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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离含芯丝方吐,恍惚带羞花著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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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墙金瓦。富丽堂皇的宫殿中,神仙一样的人们不一定知道世间百姓的清贫和疾苦。拓跋氏虽然不是正宗中原汉人,可终究是这块土地上的皇权贵族。皇宫和市井并不遥远,皇族和百姓却天壤之别。皇上想的是啥?重视的是啥?百姓想的是啥?重视的是啥?不可同一而论。皇族们想的是自己的利益高于一切,是自己占有的权威和势力。天是他们的天,地是他们的地;他们让谁卧着,谁就不能盘着;要是不听话,自有残酷等待着。他们不想知道平头百姓心里在想什么,只想知道平头百姓们能听到什么;他们不可能知道自己领地之中的全部平民百姓,更不用说天下百姓的命运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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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魏孝文帝太和11年(公元487年)8月的一天夜里,在渭河以北。泾水之滨的安定郡临泾城中,宁静的黑夜突然被一阵强烈的、嘶嗥的狗叫声扰乱。紧接着,几乎全城的狗都跟着叫了起来。
居民们不知道这样的黑夜里会发生什么事情,默默地祈求着上天别把灾难降临到自己的茅草房中。也有胆子大一点的人偷偷地隔着破门缝向外看,观察着事态的发展。
渐渐的,人们发现是城东北部,北魏世袭武始伯胡国珍府宅方向发生了激烈的战事,从那边传来了让人撕裂心肺的喊叫。
这里距北方的蠕蠕国不远,有些蠕蠕人为了自己的幸福会突然南下,来这里杀人劫货。他们生存质量的提高,总是以破坏大魏国的安定局势为代价的。
这天晚上,真的是一些蠕蠕人乘夜打劫,想要抢劫官宦人家胡国珍的财产。他们前几天就越过黄河,躲在城外观察了好几天。夏夜的天气变幻莫测,这伙贼人乘着浓云敝月之时,在人们开始进入梦乡的时候翻越府墙实施抢劫杀人。
府宅的看家狗首先给主人报了警,胡国珍急忙穿衣操枪,聚合众人。不容分说的功夫,已有三四个家人被杀。生死之间,众家人和盗匪们撕杀在了一起。
胡国珍本是行武出身,家人中不论男女,自然都是习惯了打打杀杀的,这样的事情是经历过的。可是这次不同,蠕蠕人来得太多,又个个都是训练有素的北方军兵。他们有围打男人的,有进入后宅的,有专门搬东西的,分工十分明确。
很快,胡国珍的身边就只剩下一个刚刚从京城投奔来的。姓郑的远房亲戚。两人武艺高超,众蠕蠕人也近他们不得,可是两个人左冲右杀就是冲不出蠕蠕人的围困之中。
拼命地博斗中,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两人感到筋疲力尽的时候,胡国珍示意两人边打边向内庭转去,他是要去救自己的妻子。
打到内宅,看到的也是满庭血腥和凶凶杀气的盗匪。正在两人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的时候,那些蠕蠕人却一声呼哨,呼的一下子撤走了。
胡国珍来不及顾全其它事情,急急忙忙各处寻找妻子,始终不见踪影。里里外外到处是残缺不全的尸体。流水般的血迹;再看家中器物,哪还有个保全的?不但贵重物品全都不见了踪迹,就是一般器物也被糟蹋得破破烂烂。
这时,安定府派来的援兵也到了。太守很同情胡国珍家的遭遇,一声令下,众兵卒把府中内外清理一番,掩埋掉这些肮脏的、可怜的,混身血迹、肢体残缺的尸体。胡国珍无瑕与太守寒暄,像无头苍蝇四处忙碌。太守也很理解他此时的境遇,不去烦他,自是带领兵卒并不告辞地回去了。
