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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若一路疾驰,到了休与山下。
君若记得这里,有一次,她轮回成小道士,曾途经这里,被选上了山,也成了她的埋骨地。
那时的休与山山山相连,远山近岭苍苍茫茫,山中草木郁郁葱葱,山花丝丝簇簇,满目葱绿,生机盎然。
而现在的休与山上空笼罩着黑云,沉沉地压下来,山体裸露着,只有黑黢黢的岩块和焦枯的树杈,生机泯灭。
唯独山下那断成两截的石碑告诉她,并未来错地方。
君若掩下心头的情绪,踱步踏上青石板。
沿途草木尽枯,古木覆着老皮,枝杈上倒挂着一具具枯瘪的尸体,高高低低,错落嘈杂,有风呼呼地吹,尸体晃动,如一张张灵幡。
一路走来,满山都是倒挂的尸体,犹如人间地狱,比之鬼境,有过之而无不及。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碑廊处站立一人,见了君若,露出轻蔑地笑:“来寻尊上的?”
尊上?应当是司沐吧。君若点了点头:“故人......”
“跟我来吧。”不待君若说完,那人便往前走,嘴里嘟囔着,“又来一个,这一天天的就见这些狐媚子了。”
君若蹙眉,并未多言,跟了上去。
走进主观,又七拐八拐的,应是是到了后院,隐约能听到水声。
那人站在门口:“尊上在里头,你自己进去吧。”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君若一句“多谢”卡在喉头,咽了下去。
君若站在门口,有些踌躇着不敢上前,水声哗哗,间有女子的娇笑声传来。
鬼使神差的,君若附耳贴在门口偷听墙角。
“吱呀”声响,木门从内拉开,君若一个不小心,往里栽,勉强才稳住身形。
风从门外吹来,吹散了满室的雾气,露出满室旖旎。
司沐斜靠在水池里,微蜷曲的长发随着水面的涟漪浮动,如一团上好的墨,在水中晕开。
黑色的鳞片从耳后一路向下蜿蜒到下颌骨、脖颈、锁骨、左肩,乃至整条手臂。
司沐的臂弯里一左一右搂着两个衣衫薄透的女子,手掌掩在水下,看不清,水纹却颤得厉害,两个女子也是。
“你来了?”司沐轻佻地望一眼君若。
往日里冷冷清清的人,像是换了个灵魂。君若蓦地想起朝暮的话,入魔之人心性大变,他已经不是原来的司沐了。
“司沐,你还好吗?”君若定定地望着司沐,企图从他身上找寻到一些记忆中的影子。
“想知道我好不好?我不就在你眼前吗?你自己来确认啊!”司沐张开手臂,随意地搭在水池边,因着这个动作,露出了裸露的腰腹。
司沐的腹部上零星几片黑色的鳞片,君若这才发现,水底下一团硕大的黑雾,应当是他的鱼尾。
他的本体是黑色的?君若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而过,她没抓住,只隐约一道似蓝似紫的光芒。
司沐身旁两个女子娇笑着,柔软无骨的手搭上司沐的脖颈,描摹着黑鳞的形状。
另一个女子捻了颗紫莹莹的葡萄,塞入自己口中,娇娇软软地撒娇:“尊上......”尾音跟爬了十八弯的山路似的。
司沐未动,那女子攀着他的肩膀往上探。
司沐嘴角噙着玩味的笑意,直勾勾地盯着君若。
就在快亲到时,君若突然出手,缨线两端各缠一个。
两个女子只觉得腰上一紧,耳边风声呼呼,下一秒已经被扔到门外。
那缨线飞回来时,顺便体贴地将门也关上了。
两人隔池相望,一人在水中,一人在水旁,静静凝望。
“你将她们赶走了,怎么?换你来陪我?”司沐望着她,上扬着眼尾,拉出一道深深的褶。
司沐的眼角匀着薄红,像是用粉桃染过,又晕开稍许,兴味隐藏在如墨晕染开的眼睫下,他在赌她不敢。
君若心中千帆过尽,一言不发,除下鞋袜。
司沐眯起眼,迤逦的眼眸凝成一道锋利的弧线,如寒冬里锐利的霜刃,直直地刺向君若。
空气像是被冻住,凝成了实质,在周身缓缓浮动。
明明周身的温度都冷了几分,君若却恍若未觉,兀自脱了鞋袜,裸足踩在地面,才觉出几分凉意来。
圆润白皙的足尖在水面上轻轻一点。
司沐的手几不可察地颤了颤。
玲珑白皙的贝趾浸入水中,泛起淡淡的粉,于水波中若隐若现。
司沐的手不可遏制地握成了拳。
君若入了水,水刚及腰,走动间,裙摆散开,像一朵白玉兰飘在水面上。
她怎么敢的?
司沐的眼眸如夜色般暗了下来,黑沉得见不着一丝亮光,暗藏静水流深。
池中央的水稍深一些,刚好及胸,水纹缓缓地上推,濡湿了她的前襟,也绞住了司沐的目光。
水中行走其实不大方便,君若没什么耐心,登时便开始恼了,蹙着眉跟自己生起了闷气,怎么不走到他边上再下水?偏要这么走过去。
君若的气来得没有来由,不过是心底里藏了些隐晦的心思,她也在赌,赌司沐会先扛不住。
君若又往前迈了一步,踩着什么东西,硌了脚心,不过湿湿滑滑的,算不上疼。
君若试探着又踩了踩,司沐闷哼一声,君若这才后知后觉起来,难不成这是司沐的鱼尾?
心里头的想法刚成型,前方便水声哗哗。
君若循声望去,只见司沐探身过来,扯上她的小臂。
君若瞧见,鱼尾高高跃出水面,鱼尾上层层叠叠的鳞片,闪着黑曜石般的光芒。
鱼尾复又拍打在水面上,隐入水中。水花却高高溅起,撞上屋顶,又洒落下来,像下了一场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