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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阿那日?”
“臣妾在。”
声音很高很亮,有些刺耳,皇太极不悦地问:“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回禀皇上,臣妾去向各位姐姐请安,这才……”他意犹未尽地握住脸颊,话锋一转,“不过,数宸妃娘娘最宽容,都没跟臣妾置气。”
皇太极冷冷瞥她一眼,什麽都没说,便从她身旁走过。
那一刻,阿那日忽然道:“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那一次与皇上的西墙之约,所以宸妃娘娘的心情格外好?”
”你说……什麽?”皇太极顿珠脚步,缓缓回头。
“回禀皇上,睿亲王爷进宫那一日,臣妾仍以奴婢的身份在关雎宫伺候,娘娘让奴婢给她梳头,奴婢从未见到娘娘如此高兴过,便多嘴问了一句,娘娘说她要去西墙合欢树下赴约。”
“她真是高兴。”皇太极冷峻的容色环和了些,“那一日发生了事?最后宸妃到底为何没去?”
“嗯?”阿那日疑惑道,“臣妾以性命担保,娘娘去了,而且去了好久,回来时心情很好,臣妾……臣妾还以为,娘娘是去见了皇上呢。”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可能是因为感受到他周身,越来越盛的怒气。
“今日的话,朕不想听,你也不许再对任何人说起。”
“皇上……”她不知分寸地跟上去。
“退下,”皇太极冷瞥她一眼,“否则朕杀了你。”
阿那日吓得脸色煞白,顿在原地,只能对着他的背影行礼恭送。等皇太极走远,阿那日想了想,咬咬牙往清宁宫去了。
哲哲仿佛知道她会来,慵懒地倚在塌上:“你这个新宠,不再皇上面前伺候,跑到本宫跟前耗什麽?”
“奴婢想向娘娘一表忠心。”
哲哲冷笑:“你现在大小也是个主子了,怎么又以奴婢自称?”
“不不不,阿那日永远是皇后娘娘的奴婢,愿听娘娘差遣。”
“哼,”哲哲将手中的茶水泼到她脸上,“狗奴才,贱骨头,别以为本宫不知道,若不是海兰珠不收你,皇上又不待见你,你找不到依傍,也会来吃回头草,你把本宫当成什麽了?你把清宁宫当成什麽了?”
“娘娘息怒,奴婢该死,奴婢该死……”阿那日惶恐地磕头,地板上的撞击声伴随着撞击声在清静之中冲撞着惶惶的人心。
“本宫凭什麽再信你?”
“娘娘……”安娜日瑟瑟发抖,“奴婢区区贱奴,与各宫主子不同,若部位自己寻个依傍,根本无法在后宫立足,进关雎宫之前,奴婢确实想着投靠宸妃娘娘,娘娘目光如炬,奴婢不敢欺瞒。”说完,重重叩首。
“怎么?进了关雎宫,你便改了主意,怕是海兰珠不肯收你吧,她是什麽性子,本宫比你清楚。”
“娘娘,即使海兰珠拉拢奴婢,奴婢也不敢与之为伍。”
“这话又是怎么说的?”哲哲自顾自修着指甲。
“奴婢不敢欺瞒,皇上随后也进了关雎宫。”
哲哲的手一错,晶莹的指甲上划出一道浅痕,哲哲不由皱眉。
“皇上去那里做什麽?”哲哲说着,将手指含在口中。
“是去解释昨日失约的原因。”
哲哲冷笑:“这道有意思,你说说看,皇上当着你的面是怎么说的?”
“回禀娘娘,皇上根本没看到奴婢。”
哲哲又发出一阵冷笑:“皇上到底怎么说的?”
“回禀娘娘,皇上什麽都没说,因为宸妃娘娘并不生气,也不在意。”
哲哲好笑:“这么说来,是皇上生气了。”说着,便起身唤奴婢更衣。
“这倒也没有。”阿那日抬头只看了一眼,又迅速低下,老老实实回答道,“皇上因此疑心海兰珠贞洁。”
正站在镜子前的哲哲愣住,立即转身L:“你再说一遍。”
于是她便又重复了一遍,又殷勤道:“皇上对奴婢说,不要跟任何人提起,可是奴婢想,这么大的事,理应禀报娘娘,这便使奴婢对娘娘的忠诚,还请娘娘笑纳,给奴婢一条生路。”
“你先在这儿跪着吧。”说完便匆匆离开,哲哲过了许久才回来。
“起来,坐吧。”哲哲笑着,“你倒是没骗我。”
“娘娘去找过皇上了?”