当时,胡国珍并没有一刻的消停,他一直翻这找那地搜寻着妻子皇甫氏。最终在后院的柴草堆里,找到了狼狈不堪,吓得昏死过去的妻子。他与郑家亲戚把怀孕的皇甫氏抬进屋里,放在空空的床上。胡国珍在零乱的地上找了一粒藥丸塞进妻子嘴里,又舀来些凉水给她灌进去,好不容易才算唤醒了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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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皇甫氏本来就要临盆,又经这阵折腾,受不得骇人的惊吓。醒来之后竟然觉得下腹疼痛难忍,一注血水从下身涌出,染红了裤腿和身下的床铺。站在一旁的郑家亲戚以为她要小产,连忙出去寻找产婆。这里,皇甫氏哪能忍耐得住剧烈的疼痛,在混乱的破烂堆里生下一个女儿。
此女出生时,正是夜半时分,原本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却突然间皓月当空,繁星闪烁。渐渐地从高远之处传来乐曲声歌,仿佛有无数马蹄和人声悠悠然飘进室内,随后女婴便呱呱坠地。但见小女孩眉发分明,哭声响亮,特别是她的皮肤光润晶莹,习习泛出红光,反衬得屋室中的烛光微弱惨白。
身边正不知所措的胡国珍好像看到女孩身旁有些彩旗绫盖之类的影像,不由得连声惊呼神奇,叹息不已。
直到产婆进来,也依稀眼见着半空中一些恍恍惚惚的景象,竟张着嘴看得呆了。胡国珍连叫她几声,才从梦一般境地中醒来,忙不叠地奔向床前照看孕妇,又细心地看了看小女孩。心中终不免引起著多狐疑,说不清那些眼前晃现的怪异现象是什么。
当时,北魏有一个术士名叫赵胡,因通晓相术易经和天文地理,是个很有名望的人。说来也是巧合,这产婆偏是赵胡之妻,回去一说如此这般,赵胡记在心里。寻着小女百日那天,有意来到胡府,目的是要看一看这个神奇的小女孩。
偏是胡国珍也正想让他给算一卦,两人见面不谋而合。赵胡进到胡府家中,胡国珍令人抱出小女,让赵胡为女儿看相。
赵胡推算了半天,把她的生辰八字看了又看,再看看小女孩的面相后,把胡国珍拉到外屋,单独对他说:“贤女有大贵之表,方为天地之母,生是世人之主。”
胡国珍莫名其妙地问:“寻常之女,岂能如君所言?”
“此女生时是丁卯年,己酉月,乙巳日,癸亥时。天干、地支皆为阴,而女人为阴。合属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又有明月当头,是为阴正,乃天生女主之像。以此推算,日后必有大贵,定在万人之上,当为一国之母。所行事业可上仰天地,下撑庶民,受万众崇敬。只是阴重无阳,时逢主国大业,偏遇盗贼侵宅,血腥之中诞生,恐怕。”
赵胡说到这里,便不再往下说了。
胡国珍急着想听,便接着问:“请先生讲个明白,也让在下心中有数。”
赵胡慢悠悠说:“福星大,灾星也大,恐怕不得善终。”
胡国珍紧接着说:“不求大富,但求平安。可否破掉灾星,让小女无恙?请先生给指个路子。”
“星月罩身是天意,人不能破。切记,今天所说之事决不可让第三人知道。”
赵胡说完,不再理会胡国珍,也不再见众人,又进屋看了看小女孩后返身走了。他走到门口回头对着众人,又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居于高,乱留叉,失正气,终荣幸。”
胡国珍上前问赵胡说:“此话又当何讲?”
赵胡不理胡国珍,信口说道:“此女易生,此女难生。”
胡国珍对这些话不甚明了,心中产生一片狐疑,想着赵胡的话,又喜又怕又说不出口。他只能一再地嘱咐众人,好好地抚养小女,凡女儿之事一律由他亲自过问才行。众人都以为他是出于爱女心切,才这样安排的,更没有谁在意这个小女孩今后的兴衰之事。
后因北方蠕蠕国兴兵侵犯北魏,越境犯边。胡国珍奉旨带兵戍边,一去两年,女儿的事也就渐渐淡了下去。
胡女长到五岁时,便已显出秀色殊丽,姿容不俗。更兼聪明绝顶,具有柔性之刚,纯金之韧,又十分会哄人,喜得胡国珍夫妻二人常常抱不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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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渭、泾、洛水之间的土地上,曾是炎黄二帝的发源地,本来就神奇辈出,看胡女那秀丽的眉目极像画中黄帝身边的御女形象,母亲偏又姓皇甫氏,所以有些使女家人常戏称她为皇女。人们叫她,她也答应,好像她本来就叫皇女一样。
有时丫环玩笑对她作朝拜的礼节,她会自然地做出高昂身姿摆一摆手,或说:“免了吧”逗得大家开心。一次,她看着乳母怀中抱着的小妹妹十分可爱,对着小女孩发了好长一阵子呆,然后跑到母亲皇甫氏跟前问:“小妹真好玩,是从哪儿来的?”
