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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为什么叫六耳软件?”
李九锋趴在床上,有些好奇的问道。
他在外面跑了一天,就算整个程序李九锋早就已经熟极而流,但这仍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一个尚且稚气未脱的在校大学生,想要注册一间公司。这在硅谷或许是受到鼓励的,可在国内却要承担不小的舆论压力。
好高骛远、不切实际、浅薄浮躁,就连办理公务的工作人员也要对他轻视两分。
虽然在帝都的公务人员服务态度尚算良好,毕竟是天子脚下。但这种无声的怠慢和轻视,仍然让李九锋感觉疲惫万分。
寝室里到了熄灯时间之后,李九锋原本是打算沾床就睡的。然而突然之间心里冒出一个问题来,反而就睡不着了。
侯世达和他脚对着脚,平常俩人也没少开睡前会,倒是没有多想,直接说道:“六耳软件嘛,你没听过那句话么?叫做法不传六耳。”
他调整了一下枕头,有些兴致勃勃的说道:“在我的设想里,六耳软件不会去做那些谁都能做的软件,而是要专注于模式的创新。我们不去和别人正抢市场,我们去开拓别人没有发现的市场!法不传六耳,正代表了我们要走在一条孤独的道路上,除了我们和我们的追随者,没有其他人能够理解我们行动的意义!”
侯世达的设想让李九锋有些热血沸腾,年轻人总是爱幻想的。想想像骑士一样在一个新兴领域里披荆斩棘、筚路蓝缕,这是多么伟大的事情?
不过热血并没有燃烧太久,李九锋未来能够攒起近亿的身价,毕竟还是需要一些脚踏实地的精神。他有些迟疑,摇头道:“创新说是容易,但真想做到又哪有那么简单?何况就算是创新,也要有市场认不认可的问题,市场有多大、是否会被后来者赶超,实际上做创新反而是成本更高。”
侯世达侧过身子来,支起头看向一团漆黑的对面,说道:“可毕竟不是资本成本,我们现在缺什么?缺精力?缺时间,还是缺机会?不,我们的时间、机会和精力一钱不值,也是我们唯一拥有的东西。反而是资本成本,才是我们支付不起的。有这么一句话,叫做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问题是没钱。”
“我们现在最大的难题,就是没钱。走创新这条路,看似风险大,但我们年轻能损失的起,大不了从头再来。哪怕失败了,这也是一次难得的经历。如果成功了,那个时候我们才有本钱去说其他的成本。”
李九锋似乎被侯世达说的有些认同,但还是不甘心道:“话是这么说没错,我也不是怀疑你的技术,但整句输入法的信息爆炸问题有谁敢说自己能解决?这个事情总是有些不踏实。”
李九锋这么说的其实还是客气了,俩人是同寝室、同专业、同班同学,谁有几斤几两大家心里不清楚?侯世达学习上确实有天赋,但要说是冠古绝今或者多么大的天才,这个骗谁也骗不过他去。正因如此,李九锋反而是心底有些发虚。
侯世达当然也知道,自己突然说能解决这种难题有些夸张,技术水平的增长在李九锋这边有些说不过去。不过这也正是软件行业的魅力所在,马克扎克伯格创立非死不可的时候,又何尝技压群雄取得过多么高的成就?
有的时候仅仅只是灵光一闪,就已经足够在这个行业里崭露头角了。
侯世达整理了一下整句拼音输入法的技术思路,沉声道:“九妹你这么说了,做兄弟的就给你交个底,不能让你提心吊胆的跟我干。其实解决信息爆炸的方法并不难,关键其实在一个‘巧’字上。说白了,办法就像窗户纸,捅穿了就是那么回事。”
“信息爆炸的解决办法,关键就在于建立模式类,也就是在输入规则之上建立语法规则的元规则。我把这种处理方式称之为模式识别,通过提取事物的特征、或者归纳总结的现象形式,来自动处理复杂的信息”
侯世达将模式识别的原理大概解释了一下,李九锋虽然仍然半懂不懂的,但总算是把心放回了肚子里。这并不是他笨,听不懂侯世达的解释,而是对本科生的基础来说,这涉及到的很多知识已经超出了学习范围。
哪怕是在原来的历史里,人工智能也从来不是本科生的学习内容。模式识别虽然是已经很落后的技术,侯世达也是考上研究生之后才学习的。
但即使听不懂技术的细节,可李九锋跟着他父亲这么多人却早就学会了看人。他只要知道,侯世达话里透露出来的信心不是作假就行了。
至于其他的,他相信自己兄弟不会坑自己。侯世达翻手就赚来了十万块钱的稿费,如今全都投入到六耳公司来,他都不怕李九锋还怕什么呢?
“大师兄想过没有,如果咱们这个项目真成了,赚到钱了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我想买下一块私人海滩,盖一栋海景别墅!”侯世达目光炯炯,笑道:“就像任贤齐的夏日么么茶里那样,天天有一群朋友可以玩玩笑笑,无忧无虑。你呢?九妹你想做什么?”
