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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昉听了赵观的话心中惊骇:“那杨应麒身为阶下囚,竟然还能传出消息来!看来他的能耐比我料想的还要大得多!”
赵观仿佛看出韩昉在想什么,说道:“其实在燕京时,宗翰将军把七将军看管得并不严,所以那时候七将军的指示常能出来。现在就难多了。”
韩昉道:“昉也看得出宗翰将军和七将军交情非比一般。”
赵观哈哈笑道:“什么非比一般,其实也没韩大人想的那么好。不过宗翰将军不愿我们大将军被无故降罪罢了,所以连带着对七将军也就宽容几分了。”
韩昉心头剧震,心想:“原来完颜氏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
赵观道:“这等机密,在下本来是不敢胡乱泄漏的,不过七将军有意要和韩大人交个朋友,所以在下才要和韩大人交一交底。”
韩昉听杨应麒要和他“交个朋友”,心头惊疑不已,一时却不敢接口,便听赵观道:“韩大人,你可知道国主眼下正在中京调兵遣将,准备对我汉部不利么?”
韩昉惊道:“有这种事?”
赵观愤然道:“我汉部多年来忠勇无双,不知为大金立下多少汗马功劳!国主现在也不知是不是老糊涂了,竟然听信了什么人的谗言,要来对汉部不利!”
韩昉心道:“要对汉部不利想必不假,至于说是因为听信谗言,只怕没那么简单!”口中却道:“是,是。”
赵观又道:“大将军与国主有君臣之份,汉部与大金有宗属之情。但国主若无故降罪,我们却也不能逆来顺受!”
韩昉道:“那汉部是要……”
赵观道:“我们自然是要尽量容忍,同时希望都中有人能对国主晓以大义,早日回头!”
韩昉听到这里已有些明白了,试探着问道:“那国主身边,可有这样的义臣在?”
赵观叹道:“没有。一些女真贵族艳羡我们辽南的财富,都恨不得纵马下辽南烧杀抢掠!而国主身边的那些汉臣更一个两个都是孬种!一见国主瞪眼就吓得跪下大叫奴才该死的孬种!我们如何能指望他们!”
韩昉问:“那眼前的事情,却该如何了?”
赵观道:“眼前这件大事何去何从,非赵观这等身份所能与闻,但大将军乃天下英雄,七将军智计无双。有他们两个在,汉部定能安然度过这个难关!”说到这里见韩昉都忘了吃糕喝茶,忙道:“看我,光顾着说我们汉部的事情,却把七将军的嘱托给忘了。”
韩昉便问:“七将军有什么嘱托?”
赵观说道:“七将军说,韩大人志趣与我汉部甚近,是个有大志的人物,可惜大宋竟把韩大人给出卖了,甚是令人惋惜。眼下韩大人看来是归不了宋了,却不知您是否准备去会宁,还是准备去西京?”
韩昉沉吟道:“会宁如何?西京又如何?”
赵观道:“去会宁,那便是到国主手下做事。之前国主尚未如何看重韩大人,但韩大人若不推却,七将军却能安排安排,让国主知道韩大人的才能。若是去西京,便是到宗翰将军手下做事。宗翰将军虽不是国主亲子,但身为大金国相,位高权重,韩大人到了宗翰将军那里,想来也可做一番事业。”
韩昉听到这里已经完全明白过来,知道汉部是要“栽培”自己在金国内部做大官。只是这事十分危险,一个不小心就得抄家灭门!当下摇头道:“韩昉只是一介书生,惟望耕读传家足矣。七将军的美意,韩昉心领了。”
赵观竟然也不相强,也不失望,只是道:“既然如此,那便算了。只是可惜了韩大人的大才。”
韩昉听了这话大感不安,心想自己听了这么多秘闻,汉部能这样轻易放过自己?小心翼翼试探着问:“赵大人,您打算怎么处置下官?”
赵观奇道:“处置?”
