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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我们被俘虏了吗?”马车里,白萱张望着四周,轻声问道,脸上充满了恐惧。
她理当要藏住惧意,安慰吓坏的公主的。
但毕竟,她面对的,是个不寻常且不娇柔的公主,她甚至在她的脸上瞧不出一丝丝的恐惧。
她所侍奉的公主殿下,一出生就被当作不祥之人的王女,如往常一般,脸庞依然是平静的。
“或许吧。”夏允筝喃喃地回道,不怎么在意地。
当然是被俘虏了,接下来的日子,她们只能任人摆布了。
“您害怕吗?”白萱惊慌地问道,虽然自己内心恐惧得要命,却仍希望能以一丝微薄的力量护著主子。
幸好,那个大王子允她跟著公主一道上路。
夏允筝皱了皱眉,琢磨著白萱的问题,觉得老是心神不宁,连专心说话都有些问题。“这我也不知道。但放心,他们会善待我们的。”
她心中充满困惑,她本以为自己不会害怕,以为自己能泰然处之,但那个男人确实令她恐惧。
而面对他,谁又能不害怕呢?
她的手轻轻按压著仍留有他炙热气息的唇,他的感觉好强烈、好深刻地烙在她的唇上,抹也抹不掉。
曹炽她不相信有人在这个人面前,胆敢不俯首称臣。
为什么这一切并没有按照她所预知的进行?
而接下来她应该怎么做?她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
郁央的大军停下了步伐。
已经进入郁央的国境,前头是岔路,往东走,是首都凤兴城;往北行,则是黑川,曹炽王府的所在。
夏允筝抬手轻拨开马车的竹帘,却正巧对上了曹炽回眸的视线,心头突地又是一震,跳得发疼的心震动著胸口,她轻轻地低喘了声。
那阴鸷的眼神令她连移开视线的勇气都没有。
只是一瞬的对视,却像对上烈火一般炙热,毫不留情地燃著她的脸庞,留下一抹潮红。
曹炽又瞧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冷脸听著一旁的将军絮聒不停。
为何会望向她?他无法厘清。不知为何一下马,便无法控制地回头,对上了后头那双方才被他震住的眼眸。
但那眼神虽被震住了,却不是害怕,比较像是别不开眼,如同他一般。
他几乎是强迫自己转过头别再看她。
眉目传情吗?他不禁冷笑一声,吓坏一旁仍在说服他的将军。
“大王子您真的不前往凤兴吗?百姓都很期盼您的出现哪,咱们大败曼罗的消息已传回首都,百姓们皆自发地上街庆贺,况且王已命人设宴款待”
“让弟兄们去接受那份荣誉吧,我只负责带兵打仗。享受荣誉或是领赏,并不在我的职责内。”他接过副官奉上的水,眼神指示地往后一瞥。
齐奥于是也给夏允筝递上水止渴。
“可、可是百姓们崇敬您呀,您就如同是郁央传说中的武神,您的出现,可以让百姓更加拥戴您呀。”
曹炽虽是郁央的大王子,但因其生母并非贵族,所以他没有继承王位的资格。
然而他在人民心中的地位却比当今王上还要崇高,即使他冷酷得令人畏惧。
他的睿智、他的骁勇善战都是众所皆知的。
王也因此畏惧他,怕他深得人心、掌握过多的兵权,甚至害怕他将封地黑川城治理得如此有条不紊,从原本一个蛮荒的偏远小城蜕变成郁央第二繁华的城市。
王不断地削弱曹炽的兵权,但每回对外争战时,却还是得倚靠曹炽的谋略与领导,因为兵将们只服他。
曹炽冷眸一眯,瞥向将军,轻声地问著,带有些嘲弄的。“我要人民的爱戴做什么?让王更有理由解决我?”
他清楚得很,只要王活著,自己就不会有安闲的日子可过。他不过是想要让自己所掌管的城市繁荣,人民过著不愁吃穿的日子;他不过是体恤下属、懂得带兵打仗的道理,这种种的一切,别无私心,却让自己落了个意图谋反的罪名。
要不是王喜爱对外扩张领土,亟需他的能力,或许他的人头早就因为一些莫须有的罪名而落了地。
现在的他,不需要百姓的爱戴,也不想要多余的权力。叛变吗?不必了,他没有那种心思。
有时他不禁想着,不如就当个悠悠哉哉的大王子吧,让自己图个轻松愉快的生活,何必劳心劳力地去为他人著想?有多少的民脂就恣意地刮,有多少的民膏就尽量地取。
要是能搞得四方怨声载道,百姓苦不堪言,王或许还会对他的有失民心而感到安心一些呢。
“这”将军尴尬地顿住了,接不下话。
曼罗一战,他们赢得轻松如意,全都归功于大王子,若是由自己带兵,恐怕得陷入苦战。而这般功勋,怎好教他全揽在身上?