皇甫氏正在房中纺线,见女儿来问,便戏称说:“是捡来的。”
女儿又求母亲说:“在哪儿捡的?再捡一个呗。”
“娘没功夫。”
“那我去捡。”
“小孩子看不到,只有大人才能捡到。”
“大人和小孩有啥不一样?”
问得皇甫氏答不上来,只好告诉她:“小孩子都是娘生的。”
“怎么生的?”胡女还是不放松地问。
皇甫氏说:“你大了以后就知道了,小孩子不要问这些事。”
“小孩子为啥不准问?”
“这是大人的事。”
“咋不让小孩知道?”胡女反倒要问个究竟。
皇甫氏不耐烦地说:“是坏事,小孩子不准学坏。”
这一下,胡女反倒抓住了理,继续问道:“是娘做坏事,才生小妹妹吗?”
“小孩子不准乱说话!”皇甫氏红着脸,立起眼睛说她。引得旁边陪着做活的丫环们抿起嘴偷偷地笑。
胡女还是不放松地说:“娘多做点坏事,多有些小妹妹。”
皇甫氏只好闭口不言,召唤小丫环带胡女去外面玩。
小丫环是刚刚买来的,只比胡女大二三岁,两个人个头差不多,也很投缘。管家胡妈看不上这个小丫环,常对着皇甫氏叨咕:“这么点的小孩买来干啥,除了吃饭,一点活都不能干。”
皇甫氏听多了,就对她说:“别指望她干活,让她陪着小姐玩就行了。”
胡妈说:“花了那么多钱,就为让她来玩?”
皇甫氏说:“这孩子太可怜,再说,也是为了让她有口饭吃。”
小丫环愿意和胡女在一起,她会像小姐姐一样照看胡小姐。小丫环告诉她:“我家还有个才一岁的小弟弟,比你小多了,可好玩了。”
胡女说:“你快回去,把他带来,咱们一起玩好吗?”
小丫环摇了摇头,把嘴紧紧地闭上不说话,眼睛里忽闪着大大的泪珠。
正说着,胡妈气虎虎地走过来,对着小丫环喊:“你这没教养的小崽子,这么糟蹋天物,是要受报应的。”说着,一手揪住小丫环的耳朵,另一手照着她的屁股打了起来,小丫环痛得哇哇哭着求饶。
小姐见丫环受委屈,上前抱住管家胡妈的胳膊,使劲地拉她的手。胡妈不理小姐,告诉她说:“这是为她好,让她知道爱惜粮食。”
胡女不懂这些道理,只是急得没了办法,抱着胡妈的胳膊狠狠地咬了一口,胡妈痛得撒开手,喊叫着说:“大小姐这是咋的了,我管教她还不是为了让她懂点事?”这个“大小姐”不听她的解释,乘机拉起小丫环就走。
听着这边的哭喊声,皇甫氏带领一帮人赶了过来拦住了两个孩子。胡妈一边捂着胳膊一边向皇甫氏告状说:“这小丫环从进来那天起就一直偷偷摸摸地,一到吃饭时就像个饿死鬼。每次都是吃到中间,瞅着人不注意就拿着干粮跑出去。我还以为她有事出去,哪想到她把好好的粮食都糟蹋了。”
说完,她拽着小丫环的衣服领,领着皇甫氏一帮人来到后院放杂物的棚子间。从旮旯里翻出一个破布包,随手甩在地上,把一堆半半咯咯的干粮块子弄得一地。小丫环心痛得一下子扑了过去,又扑地一下子跪起来,眼泪哗哗的盯着皇甫氏,吓得混身直打哆嗦,向着皇甫氏磕头说:“太太饶命,再也不敢了”
胡妈上前照着她的屁股打了起来说:“这粮食都是老天爷给人活命的东西,你这么糟蹋不怕天打雷劈吗?”
