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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因为昨日多尔衮帮着立威,今日的婢女殷勤许多,她刚起身,不等她使唤,婢女便笑盈盈地端来洗脸水。
海兰珠不免得意,刚掬起一捧水,便立即从自不量力的梦里清醒,她敏锐的嗅觉捕捉到水中的异味,丝丝幽香,有如花露,经过一脸红豆的教训,她不敢轻易相信府上的洗澡和洗脸用的水。在水井里和水池里下药,是在容易不过的事,当初在四贝勒爷,便以身试法地证实过,在水井里撒上药粉不过举手之劳,所以她更加肯定,有人在水里做了手脚。
海兰珠装作洗了洗手,然后揉着额头,晕晕乎乎地扶住身边的婢女。
“格格,您怎么了?”
“头晕,不知道是不是受了风寒,你叫大夫来瞧瞧。”
“是。”
婢女并无怀疑地请了大夫过来,海兰珠把脸盆抱到桌上:“查,若能查出蹊跷,重重有赏。”
在深宅府邸里住得久了,亲眼见得多了,便知道想要别人服从,一来威逼,二来利诱,利诱一招果然凑效,大夫很快就查出了水有异样,确实是被人下了药,只是一时查不出什麽药。
“你好大的胆子,昨日才教训过你们,今日便又故态复萌,你们可有王爷放在眼里。”她装腔作势地喝道,吓得婢女普通一声跪在地上。
“格格饶命,这不是奴婢所为。”
“还敢狡辩。”
“奴婢是冤枉的,这水……这水……是苏总管拿来的。”
老苏!老苏打来的应当是井水和露水,这两种水都是最干净的,不该有药味。
老苏进来之后,不说废话,直接承认水里的药是他放的。
“你放了什麽药?”她想,老苏总不至于害她。
“是姑娘你应该用却不肯用的药水!”老苏看着她的眼神,带着一种长者的责备。
“老苏,匣子里的东西,是不是被你偷走了。”
“是。”老苏皱眉,“老奴不明白,不能洗去污痕也就罢了,可您不是。”
“老苏,我相信那个人说的话。”
“海姑娘,自古祸水便是红颜,祸水面相又如何?”
“可是老苏,我不要一时的颜色,我只想要一世的安稳。”海兰珠顿了顿,“我想这也是多尔衮想要的。”
“您太自私了。”老苏责怪道,“你知道你的丑貌已经在外面名声大噪,您知道外面的人是怎么看王爷的?您知道在朝堂上,他们又是怎么笑话他的?连大汗都因此责怪他,失了皇家颜面,再过两日就是和硕亲王寿宴,那时,王亲贵族悉数到场,您让……”
“老苏,你不必再说了。”海兰珠打断了他,转过身命令道,“把水倒了,换一盆清水过来。”她若坚持,老苏只得无可耐何地应声是。
不是她不知体谅,只是比起一生安稳,颜面之事又何足挂齿。
昨日种种才成就今日,好不容易想要和多尔衮一生安稳,又岂能就此妥协。
老苏换来一盆清水,海兰珠俯身一照,不由自主地留了心,水中映出的容貌确实丑陋,也能难怪外人会笑话多尔衮的眼光。
“老苏……”她回头一看,身后空荡荡,老苏一声不吭地走了。
这泱泱奴仆中,唯一一颗向着她的心,也已背离,海兰珠拘起一捧水泼到脸上,闲来无事,便往花圃的方向走去。
她想看一看生机勃勃的花朵,这样心情便会好些,可是展现在她面前的却是一地残红。
“这怎么回事?昨夜什麽时候起了大风?”
一个正在扫地的婢女立即上前道:“福晋当心,别扎到脚。”
海兰珠低头,看到瓦砾碎片,不由躲了几步,那婢女提着扫帚将这些锋利的东西悉数扫到边上,这才福礼道:“回禀福晋,昨夜没有大风,这些是……云格格所为。”
这姑娘也太不客气了些。
“因着多铎贝勒陪着她,奴婢们不敢上前阻止,还望福晋恕罪。”
海兰珠直言道:“这事怪多铎,不怪你们。只是云格格时常来王府,不知究竟是为何事?”
婢女指向花圃的一个角落上的绿簇红嫣:“这花是云格格亲手种的,前日好不容易开出一朵,可是只过一夜便凋败,所以云格格大发雷霆。”
“这花种了有多久?”
“奴婢进府两年,打奴婢进府时这花便栽下了,只是寒来暑往,两年过去,从未见它开过。”
“什麽花,这样奇特?”
“听云格格说,这叫情人花。”
“哦……”海兰珠恍然大悟,闲来无事,便坐在旁边的栏杆上等她。
不为别的,只为她对多尔衮的真心。
云儿果真来了,黄昏时分,与多尔衮一同进府,一进门就跑到了花圃,见着她满脸不悦:“你怎么在这儿?我告诉你,是多尔衮哥哥带我来的,你休想赶我走。”
几年时间,女主之位空悬,她早已把这儿当成自己家。
“云格格,等我嫁给你多尔衮哥哥,就向他讨个人情,许你进出自由,这样可好?”
“哼。你休想收买我。”云儿孩子气地抱着手臂,脸上露出了看穿似的骄傲。
“云格格,有些心意就像这些花一样,始终无法开花结果。”海兰珠指指那簇情人花,“你表面懵懂不知,其实心里已经清楚不过了,不是吗?”
“你知道了?”小姑娘心虚地眨眼,叹了一口气,面露哀伤,“卖我花籽的人告诉我,等情人花开花的时候,我的心上人就会喜欢我,等它们结果的时,我的心上人就会娶我,可是我知道……那一天不会到了。”少女蹲在花圃旁,抱着膝盖,见花树下的杂草被除得干干净净,惊奇地抬头:“是你做的?”
海兰珠点点头,轻轻抚着她的额头,就像对待玉儿一样:“你有没有想过,你为多尔衮种了一簇花,也有人为你种了一片,也在等着它开花结果。”
“可我喜欢多尔衮哥哥,我才不喜欢别人。”她倔强地昂头。
“若那是个造谣毁谤之人,你自然不会喜欢,你多尔衮哥哥也是如此。”
云儿一惊,心虚地低头:“知道外面的谣言,是我放出去的”
海兰珠笑着点点头:“当然知道,你自己不是刚承认吗?”顿了片刻,拍拍她的头说:“放心,我不会告诉你多尔衮。”
云儿叹了口气,拉住她的手,期期艾艾地望着她:“姐姐,其实对于多尔衮哥哥,我早已不再奢望,可我希望他好,所以,我不能看着他娶你。”
“因为我丑?”海兰珠好笑,“就算联合所有人笑话我,又有什麽用呢?”
“不,”云儿犹豫地说,“最重要的不是这个,而是大汗和其他亲贵。”
“你这是什麽意思?”
“我阿叔说,多尔衮哥哥如果娶你,就会受到旁人的猜忌,这猜忌若是种在大汗心里,会长出有毒的恶果。”单纯的眼中布满惊恐。
“因为我丑?”
“因为你是科尔沁的格格,而多尔衮哥哥又找不出一个娶你的其他理由,大汗便会以为,他在拉拢科尔沁。”
是吗?我嫁给他,必须给他一个娶我的理由,而对于男子而言,没有什麽比美貌更能令人信服。
“我不要。”海兰珠暗暗较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