韩昉沉吟片刻,心想事已至此,与其打哑谜,不如挑明了:“韩昉刚才听了许多不该听的话,如今却又谢绝了七将军的盛情,所以……”
赵观哈哈笑道:“韩大人,你把我们汉部看作什么了?拿着刀逼韩大人就范的蛮人?还是售恩图报的小人?好,既然韩大人挑明了,那我们也就挑明了说吧。七将军的意思,并不是要韩大人去干卧底之类的危险事宜,只是希望大金朝廷内部,多一个亲汉部的要员而已。若韩大人愿意与我们交个朋友,那么在适当的时候,说两句对汉部有利些的话便可——却不是要韩大人为我们刺探军情机密。除此之外,韩大人便与大金其他汉儿官员没有两样。如果哪天韩大人不乐与我汉部为友,那我们便好合好散,汉部绝不相强,更不会胁迫。”顿了顿又道:“会宁上下和我们汉部没有牵连的官员几乎一个也没有,所以韩大人不用担心与我们交往会有危险。再说韩大人又没什么把柄落在别人手里,只要奉公守法,也不用怕被人要挟。七将军的意思,就是这么简单,所以赵观一开始才会说是要和韩大人做朋友,而非其他。当然,韩大人若是有意避嫌,那我们也很理解。”
韩昉左思右想,觉得自己的确没有把柄落在汉部手里,心中舒坦了许多,说道:“然则眼前之事……”
赵观问:“韩大人是说左企弓的事情么?”
韩昉道:“是。”
赵观道:“这事只怕瞒不住,我回塘沽后便发书告知津门,让津门诸公筹谋处理。”
韩昉道:“左企弓此际想必已经入城,但我料张觉无论反与不反,都要犹豫数日。再加上筹谋准备,又要迁延些许时候。由津门辗转传出消息,想来是来得及的。不过若由韩某人把消息直接传到大金皇帝处,或许作用更大。”
赵观问道:“作用?”
韩昉道:“张觉若反,国主必然会密切留意,汉部目前所受的压力就小了许多。张觉控制的平州是榆关所在,大宋得燕京而不得榆关,燕京有等于无——若得榆关,形势便大大不同。我想国主非重视不可。”
赵观听了韩昉这句话,不奇怪他的见解,而关注他的立场,过了一会问道:“韩大人,听你说这几句话,却是为我汉部着想。”
韩昉笑了笑道:“我与七将军本来就是朋友,也希望完颜部与汉部能和平相处,这样北国便少了许多杀戮,天下便多了几分安宁。”
赵观大喜道:“韩大人说得好!七将军也常说:但望我辈有令天下太平之能耐!却不是和韩大人刚才的话有异曲同工之妙么?”
韩昉听了这句“但望我辈有令天下太平之能耐”心中大震,忖道:“汉部之志,果然不小。只是不知器量究竟如何?待我且观望观望。”便道:“平州之事,宜速不宜迟,我想便去国主处告知,只是我孤身一人,只怕去不了中京。”
赵观道:“这个不难,赵观可令人暗中护送。”顿了顿道:“不过七将军曾说,韩大人与国主关系较疏,与宗翰将军关系较近,若有事情,与其直接奔国主,不如先行奔国相。不知这事是否也能如此行?”
韩昉沉吟半晌道:“七将军所言甚是!只是从这里到宗翰将军驻军所在隔着一个燕京城,只怕绕不过去。”
赵观笑道:“这个不难!从这里到居庸关本来就有一条走私商路在,这条路大队人马虽没法走,但几个人过去还是没问题的。韩大人休息休息,便可上路。至于韩大人的家属,待时势缓下来,赵观再安排去与韩大人团聚。若宗翰将军问起,便说途中失散。韩大人以为如何?”
韩昉点头称善。
当下韩昉扮成商人,在两个扮作商旅护卫的汉部精兵的护送下,穿过新仓、香河、怀柔、昌平,从小路偷过关隘,来到宗翰驻军所在的归化州,一路竟顺利得出奇。
宗翰听说韩昉来,心知有异,亲自召见,韩昉将左企弓等意图谋反的事情说了,宗翰惊道:“这些反复无常的小人!竟在这节骨眼上闹事!”
韩昉道:“左企弓作如此打算,只是不知张觉如何反应。这一路来韩昉还未听说张觉已反,不知国相可曾得到消息。”
宗翰道:“没有。”顿了顿道:“你马上持我信物前往中京,把事情原委禀告皇上,让皇上有个准备。张觉他不反最好,张觉若反,哼!那我们便再打一次硬仗!”
便派一队亲卫护送他走关外道路前往中京。临走前韩昉向宗翰乞求道:“此次昉为怕被左企弓等人谋害,仓惶逃离东迁大队,途中妻儿老小都失散了。若他们找到国相这里,还请国相收留安置。”
宗翰挥手道:“我会派人去寻访他们。你放心去吧。”
韩昉持了宗翰的文书信物,一路兼程,取道北安州,到大定府时阿骨打的大军已经南下。他又连夜驰入东京道,见到阿骨打的时候,辽口已成为一片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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