“我,我想和糖糖去环球旅行,最好能在国家地理上开一个专栏。我负责摄影,她负责写文章,将全世界的美景介绍给读者!”
就在侯世达和李九锋侃侃而谈的时候,同样还有一个寝室里,两个女生挤在一张床上,一点睡意也没有。
米糖糖和安然拉上了床铺的帘子,甚至还用薄毯将两人的头蒙在了一起。米糖糖手上拿着手电,一言不发的翻看着一摞文稿。
安然有些紧张的看着她,像是上了战场的战士等待冲锋的号角,等待着米糖糖翻看完她手上的文字。
自从和侯世达一夕畅谈之后,她心中对自己的小说已经有了一个完整的想法。
就像侯世达所说的那样,与其在写小说之前就要想传达什么高大上的观点、信念,不如脚踏实地的去写好一段有趣的故事。
小说是为读者服务的,首先要好看,其次有什么思想性、话题性,那都是附翼其上的皮毛而已。要针对读者的特点去设计小说,而不是单纯的关注文章是否优美,结构是否严谨。
这些理念,说实话对她的思想真的是造成了不小的冲击。在她的观念里,文以载道,不传达作者思想的小说有什么意义?
可是小说首先要有读者喜欢看,否则思想再深邃,只是圈里人互相吹捧就有意义了?
每当她想要追求什么文学性、思想性的时候,化身为侯世达的小恶魔就会冒出来,将文青的安然小天使赶跑。
在这样明显离经叛道的指导思想之下,安然花了一天的时间将已经写好的部分彻底修改了一遍。
每一个作者都有过这种经历,写好的文字会迫不及待的想要得到评价。这不是,米糖糖和李九锋晚上约完会,安然便顾不得已经熄灯,硬是把她拉到了自己的床上。
两个青春的女生挤在一张单人床上,一个靠着床沿、一个靠着墙壁。可怜的两个人不得不互相环抱着,以便靠在床沿上的米糖糖不至于一不小心掉下去。初秋的夜晚已经稍有凉意,她们下意识的将身体紧紧的贴在一起,互相在对方的身体上汲取着热量。
随着米糖糖翻过文稿的最后一页,安然早就已经等的迫不及待,趴在她的耳边轻轻的问道:“糖糖,这一版的开头你感觉怎么样?”
安然的吐气正吹到她的耳朵上,痒痒的让人忍不住想要脸红。米糖糖的手从安然的腰上抽出来,钻过两人紧贴的胸部,将文稿重新翻到了最开始的一页。她手扶着脸庞,思考了一下说道:“感觉,说不好。如果从文学的角度来看,这个开头未免太浅薄了点,没有什么发人深省的东西。传递的信息也不太多,故事开篇冲突太过激烈。按照课堂上的文学评价标准,反而让我觉得你的水平倒退了。”
“这样么”
安然有些失望,她对侯世达的那些理论其实认同度很高,否则也不会按照他的思路去修改自己的小说。两人当初谈论小说写法的时候,她是真的有种侯世达说到自己心坎里去的感觉。
可是过后想到一个汉语言文学系的高材生,撇掉自己三年学习得到的知识体系,反而去相信计科系软件工程专业的大四学生——怎么看都分明不靠谱嘛。
米糖糖说的这些话,彻底打碎了安然最后的一点侥幸。果然,还是应该相信书本上的专业知识么?或许正是因为自己的不成熟,所以才会和侯世达的这些理论有共鸣吧。想想看现在能够受到好评的小说,哪个不是艰涩沉闷呢?也不能这么说,毕竟文学艺术的欣赏是要深沉一些的吧。
“不过然儿,管它呢!”米糖糖笑嘻嘻的将文稿扔在一旁,环手抱住安然的腰肢,认真的说道:“其实我早就看那些老头子教授不顺眼了,什么文学性、思想性的有什么关系?背会上下五千年所有作家的出生日期和生平事迹、代表作,难道就能写出好文章来了?熟读所有的文学理论和哲学思想,就能写出大家爱看的小说了?”
“如果单从讲好一个故事的角度来说,我来告诉你吧,我觉得你的小说甚至比咱们学校大多数教授强多了。起码你说的是人话呀,而且故事好看情节生动曲折,题材更贴合年轻人的需求。如果让我从他们的伤痕文学和你的小说里选一个,我肯定选你的小说!”
安然“呃”了一声,一时有些无法消化米糖糖的这个大转弯。她摇摇头,不敢置信的说道:“我写的小说比教授写的好?你这是糗我吧。”
“哼,臭然儿,竟然敢不相信我的话!”米糖糖大怒,猛的伸出禄山之爪抓向了安然的弱点!
“啊——”安然压低了嗓子尖叫一声,连忙苦苦哀求起来:“好糖糖,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怀疑你的!”
安然为了躲开米糖糖的骚扰,不得不赶快把她紧紧的抱在了怀里。然而当她终于从米糖糖虎口逃脱的时候,脑海里却浮现了一个男人的身影。
侯世达,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