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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枯瘦的狭道上,一辆落魄的马车正在奔逃。
“停下。”车内传来一声威严的命令,车夫立即勒紧马缰,束手待命。
皇太极探出身左右看了看,他喜欢这里的荒芜,因为很清静。
“就在这里,等等他们吧。”说着径自下车,见车夫伸手过来扶,他摇摇手道:“这点伤,要不了命。”说着走到路旁的一块矮石上坐着。手肘支着膝盖,清晰地听着自己的喘息。
车夫一言不发地从车上拿出水囊,走过来跪在他脚边,一言不发地跪在他的脚边,双手托着水囊。
皇太极先拖住他的手,扶起他来,再拿过他手里的水囊,手臂刚一伸展开,只觉后背上有大滴的水珠滑过,他不由龇牙,搭上肩膀,却够不到背上的伤,一路颠簸,后心本来愈合的伤口又裂开了,可惜他忘了带药,就像把那种鹦鹉和那个女人落下一样,他们都是那么微不足道。
只有在伤口痛起来的时候,他才受到教训,原来它并不是微不足道。
皇太极喝了口水,不由苦笑,不曾想过有一日,他竟会落到如斯田地,被一盒小小的药膏欺负,日后说出去,别人也不信。
“贝勒爷,您怎么了?”
皇太极喝完水,摇了摇头,见他仍跪在旁边,又将他扶起:“出门在外,不用如此讲究礼节。”
“谷鲁是贝勒爷的奴隶,这是谷鲁应该做的。”他说着低头侍候在他身后。
“我不需要奴隶,”皇太极向薇薇侧过脸,“这句话我只说一遍,和我出生入死的都是我兄弟。”
阿布泰死了,额尔布死了,和他并肩作战的兄弟一个一个离他而去。皇太极失落地垂下头,幽幽叹息。
“……多谢贝勒爷。”良久之后,谷鲁才艰涩地回答,顿了一下,忽然高声叫道,“贝勒爷,他们回来了。
”叫声之后,又安静了几秒,远处的林子里飞出一群不知名的鸟,成群地消失在夕阳的暮色之中。过了一会儿,他才听到由远及近的马蹄声。
夕阳的金光之中,十几个人组成的队伍马朝这里驰骋而来,最后停在他面前,那些人纷纷下马,向他单膝跪地,激动地行礼:“贝勒爷。”
“快起来。”皇太极挨个将他们扶起来,与他们握手撞肩。
“贝勒爷,我们已经查探过,后方没有追命,前面也没有埋伏,我们快点赶路,早日赶回盛京。”
此刻站在他面前青年,肤色黢黑,眉目深邃,魁梧英俊。
皇太极笑着点头:“很好,只是……”他左右看了一番,笑道,“费扬阿,你怎么也大意了。”
“嗯?”他左右顾了一番,突然皱着眉喊道,“牧忒比呢?你们有谁看到他了吗?”
“费扬阿,我们一直都没见到他回来,八成又被哪家漂亮女人勾了魂。”随后,他们便豪爽地笑开了声。
费扬阿转身对皇太极道:“贝勒爷,他去执行您的任务,还没有回来。”
“等他。”皇太极果断地说道。
“可是……”费扬阿劝道,“您是太阳,您的光芒应该照耀在盛京的上空,而不是在这里。”
皇太极将水囊递给他:“你忙了一天,好好休息一下吧。”
“贝勒爷……褚英他……”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麽消息?”
“还不确定,但是您早一日回去,便多一分把握。”
皇太极幽幽叹息:“有你们十二军在背后协助我,有什麽事不能成功,这才是我最大的把握。”十二军指的不是十二个军队,而是十二个人,他之所以如此称呼,是因为他们在他心里能比上一个军队。
青年的眼中闪着真挚的光辉:“费扬阿一定不会让贝勒也失望。”
皇太极叹气:“可惜阿布泰和额尔布永远也无法看到我成功那一日。”
“阿布泰他……”青年的眼中闪烁着隐痛的光,“如今十二军之剩下十个人,我会尽快找人补他们的空缺。”
皇太极低头沉思:“你们跟我出生入死,这样的赤金般的衷心,不是每个人都人都有。”他想了想指向侍候在侧的谷鲁,“让谷鲁替上阿布泰的位置吧。”
“他?”