皇甫氏也生气地说:“你一个穷人家的孩子,咋这么不心疼粮食?”
小丫环吓得直叩头,额头上已经渗出了鲜血还在求饶。胡女不知如何是好,站在一边“哇”地一声也陪着她哭了起来。
皇甫氏的心也软了下来,再看不下眼去,对着跪在地上的小小的身体说:“行了,别这样了,下次再不准糟蹋东西了。”
胡女见母亲这般说,忙上前拉起小丫环问:“打坏没有?”
皇甫氏缓和了声调问小丫环:“你是种田人家出来的人,知道这吃的东西来得不易,家中缺的就是粮食,为什么不可惜这么多吃的东西?”
小丫环噎住了哭泣,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说道:“我小弟从没吃过干粮,我妈他们快饿死了,是我自己省下来的。”
胡妈说:“你能省什么,你哪天不是吃得饱饱的?
小丫环说:“我没吃多”
胡女上前拉住小丫环的手,问她:“是留着给你小弟?”
小丫环点了点头,又抬起头看了看皇甫氏。
皇甫氏差点落下泪来,咽了两次喉咙才说道:“卖你的钱还够他们吃些日子,以后我会帮他们,不用你管这些事了,好好在府里陪小姐吧。”她对着两个小女孩挥了挥手,直直地看了小丫环好一阵子。
一天,胡女看小丫环整天忙碌不休地被管家支使,要干很多活,便问她:“你想家不?怎么不回去?”
小丫环不说话,流着泪发呆。胡女对她说:“别哭了”又说:“我让娘送你回家吧”说着便要去找娘。
小丫环忙拉住她说:“我不回去,这里好。我回去了,家里还多一个吃饭的。”
乳母走过来对胡女说:“傻孩子,这些事不是你管得了的。她和你不同,你生来就是享福的,她生来就是干活的,都是前生修来的,咱们凡人谁也改不了。”
胡女问:“啥人能改?”
“那得找阎王爷,请阎王给她重批个字。”
为这事,胡女特意去了好多个寺庙去找阎王,对着那些泥像说了很多话,求了很多情,也没有得到阎王爷的回答。有时夜间起来,让丫环和她一起烧香求阎王,也不管用。于是她又来找乳母问:“我找了那么多阎王,咋不管用?”
乳母哄她说:“阎王不管这些小事,你不是皇女吗?这样的小事你管就行了。”
“我咋管?”
“你给批个字就行。”乳母说完,做其它的事去了。
胡女却当成了真事,认真捉摸起来。第二天,她跑到书房,拿起笔在一条白绢上勾勾巴巴地写满了笔笔划划。正在她得意之时,赶上皇甫氏走来,母亲问她:“你在这里捣的什么乱?”
胡女自我得意地说:“是天书,让小丫环不再干活。”
说完又求皇甫氏,不让别人管制丫环,让丫环整天跟着她。皇甫氏不理睬她,她便几次三番地去求母亲。磨得皇甫氏耐不住性子,终于把小丫环专门配给了她。胡女这才心满意足地告诉丫环:“以后你只跟着我就行了。”
从此,小丫环真的跟着她,很少再干那些苦脏累的活计,管家也不再管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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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胡国珍闲来无事,对皇甫氏说:“女儿聪明灵利,不要让她跟着家中粗人学坏。我打算给她聘个先生在家中教她习文练武,你看如何?”
