我的一个朋友说过的话:糟糕的秩序也比没有秩序要好。我想对你们说,恐怖的和平也比没有和平要好。

    也许,重新建立新的和平和秩序,要在这场即将接踵而来的既非世界大战又非局部战争的全球性战乱时期结束之后,才有可能?要是这样,要是这一天非来不可的话,上帝,那就让这一页越短越好,使他仁慈的手能尽快把它翻过去。

    今夜,夜空是如此的晴朗,一点也不像有战争的夜晚。看来把战争形容成乌云并不很准确。起码有一半的情况下,战争是在朗朗晴空或丽日蓝天下的暴行。

    这就是说,即使是在晴朗的日子里,人类也无法过一种无忧无虑的生活了,是这样吗?

    可我还是要向你们道一声晚安——

    晚安,地中海。晚安,大西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