十二军的任何一个位置至关重要,光有衷心远远不够。费扬阿怀疑地看向那个卑微的奴仆,有些轻蔑地叫他的名字。
“谷鲁?谷鲁!”他叫了两边,脸上已显出怒气。
“鸽子。”谷鲁终于开口,可是竟说了两个奇怪的字。
“你在说什麽?”费扬阿皱眉,他觉得就算贝勒也亲自保荐,他也不能让这种连话都说不利索的无能之人加入他们的十二军。“贝勒爷,这……恐怕不行。”
皇太极笑笑:“你再等等。”
过了半晌,谷鲁突然跃至半空,费扬阿与其他成员举目望去,不由惊叹于他的弹跳力。
“费扬阿,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包括你在内,单在在体能上,没人能比过谷鲁。”皇太极笑着看向他。
谷鲁立即低下头,双手奉上一只鸽子。
费扬阿冷嗤:“体力好又有什麽用,只会用来抓鸟吃。”
皇太极摇摇头,笑着从谷鲁手中接过鸽子,解下绑在鸽子腿上的小竹筒。
此时,谷鲁忽然说了一句:“人来了。”
皇太极并没有在意,只顾打开竹筒,拿出里面的纸条一看,脸色骤然变了。
“怎么了?”费扬阿紧张地问。
“哑巴被明军抓住!”
“哑巴?”费扬阿疑惑地问,“我们的人当中,有哑巴吗?”
“她不是我们的人,是那个丑陋的女人。”
“哦!”费扬阿恍然大悟,可是瞬间又很疑惑,“我记得,您对她说,本就要将她交给明军的。”
“这是骗她的,她知道很多事情,我怎么可能把她交给明军。”
“那贝勒爷的意思是……派人将她救回来。”
皇太极皱紧眉头,迟迟未做决定,只是低声骂道:“只会拖后腿的丑女人,这是麻烦。”
费扬阿瞪大眼睛,惊呆了。
“怎么了?”
“贝勒人,我第一次听你骂一个女人。”
皇太极不以为意;“那是因为我以前从来没遇到过这么欠骂的女人。”皇太极说完,收起纸条,似乎已经做了决定。
“等一下,”在他的命令出口之前,费扬阿忽然开口,“贝勒爷,我们都忘了一件事,请让我看看道牧忒比的字条。”
皇太极将字条交给他,他看了片刻,忽然笑道:“上面没有我们的暗语,这纸条是假的。”
此时,谷鲁又突兀地说道:“两个人来了。”
紧接着队伍中有人指着道路一头大汗:“回来了,回来了,牧忒比回来了。”
紧接着队伍里响起一阵欢呼,但为什麽会是两个人?
有人脱口而出:“牧忒比那个家伙,不会把丑女人带回来了吧。如果是,我非宰了他不可。”
费扬阿静静地看向四贝勒,不由将眉头皱得更紧。
“贝勒爷,你好像不太开心。”顿了一下,“既然她知道许多,我们就应该带上她,以免她落到敌人手中,可是您,您好像不大愿意。”
皇太极摇摇头:“我答应过额尔布这一生都不会再见她。”
“那就更简单了。”费扬阿拔出腰刀,“一个女人的性命有何要紧?”可是说完这句话,他更加费解地看向皇太极,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四贝勒的神情,这是他从未看到过的,这让他忽然想起一件事,额尔布出征前曾跟他说过的四个字——祸水南来。难道祸水指的便是那个女人!
“贝勒爷,额尔图是被祸水所累。”
皇太极沉然:“你应当知道,我向来不信祸水之言,只是……我答应过额尔布,既然答应了,就必须做到,所以……”
“属下明白。”费扬阿仇恨地用刀指向那个方向,誓要亲手斩杀祸水,为额尔布报仇。
皇太极背过身,他不信祸水之言,可是答应过额尔布的事必须做到,所以便只能如此了。
他正背对着所有人,垂下眼睑沉思,这个时候,谷鲁走了过来,站在他身侧说道:“贝勒爷不用担心,来的不是那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