曹炽已显得有些不耐,抬起手制止他。“别再说了,你快带弟兄们上路吧,太阳就要下山了。”
接著转身,缓步走向马车处,打开车门,静静地瞧着如一缕幽魂般的夏允筝,反覆看着她的面容,似乎想要看透她灵魂深处,和自己相似的某一处。
搜寻的目光最终仍是落在她紫黑色的眸中,知道她一直盯著他瞧,竟感觉有些被取悦了。
“下车。”他轻声地命令道,对她伸出手。
夏允筝将手搭上他的,像是一片花瓣熨上一块烙铁,她微微瑟缩了下,但还是将手交给他。
方才褪去的麻热感如今又浮上了脸颊。
曹炽扶她下车,看着衣著单薄的她,问了句从没由他口中说出的话。
“冷吗?”
夏允筝望着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他淡笑了声,专制的手指抹过她唇上的一抹苍白,像是嘲弄她的故作坚强,抑或是有些微的疼惜。他解下身上酒红色的披风,递给她,依然是强势的语气。
“披上。”
夏允筝微低下头,让身后的白萱替她把披风披上。他们的身形悬殊,那披风将她娇小的身躯几乎全包裹住了,上头属于他的温度以及霸气,有著强烈的压迫感。
“人少,不坐车了。”他示意齐奥牵来他的马。“骑过马吗?”
她仍是摇头。
“大王子,那么属下在此告辞。”将军微微倾身,低著头等候他的回应。
“快去吧。”曹炽一边转身说著,一边将夏允筝抱上马
“大王子!使不得!”
四周的人皆惊惶地叫出声,连曹炽也震了下,暗叫不妙。
他一时大意,竟忘了这畜生只许他碰,别人可是骑不得的!他得快些抱她下马,免得
迅速回过头,曹炽不禁同四周的下属一般,愣住了。
那娇小的女人安安稳稳地骑在马背上,眨著透露出新奇的美丽眼眸,还有些好奇地想试著伸手抚摩它。
而他那匹悍马竟连气都没吐一下,连平日急躁的甩头习惯也不见踪影,温驯地像头羊儿,缓步地向前踏了几步,便停了下来。
真是不可思议。曹炽微微扯了下嘴角,刚才那一瞬间,他竟那般惊惶,这可是头一遭。
夏允筝轻轻屏息著,柔荑轻滑过那匹马的鬃毛。
你知晓乌骓马对本王的重要性吧,但要知道,在本王心中,百匹的它都不及一个慧心的你呀
不知从何而起的一句话迅速地在夏允筝心中扬起了一阵酸楚,胸口像插入了一把利刃,痛得无法呼吸。
她只来得及“呀”地一声,便眼前一黑,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向后摔去。
而令众人更诧异的,是曹炽那抱搂住她、快速得令人无法反应的高大身影。
***
似乎听见了风声。
不同于曼罗的温柔,有些残酷冷冽的,带著树叶的无情飘落
很静很静
夏允筝醒了,知道现下自己必定是在曹炽大王子的府中,却仍阖著眼躺在床榻上,细细听著四周不熟悉的声音,想要参透一些细微的感觉。
但没多久她便放弃了
这儿的感觉涸普灵,无法察觉一丝混乱与特殊的气息,恐怕是他府里最幽静的一处。他或许是希望将她与世隔绝吧,这样也好,省得烦心。
她轻轻地睁开眼,撑起沉重的身子,望着不大却典雅的房间。
妆台镜、刻有细致纹路的雕花衣柜、几只螺钿圆漆盒在阳光的洗礼下,映出些许飘渺的橘黄色。
她轻巧地下了床,风从后方吹来,吹动她未梳理的长发,她赤著脚站在窗边,望着窗外小径,其中有几棵稀落的梅树点缀著。远方升起淡淡炊烟,像她身上那淡蓝丝裙般地飘逸。
耳边传来哗啦啦的流水声,她方才怎么没听见呢?那清响的声音使她不自觉地扬起了轻松的笑容。
怎么?她是这么容易被取悦的人吗?眼前的景致便让她微笑了。
“公主,您醒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她又眨了下眼,敛起眼底自在安然的笑意,她现在的身分在外人的眼中可是俘虏。虽然她知道他抓她回来,并不是打算羞辱她,但也应该表现出些微的哀怨,这样对自己也比较好些。
她缓缓回头,望了眼将膳食放在小桌上的白萱。“让你担心了。”
白萱将膳食摆妥后,拿了把木梳,有些迟疑地走到公主身边,服侍她在妆台前坐下,开始帮她梳头。看了下窗外如画的景色,又望向铜镜中的夏允筝,眼神中有些复杂的情绪。“公主,这‘默阁’您觉得还行吗?”
