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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清沅今日觉得阖府的丫头们仿佛都不太正常。
她从崔氏那里请安回来,往后头园子里去兜了一圈,就见到路上的丫头们三不五时地交头接耳在小声地纷纷议论。
“这是怎么了?”清沅好奇地问忘忧。
忘忧笑说:“姑娘,今日听说府里来了位贵客,丫头们都想凑着去看看呢。”
“什么了不起的客人?”
阮清沅想不到。
忘忧压低声音在她耳边道:“是徐国公府的江三公子!”
江篱?
“好端端的,他怎么会来我们府上做客?”
这实在太奇怪了。他和阮家哪个公子有这交情?
忘忧却在她耳边说着:“不知道江三公子还记不记得当年同咱们一同上京”
阮清沅瞪了她一眼。
突然之间,狭路相逢,阮清沅猛然间看见阮清霜正捂着脸跑过来,身后下人急急地喊着她,她却头也不回,自顾自跑过来。
仿佛在哭的样子。
阮清沅正惊愕,突然见清霜抬头怒瞪她:“走开!”
“你”身后的忘忧不忿,正打算开口,却被清沅一把拉住了手腕。
阮清沅带着忘忧让开一步,阮清霜便继续哭着跑走了,紧接着大大小小的丫头婆子也在她们面前闪过。
“实在是莫名其妙”忘忧不由嘀咕。
阮清沅注意到,阮清霜今日的打扮十分用心。连发髻和妆容都比寻常精致许多,整个人也十分明艳。
——如果她不是被泼了满头水的话。
谁敢在阮府里泼她大小姐水?
阮清沅简直觉得今日的事桩桩件件都匪夷所思。
走没几步,斜刺里过来一个丫头,对阮清沅行礼道:“姑娘,五少爷在那里,有几句话和您说。”
阮熏为什么要在这里和自己说话,清沅心里有些不妙的预感。
走过去一看,果然见到一个穿着间绀青杭罗直领衫的少年公子,披着一领狐裘,亭亭而立。
他今日倒没穿白色。
江篱刚刚从宴席上下来。他转过身来。对阮清沅浅浅地点头致意。
忘忧吓了一跳。却看见江篱的眼神扫过来,阮清沅示意她退后两步去。
阮清沅蹙眉,冷笑道:“光天化日,江公子在我们府上把我骗过来。到底要做什么?我还是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您这样做是不是有违礼制?”
江篱玉容不改。“我觉得并没有什么不妥。”
阮清沅无言以对。她还能说什么。
江篱走近来两步,看见她如斗鸡般仿佛竖起了浑身的羽毛,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己。眼中满是戒备。
她大概把自己的来意猜了来回不下一百次了吧。
江篱轻轻叹口气。
阮清沅想到的则是,最近一次与江篱的接触,便是去岁自己冒险去徐国公府送的那封信,莫非江篱发现了?她咬咬嘴唇,自己该怎么解释呢?
“阮姑娘如今还自己做绣品吗?”
阮清沅一愣,没想到他说的是这个。他的神色带了几分寥落,仿佛有些忧伤,整个眉眼敛去了几分光华,整个人都深沉起来。
“江公子,你”“没什么,这样的话,我竟只能对你说。”
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牵扯到自己的绣艺,也只有当日平阳公主一事了
“我母亲她”江篱浅浅地叹口气“我当日不该深究的。”
阮清沅一直不敢肯定当日在法华寺被她撞破偷情的夫人是平阳公主,心中也一直回避去想,江篱突然提及了,她又不得不去想。
“江公子,有时候你也许太想知道答案了。”
江篱苦笑:“我急吗?我一遍遍地不愿意相信一遍遍地去查证”
还有什么能比一个儿子亲自一遍遍去确认母亲的丑事更痛苦的呢?何况他的母亲还贵为堂堂一国长公主。
江篱从小就是天之骄子,他从未涉及到过这些事情,他被人赞为魏晋名士风流,也颇以为傲。可是他竟然,有这样一个母亲
一个会遍寻机会与和尚在皇家寺庙苟且的母亲
她将自己,将父亲,将整个徐国公府放在什么位置呢?
他忽然觉得很失望,不知道是对自己,还是对别人。他想找个人说一说,于是他来了。
阮清沅是知道他母亲丑事的。
阮清沅觉得让一个这样骄傲了一辈子的少年突然接受这个事实是有些困难,她想,若是她的话,在心中存疑的那一刻,就不会再想去追究了。
她如果认定一个人应该是高尚的,那么她就会奋力维持着这种想法。
哪怕只是自欺欺人。
“江公子,其实也许有什么事是您不知道的。若您觉得有些事想起来难受,就不要想了吧。”
江篱觉得她在安慰自己。
他一双眼睛炯炯地盯着她,仿佛闪出琉璃般的光彩来。
的确风华无限,阮清沅却不为所动。
她慢慢说着:“江公子,我知道,你今日来,其实不是来听我说这些的。你想要的,就是听我亲口说一句,当日我所见到的,并不是平阳长公主殿下。”
她有一丝笑意:“您虽然当日帮我解过围,可是我却不能用这样的话来骗你。我当日没有看清,今日便也这么说出来。何况,您心中已有断定,却想借旁人的一句话,来糊这层窗户纸,不觉得有些多此一举么?”
江篱静静地听她说话,突然低声笑了。
“我说一句,你却有一堆话来。阮家姑娘原来如此善于诡辩,从前却没有发现。”
阮清沅气结。她和他很熟吗,是他冒冒失失来寻她说话,她讲错了吗?
“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但是,你错了,并不是你的一句话,能让我就此感到心安。”他对她道:“我只是突然很想,走这么一趟。。”
他声音越讲越低,阮清沅的脸上却突然烧起来,心中更多的却是被唐突的气愤。他是名声在外的江篱,他就可以说这样的话吗?
江篱看她瞪着眼睛瞧她,一向端地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有了几分符合她年纪的表情,才弯弯唇角:“阮姑娘不要多想了,不过日前巧遇了令兄,今日便答应他过府来赴宴罢了。”
“我并没有多想。”阮清沅无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