哲哲望了她一眼,点点头:“皇上虽然没说什麽,但是我与她十几年夫妻,又岂能看不出,他是真的生疑了。”
“其实奴婢本来还奇怪,海兰珠为何到现在还没有侍寝,现在想来,原来是心里头有人了。”
“真是不知死活,本宫原想绕她一命,可她要自寻死路,本宫也绝不拦着。”
“娘娘有事尽管吩咐,只是奴婢担心,永福宫那位会绊手绊脚。”
“这你不必担心,本宫探过皇上的口风,玉儿还有半个月才能出来。”
“如此说来,海兰珠最多也活不过半个月了。”
“你先下去吧,没有本宫吩咐,不得轻举妄动。”
“是,奴婢告退。”阿那日说完,便退了下去。之后,哲哲吩咐宫女日以继夜地顶住关雎宫,将进出之人悉数记录在侧,逐一调查。
海兰珠向来鲜于人来往,关雎宫门前向来冷清,但是哲哲翻看记录簿时,却发现有一个姓曾的汉医官个隔三差五便来请脉。
于是,那一日哲哲假称身体抱恙,着人去请曾太医,时间算得很转,曾太医正赶着去关雎宫,自然不允,宫女请了再三,他仍旧没答应,宫女据实回了皇后,哲哲便料定两人的情谊匪浅。仔细思量一番,忽然想起曾太医也是因着海兰珠才在太医院谋个了职位,真想把关雎宫的瓦盖给揭了,这样一切便可大白于天下大白于皇上。
“娘娘,宸妃毕竟是您的侄女啊,您就算不顾着她,也得顾着科尔沁,万一真出了事儿,皇上迁怒于科尔沁,那该如何是好?”身旁的宫女劝道。
“科尔沁重要,皇上的尊严就不重要吗?海兰珠若确实做出不耻之事,本宫饶不了她。”
“娘娘可有了主意?”
哲哲轻轻招手,附在她身侧说了一遍,又道:“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皇后娘娘,宸妃娘娘若是清白的呢?”
“本宫自向皇上请罪。”
“娘娘,奴婢觉得此事有欠妥当。”
“够了,皇上本就多疑,本宫只不过想为皇上解惑。”
“哪那么多废话,还不快去。”
“……是。”宫女应声退下。
大约过了两日,宫女来报:“一切都已备妥,花嬷嬷今日便会率人闯关雎宫。”
“可信吗?”
“奴婢对她说,有皇后娘娘担着。”
哲哲冷笑:“若真出了事,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请娘娘放心,奴婢绝不连累娘娘。”
“放心吧,无论此事结果如何,本宫都会善待你的家人。”
“多谢娘娘厚恩。”宫女跪地。
“嗯?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宫女将脸上的面纱揭下道:“奴婢前两日路过花园,大约是粘了花粉,所以脸才会过敏。”
“可找太医瞧过?”
“奴婢无碍,只求能为娘娘尽忠。”
哲哲轻叹一声,走过去扶起她:“女子一向将容貌视作生命,想来你真是为本宫豁出性命,从前未能厚待你,本宫实在惭愧。”
“娘娘别这么说,若不是您当初赏奴婢一口饭吃,奴婢早就晒死在浣衣局里了,奴婢这条命本就是您的。”说完便扶她坐下,“娘娘请稍后,等花嬷嬷验出结果,就会派宫女前来传信。”
哲哲绞着手帕,那心地蹬着,片刻之后,忍不住问道:“你听,可有听到关雎传来的呼救?”
“关雎宫虽然不远,再大的动静想必也传不到此处,况且大门紧闭这呢,娘年多心了?”
“真是大门紧闭吗?”哲哲仍旧不安,“若是叫皇上听到……”
“娘娘放心,大门紧闭,一个人都没放出去,谁也别想给皇上传信。”
哲哲渐渐收紧手指,指骨隐隐发白:“如今也算是破釜沉舟了,你说,结果会如何?”
“娘娘,奴婢不知,奴婢只知道,娘娘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结果。”
哲哲无奈皱眉:“我的心事,什麽时候这么容易叫人瞧出来了?”
宫女莞尔:“因为皇后娘娘也是女人。”
两人正说着话,外头忽然有人跑了进来。
哲哲的心刹时提到了嗓子眼儿,见那人一头栽倒地上,立即起身问;“结果如何?”
宫女白着张,哆哆嗦嗦地开口;“……查……查出来了……”
“我要听结果!”看着宫女咽了咽口水,哲哲感到她的心也被咽了下去。
“已非完璧!”
一切已尘埃落定,哲哲重重地舒了口气,此刻才真正意识到,原来心里早就期待着这个答案。
口口声声维护皇上的尊严,其实她里念着的,只是让那个女人受到厌弃,与这个心愿相比,皇上的尊严也变得微不足道。
查出现在结果,无疑是在皇上脸上甩耳光,皇上的脸面和自尊都伤了,可她心里却是喜滋滋的。
明明是针对海兰珠,也不知道怎的,心里冒出的来的想法却是——皇上啊皇上,您枉为一国之君,瞧瞧您的眼光,看上了一个什麽样的女人,你真是瞎了,瞎了……
真正令她开心的,竟然是证实了皇上的有眼无珠。
原来,她心里真正怨的,并不是海兰珠而是皇太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