皇甫氏说:“正该这样,只是所聘之人也要知道根底,又有真本事才好。”
胡国珍道:“我要聘的人叫栾云,原是南方宋朝皇上的弟弟。丹阳王刘昶的舍人。曾为宋皇献计除掉萧鸾,可是刘家皇帝哪有什么眼力?不久萧鸾篡夺了刘宋的山河改为齐朝。他在南边占不住脚,跟着刘昶投奔到我朝,皇上封刘昶为宋王,这栾云跟着刘昶也在彭城落下脚。后因宋王病故,他不满我朝官员对他们南来之人的羞辱,发誓再不为官,才流落到我们这个地方。这人十分了得,不但精通箭法。武艺高强,还颇晓诗书,真是难得的全才。他因家室都在南方,无处定居,至今已经流落到临泾两年有余,专靠开馆教学为生。”
“既是这样,就让他在我家外院安顿,每日在家里教练女儿吧。”
夫妻两人商量完,自去办理各人的事。皇甫氏直去后院,到女儿住的阁楼安排女儿读书之事。胡国珍想着女儿太小,独自学习恐怕坐不住,又安排亲戚家的一个孩子来陪女儿读书。
这陪读的是个男孩,叫郑俨,年仅八岁,长女儿两岁,生得秀美聪慧,十分惹人喜爱。郑俨的祖父辈有人曾在朝中做大官,后获罪贬官。他父亲怕朝中有人报负受到牵连,举家投奔胡府充当一名记室参军。就是上次大难之中仅剩下的那个人,因此两家来往十分密切。胡国珍很是看好郑俨这孩子,时常带到家中来玩耍。因郑俨和胡女是表兄妹关系,所以平时来往两小无猜,很是亲切,两家大人看着也都高兴。
自从栾云当了教师,两个孩子学习十分用心,长进都很快。特别是胡女,不论学文还是习武,一点就破,一看就会,还很爱提问题,爱显示自己。郑俨却因寄读在胡家,处处小心,事事忍让着胡女,总是看着胡女的眼色行事,不敢越雷池一步,反倒显得呆板些。每当老师提出问题,郑俨常常不敢先答,有了问题也不敢提问,胡女常叫他傻子。两人在一起时,胡女虽不以主家而凌越在上,却也让人看出小小的胡女为主,高大的男孩郑俨为辅的架式来。时间长了,胡女自己也看出些眉目来。有时栾云在讲习的时候提出问题来,胡女有意不答,偏偏站在一旁,两眼看着郑俨,意思让他先答。郑俨不敢抢先,憋得脸色通红,她却趁他发呆的时候,一鼓作气回答得圆圆满满,然后用手点着郑俨的脑袋说:“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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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494年,北魏开始把国都从原先的平城现大同市迁往洛阳,乘势改革了旧的国家制度,弃北方习俗,改鲜卑官制。法律。礼仪。典章为汉制。学习并沿袭汉人风尚,使用中原语言和文字,穿汉族服饰,改北蛮姓氏为中原姓氏。朝庭皇族原本姓拓跋氏,改为元姓。以下主要的大姓,如:丘穆陵氏改姓穆氏,步六孤氏改姓陆氏,贺赖氏改姓贺氏,独孤氏改姓刘氏,贺楼氏改姓楼氏,勿忸于氏改姓于氏,纥奚氏改姓嵇氏,尉迟氏改姓尉氏等。使这八姓贵族的社会地位,与汉族北方的最高门第崔。卢。李。郑四姓相当。
虽然有些遗老遗少为此争议不休,却也给那些南方过来的人,特别是那些南方文士出身的人充分发挥自己专长,带来了最好的机会。栾云本是一身高技,按理说应借此机会显显身手,可是世事并非如人所想。虽然也曾有人看重他,寻他出来做官,无奈那些欺生。排外的陋风俗气真的让栾云伤透了心,他便一心地隐居下来。
胡女在学习方面历来很主动,随着年龄的增长,除枪棒武艺不如郑俨外,她的文学和箭术特别长进,远远超过了郑俨和所有的人。
秋季的一天,从拂晓开始便阴雨绵绵,早饭后不但没停反倒变成了大雨。胡女打着伞从后院早早来到前院侧厅的学堂里,等候郑俨来上课。栾云就住在学堂的侧屋,自是过来边看书边等待学生。过了一会不见郑俨来,他估计是因雨大路远不能上课了,便与胡女商量,为她讲敕勒歌这首诗。
栾云讲:“在我朝北方,蠕蠕国的西边有个高车国。高车人属于我们中国称之谓古赤狄的人种,当初曾号为狄历,北方人都称他们叫敕勒。他们本是匈奴人后裔,其语言。习俗都与匈奴人相同。他们居住的地方就叫做敕勒川,所以歌中的敕勒川就在我们的西北。这里的敕勒。铁勒。疏勒等等都是这一带北方民族的称谓,其勒音也是北方民族习惯的发音和称呼。”
胡女问:“这个敕字,是不是与勅字相同,它们与剌同旁不同义。且发音相远,与刺同音而不同旁?”
