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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应麒的三个最重要的文臣副手,除了各自该管的内政政务之外,杨朴和陈正汇分别都有涉外重任:杨朴主要盯着大金,而陈正汇则主要盯紧大宋。
汴梁告急期间,杨应麒日日都要过问战报,宗望退兵之后,陈正汇将这段时间以来各方情报整理成文,重新向杨应麒全面汇报一次:
“宋廷朝令夕改,宗望退兵以后,李纲请以大兵护送,宋帝一开始准李纲所奏,分遣大军,分数道并进,且许诸将度利出击。一开始大宋将士受命无不踊跃,宗望军被宋军所慑,一路也不敢妄动。但宋军追到邢州地界,忽传宗翰西路军继续南犯,汴梁朝廷便又改了主意,命大军中途折回,这一番折腾令大宋兵将士气低落,人人不知朝廷举措是何意思。从此再无进击之意,宗望军马见状又张狂起来,四出劫掠,所过村落无不残破。宗望军凡得男子都强制削发剃头,令其为牵马荷担之奴隶;得妇女,年轻貌美的便掠去,老丑者当场屠杀。如今赵州以北,西至真定、东至河间都是一片混乱,河北民众家园被毁者数不胜数,因听说沧州有粮草赈济都朝这边涌来,流入沧州者光是这个月就多达十万以上,沧州存粮已经告急。”
杨应麒痛声道:“救不得河北民众,却是我们的罪过。马上发赎奴令:凡商人能从金军手中赎回被掠为奴之汉民者,可到塘沽、辽口报赏,两地政府当依其价全额赠还。至于沧州那边,粮草我们有的是,立刻传命塘沽再开一仓,交给沧州那边的自治政府赈济流民。”又问:“宗翰那边怎么样?他知道东路军已和宋廷讲和未?是否还继续进兵?”
杨朴道:“刚刚收到的消息,宗翰已分兵破忻州、代州,宋将折可求率麟府兵、刘光世率鄜延兵援救太原,都被宗翰在途中各个击破。”
杨应麒点头道:“看来宗翰行的多半是围点打援的策略。大宋处处失利,最大的问题恐怕就是中枢没有全面、有效的布置,致令西、北诸路军马各自为战,难以起到以多克精之效。”又问陈正汇:“汴梁方面准备如何?现在宗望兵退,他们刚好趁着这个空隙整顿河防、城防。”
谁知陈正汇却道:“林翼刚刚又来一信,信中说汴梁方面已经宣布解严,都城战备也全面停止了,黄河沿岸也未增设防务。”
杨应麒呆了呆道:“战备全停?”
“是。”陈正汇道:“据林翼来信,汴梁诸宰相认为金军已满载而归,应该不会再来,所以就不再备战。就连原来李纲、种师道在作战期间主持的城防修补工作也已经全停下了。而且种师道也已被罢职……”
杨应麒叫道:“种师道被罢职我知道,但不是有朝臣力争,又复他职了么?”
“是封他为河北、河东宣抚使。”陈正汇道:“官倒是挺高的,但据林翼查实,他如今手上并无实权。又:种师道建议合山东、陕西、京畿之兵屯守青、沧、卫、孟、滑州等地,以防金兵卷土重来。但宋廷宰相认为费用太大,未予考虑。”
杨应麒冷笑道:“费用太大?他们往金营送赔款时,怎么就没想到赔款的数目更大?”
杨应麒气乎乎把赵桓和他的宰相们痛骂了一顿,陈正汇等他骂完才继续道:“还有一件事,萧字旗的下落,找到了。”
杨朴奇道:“找萧字旗是我份内之事,怎么倒是你先知道了?”
陈正汇忙道:“此事我先知道也是凑巧,朴之不用挂怀。”
杨应麒问道:“这消息可是从四哥那里来的?”
“不错。”陈正汇道:“四将军大婚,虎公主命没有十万火急的事别去扰他,让四将军好好过几天舒坦日子。但今天已是第四天,他忽然向我透露这个消息,想必是要和七将军聊聊军情了。”
杨应麒颔首道:“好吧,我待会就去找他。顺便说说塘沽政学的事情。”
忽然门外来报:“四将军到。”
杨应麒嘿了一声道:“他倒是比我还心急!”忙迎出来道:“四哥,春宵一刻值千金!怎么有空跑这里来啊?”
欧阳适这桩婚姻虽非因情而动,但人逢喜事精神爽,洞房花烛总是佳,所以脸上看起来神采飞扬,大辣辣进房坐了,问杨应麒道:“怎么样?宋金战事,这几天有什么新变化没?”
“没有,还是那样。”
“什么叫‘还是那样’?”
“一句话:宋人不弱而宋廷弱,金人不多而金廷强。”杨应麒道:“大金兵强马壮,布置得当,所以大占上风,幸好女真人毕竟太少,他们对汉人又不肯放手信任,所以他们在大定府以西、以南的根基其实薄弱得很,至于燕云以南那就更不用提。不过相比之下,大宋的情况更糟。宋廷如今已经烂到根子里去了,不值一提。但境内民间力量甚强,英雄豪杰龙卧虎栖,也正是如此才令金人一时无法得逞。现在双方消磨之势已成,咱们就看他们慢慢耗着吧。”
欧阳适点头道:“这么说来形势对我们大大有利了?”