夏允筝微微皱了下眉,轻声问道:“默阁?”
“是,这小绑的名儿。”
她顿了下,又问:“是静默的默?”
“是。”
夏允筝淡笑,摊开掌心,让窗外的阳光落在小小的手掌中,在心中细细地念著这个名字。
难怪,这地方如此空灵,与她的气息这般相融。
“公主”白萱知道公主并不多话,但现下心中的不安让她不禁再度开口。
“那曹炽大王子想要拿您如何?”
她本以为那恐怖的男人只是霸道地强占公主,但公主坠下马时,他却迅速地接住了公主,虽然从他的眼里很难察觉出有无担忧之色,但是他那专注地审视著公主的眼神
夏允筝淡笑了下。“男人夺取了女人,还能如何?”
“他是没来看过您不过,他对您不坏呀,甚至可说是非常特别呢,我听膳房里的奴仆们说,这府邸可从来没有女子入住的哪,且默阁虽说不是大王子府中最宽敞的,却是最宁静、景致最幽美的,您生活上的用品也不缺,只是”
“白萱。”夏允筝轻声打断她。“我们虽然流著曼罗的血液,但曼罗并没有善待我,还拖累了你陪著我受罪,若我们在这里过得安稳,便宽心住下吧,这又有什么不对?这并不代表我们背叛了曼罗。你就别心烦了。”
这不完全是她的想法,不过她知道白萱的心里正矛盾著,所以这般安慰她,希望她不会有背叛祖国的想法。
而她自己,不过是认命罢了,被哪个男人掳去,被安置在哪都是一样的。
她只是比较幸运,遇上了王公贵族,能够过著较好的生活。
她不会质疑他是否会善待她,她知道他们之间有股莫名的力量牵引著,不单单是自己的美貌。
遇见他后,一些声音会在她脑中响起,是他的声音,说著莫名的内容,她知道那是他们之间牵系的秘密。或许那些声音能够成功地解释她为什么会遇见他,他为什么选择她。
忽然间,她成了这座府里的唯一,所有的人都以好奇的眼光瞧她,想要明白她除了美貌以外,是否有其他原因打动了大王子的心。
但若说是著迷也说不通,大王子仍是处理著自己的公事,几乎没有来过位在后花园旁的默阁。
所谓的著迷,不应当是荒废正事,沉溺在温柔乡之中“芙蓉帐暖度春宵、春从春游夜专夜”的吗?尤其是夏允筝这般令人屏息的美人。
难不成,大王子真是如此寡欲,把曼罗国的公主当作俘虏或是战利品,找个别致的房间将她展示起来昭告众人吗?
还是,他们之间有什么协议?
但是一个娇弱而飘渺的公主能对大王子开出什么条件?他们无法理解大王子的想法,也没有太多的机会可以观察她,因为夏允筝总是待在房里,望着窗外,静得像一抹幽魂。
而他们也不敢上她那儿打搅,说不定,她真是大王子最重视的人儿呢!
大家都在静观其变,若她能软化大王子冷硬的心,那也是挺好的。
***
曹炽步下议事厅的台阶,目光不自觉地瞥向府中最隐密的角落,那儿是她住的默阁。
自从那天将她抱回黑川城后,就再也没瞧见过她,只知道她的琐碎近况。
所有的人都认为他对一个女子这样异于以往的呵护,一定是对她动了真情。
他承认对他来说,她是特别的。毕竟她是第一个吸引他、引发他争夺欲望的女子。然而也就仅止于此了吧,他想要得到她,因此将她带回来。
会有情吗?
他本就是个冷情的人,没有几个人能使他在乎。而对于一个完全陌生的女子,又怎谈得上情?
或许,在他慢慢了解她,确定她除了美貌以外,还有内心沉潜的气质,他会愿意付出一些感情然而
曹炽冷笑了一下。
对于未来的事情,谁又能知道呢?