栾云说:“正是,此四字之不同,在于前三字同为从束字,后一字从朿字。而敕与勅在于文与力之别;与剌有刀剑之差,与刺虽然发音相同,且都源于束缚。使动之义,但所用之处不同,决不能相混淆。敕为天子诏令,上天之赐也;勅则为劳也。诫也,剌则为暴戾无亲;而刺则不与它们相同,是使用利器的杀伤行为。前两字都要严格与后两字相区别。刺与剌字都是用刀,非文,更非力也,是用在暴力之处。”
胡女说:“敕勒歌本是北方人的歌,又是我们把他们称为敕勒的,所以用汉语解译,便译作敕字。这里面,原来是有这么深远意义呀?”
栾云说:“正对,敕勒歌原是按匈奴的语言来唱的,后来咱们又用鲜卑语唱,现在之词是从匈奴语翻译成鲜卑语以后,再翻译成汉语的。仅仅翻译出二十七个汉字:”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便写出了天高地阔。生机盎然的北国繁茂景象。就像改制以后的魏朝大国,必将气象一新,国运亨通。”
说到这里,他停住了嘴,过一会,又叹息地说:“南朝堕落,人心险诈,自萧氏篡位以后,连年兵戈,已经是国运衰亡,不久于世间了。但愿我朝学习中原风俗,更改旧制,不落俗套。”
胡女插言道:“先生之言极是,不过我还是认为这首诗歌应该从另一个方面理解,就是:天苍苍,野茫茫,只有风吹草低的时候才能见到牛羊;这是野草过分茂盛,难免有凄凉之感。使人感到深山旷野。人烟罕至,说明北方虽然强盛,但环境也实在艰难。蛮荒之景到处都是,令人心中很有些不舒服的感觉。”
栾云听后,感到这小小年纪竟能说出这般话来,实在难得。对她点头说道:“言之有理,试说下去。”
胡女问:“现在,我们朝庭也是很不容易的,南方是强劲大国,北方是蛮横列夷,虽有百万雄兵居于中原厚土之上,也难于立足在刀剑之间。我真看不出我们的国家有什么优势的地方,要是依先生见解,您看南北比较,究竟哪边更好些?”
栾云说:“千百年来,在华夏沃土之上频动刀兵,各方强权东征西战,南伐北讨。弄得好好一个神州山河,今天这里是你的,明天那里是我的。不管是东南西北,到处匪寇流窜,百姓逃亡。现在的神州大地何处可以安居乐业?哪里能有盛世升平?虽然南北互相抵毁,但黎民之中已经是南北相杂,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再是哪一个王家独掌天下了。当然,天下百姓今天这里,明天那里,走到哪里都不得聊生。使得昂昂大国支离破碎,现在比较,南北国度只能是半斤八两,无所为高低。至于市井之中互相抵毁的南蛮。北虏。东夷。西戎,不过是些鼠目寸光之辈喧泄空虚罢了。国家破碎,受苦受难的总是黎民百姓,作威作福的还是公卿王孙。依我所见,同是炎黄子孙,本该共享天福,不该相互绞杀。只应言及中华,不该明分南北。”
胡女又问:“国家大略何为重,何为先?”
栾云说:“依你十几岁的年龄,提出如此问题也实在是难得的。依我愚见,所谓重者,当然是古训民为重;所谓先者却不尽然,要因时。因事。因地而言。对外要强边绥境,能战则战,不战则和,以免生灵涂炭。对内则以民为本,急则施威,缓则施恩,民在教化,不用强权,使之安居乐业,国家才能安定。”
女孩点头默思,栾云暗想:这孩子的面像端方清秀,举止大气,不思民家女孩之俗事,却常想国家大事。若要生在京都里,必是宫中主阁,只可惜了她生在这荒土僻壤之中,今后必是有些缺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