杨应麒道:“暂时来说是。至少现在宗翰已经完全没心思来理我们了,宗望那边也得把大部分力气用在对付宋廷上。只要双方相持不下,我们就可左右逢源。”
欧阳适叹道:“可惜现在老大在他们手里,要不然我们汉部便能大展身手了!”
杨应麒也叹道:“不错。为了大哥的性命,咱们还是得忍下去。对了,四哥,听说你打听到萧字旗的消息了?”
欧阳适对陈正汇、杨朴笑笑道:“我要和老七说点梯己话。”
陈、杨两人会意,连忙告辞。等他们出去以后,欧阳适对杨应麒道:“老七,有一件事你要老老实实回答我:老六背叛,到底是真,是假?”
杨应麒犹豫了一下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欧阳适颇为不满道:“你怎么会不知道!”
杨应麒道:“大哥没跟我说什么,所以我不知道!”
欧阳适哼了一声道:“没跟你说什么,难道也没暗示什么么?”
“这种事情,不能靠暗示。”杨应麒道:“我也不想把不确切的事情拿出来说。”
欧阳适道:“那好,就当是让你猜,你觉得老六是真的背叛么?”
杨应麒道:“这件事情,我不愿意猜。”
欧阳适瞪着他,愠道:“真受不了你!”
杨应麒淡淡道:“四哥,有什么话你就直接说吧。是不是六哥私下寄信给你了?”
欧阳适听到他叫出“六哥”二字,笑道:“你这滑头!分明就已经信了老六不是真背叛,还不肯认!”
杨应麒耸了耸肩膀道:“那是你说的,我可没说。我又还没和六哥割袍绝交,便叫一声六哥也说明不了什么。”
“好了好了,我就不跟你鬼扯了。”欧阳适道:“先跟你说个事儿:这段时间以来,宗望、宗翰和挞懒都曾悄悄向我示好,之前我没跟你说,一来是书信上说这个不方便,托人带话更不合适,二来也觉得没即刻跟你说的必要。但现在见到了你,总要和你说清楚的。”
杨应麒微笑道:“他们来拉拢四哥,四哥怎么表态的?”
欧阳适也含笑道:“我当然是跟他们套近乎。他们要来拉拢我,总得给我些好处吧;我现在无求于他们,所以大可坐地收钱不还礼——这等好事,干嘛不做?如今塘沽的商人进出燕云、大定府都畅通无阻,还不是靠我罩着!”
杨应麒笑道:“现在我们兄弟几个和宗望、挞懒关系最好的,就是四哥您。这事杨朴也悄悄和我说过,还说四哥你卖了不少好东西、好情报给他们。但我却说四哥心里必有分寸,卖了的东西,定是无伤大雅之事物。”
欧阳适笑骂道:“你这只鬼麒麟,原来你早就收到风声了!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杨应麒道:“现在我们汉部正当开拓阶段,彼此有利、公私两便的事情,就算不合规矩,也可从权。不过这个度四哥可得把握好,什么事情做得,什么事情做不得四哥心里有数,不用我这个弟弟的来聒噪。只是行事之际还是要做得干净些,可别闹大了引起部民误会,那中枢便难做了。”
欧阳适冷笑道:“你放心,我不会像老六那样,不知为了什么竟把自己涂抹得那么黑!现在我都不知道他将来怎么回来了!”
杨应麒神色一黯,说道:“这件事情以后再说。倒是六哥在宗翰军中的事,不知四哥打听到了多少?”
欧阳适道:“宗望、宗翰分兵南下以后,便把萧字旗和和老大隔开了,如今老大身边就蒲鲁虎和安塔海两个不中用的小鬼,种去病那一小队人马也近不得老大的身了。至于老六那边,宗翰一开始就命萧字旗攻坚拔城——那还能安什么好心!自然是要磨损萧字旗的战力了!嘿嘿!可惜他失算了!老六打起仗来可不像老二,他也不管对手是宋是辽,总之领了军命毫不犹豫地就挺进应州、朔州,谁知道大宋边防竟是出乎意料的疲软,又有不少燕人临阵倒戈,所以老六他连下七县,皮也没蹭下多少,反而轻轻松松就得了两万多战俘,一万多战马,又征得边民万余。他从中挑出五六千个强悍敢战的打入部伍之中,一转眼间兵力竟强得让宗翰也觉得有些棘手了。”
萧铁奴这次带走的兵马人数不多,总数大概在三千人左右,切割了一部分给种去病卫护折彦冲后只剩下两千余人,但这两千多人却是他的嫡系人马,组织力和战斗力都极强。汉部对于招降俘虏本来就有一套成型的路子,而萧铁奴收纳新兵速度之快、手段之狠更是众将之首,所以杨应麒杨应麒听说萧铁奴越战越强并不奇怪,不过杨应麒却在担心另外一个问题:“六哥打仗、收人都没问题,可他的粮草供应怎么解决呢?”
欧阳适道:“粮草供应,当然是就地征粮啊。你也不想想,没了汉部中枢的制约,他们萧字旗肯定是变成了一群蝗虫,飞到哪吃到哪,还怕饿了他们不成?”
杨应麒道:“这不是长久之计,宗翰既对六哥有了忌惮,一定会想办法限制他的。”
欧阳适点头道:“不错,宗翰一见老六得利,马上改变了主意,不让他攻城略地了,却驱使他去太行山打忠武军。”
杨应麒吃了一惊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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