这几日,他手边忙于处理的事简直多得不像话,实在也没有多余的心思能够放在她身上。
理所当然的,他的这些“公事”来自王的派给。
怎么,他这个人就这么令人畏惧吗?连他想偷个闲,当个昏庸的王子也碍著陛下了?王不是希望自己别管事、不要有作为吗?
那么自从他攻下曼罗,举国为之欢腾后,怎么会无端生出这么繁杂的事务来?哪边江水溃堤、哪边饥荒也得他来想办法。
连一些应当由太子处置的事情也得由他来烦心。
“或许,王是要我甘愿当一条狗,终生服侍太子。”他对身旁一位著蓝衣的斯文男子说道,语气充满了嘲弄。
“臣也是如此认为。”身为幕僚的周肃回应著。“王认为那些事情不是您的能力所及,也不认为您具备多余的财力物力能够解决,不妨就顺著他,当个无能的黑川城执事。”
曹炽紧迫盯人的双眸转向他,扬起浓眉,有些不悦的。
要他枉顾百姓的死活?他虽没有悲天悯人的胸怀,但也不是草菅人命的料。
周肃看出他眼中的意思,轻声解释道。“臣以为,事情还是要解决的,而您也绝对有那个能力,但您可以放出风声,让外界以为那一切皆是他人所为,您只是挂个名罢了,如此一来,便可以消弭王上对您的戒心。”
曹炽点了点头,似乎对这提议颇为赞同,也似乎马上想到了合适的人选。
周肃心知他所想到的对象,马上摇头出声,态度强硬地反对。“任何人都行,就是王太子殿下不行。”不等曹炽回话,便继续说道:“您千万记得,提高王太子殿下的声望对您没有好处。”
“哦?那践踏王太子在人民心中的地位,对我而言又有什么好处呢?”曹炽扯了下嘴角,一贯愤世嫉俗的态度。“他早晚会继承王位,若是能广受人民爱戴,又有何不妥?”
周肃抿了下唇。“您知道,臣对于王太子很是提防。”
曹炽有些感兴趣地扬眉,又对上周肃那一向温和、如今却机警的眼神。
“我也一直很好奇,你那么防著他做什么?难道,你不认为他会是个勤政爱民的王吗?”
王太子曹玄赫温和亲民,总是带著温煦的微笑,拥有宽大的胸襟,对于手足也极为友爱,也因此,他是所有王子里,曹炽最不排斥的一位。
“大王子!”周肃难得显露出不甚镇定的模样。“臣以为,王太子不似他表面那般单纯无害咱不欲夺权,可他人可不这么认为啊!”这可是大逆不道的话,他一直不敢说出口,也不知道大王子听不听得入耳
曹炽微愣了下,便冷笑出声,他没有想到周肃会有这样的想法,也未料到他有这般勇气说出这些话。
不似表面那般单纯无害?言下之意,是说王太子不过是个虚伪狡诈的伪善者?
“就依你安排吧。”曹炽自嘲地淡笑了下,没让周肃看出他的想法,只是摆了摆手道。
他一向不随意轻信他人,也不随意将自己的心情表达出来,即使是身旁的人。但是与他或许有利益冲突的王太子,相较起来,周肃还是较为令人安心。
氨官齐奥牵来他的马。
曹炽拍了拍它,见它烦躁地抬起前脚,扒起阵阵尘土,笑道:“那天筝儿骑在你身上时,怎么不见你这般暴躁?”
筝儿
为何他总是不经思考地便这般唤她,以这种亲匿的方式?他叫得顺口,却听得不太习惯。
他上了马,向齐奥问道:“她都在做些什么?”
齐奥当然知道大王子指的“她”是谁,连忙回报道:
“听伺候的下女说,筝主儿都待在房里,大半的时间只是望着窗外,偶尔会端一小盆水到花厅,却不知要做什么,活动空间不出默阁,就连默阁外那小小的庭院也是极少去的。”
这般静悄?不会好奇这府里有什么新奇的事物吗?
也是了,像她这般冷情的人儿,是不会有多余的好奇心的。
曹炽突然一个转念,交代道:“曹薇养的那只银耳兔不是生了一窝吗?跟她讨一只送过去。”
齐奥低头应道,遮掩住脸上复杂为难的神情。
上十一公主曹薇那呀公主追问的功夫可厉害了呢,毕竟,这是大王子第一次在意起女人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