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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晗霜不知道断云心底因为她的提议而生出了些什么猜测。
她提出将木芙苑中自己的卧房拿来做祝隐洲戒除药瘾之用时也并未想别的,只是觉得此事可行,且或许会对祝隐洲有益而已。
沈晗霜回到木芙苑时,看见春叶正等在院子里,神色忧虑地看着她进来的方向。
“怎么还没睡”沈晗霜敛下所有思绪,笑着朝她走近。
终于看见自家姑娘回来了,春叶神情微松,连忙上前迎了迎,柔声道“屋里温着一些饭菜,姑娘一整日水米未进,快进去用一些吧。”
沈晗霜脚步微顿,不由得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今日没吃饭”
春叶解释道“林将军来过一趟。他说姑娘今日什么都没吃,让我备一些饭菜。”
沈晗霜明白过来。
祝隐洲受药瘾和伤势影响,没有发现她今日其实在他的寝殿窗外。但林远晖应是察觉了窗外有人,还猜到了是她。或许林止和断云也察觉了她的存在。
见林远晖忙着去处理公务之前还特意来木芙苑提醒春叶为自己准备饭菜,沈晗霜心底一时生出了些难以言状的情绪。
他待她一直这样好。
可她给不出任何他想要的回应,
沈晗霜今日没有吃饭,为免祝隐洲因药瘾而失控硬闯出寝殿或是实在行为过激重伤自己,一直守在寝殿外的林远晖和林止、断云也一样未进水米。而身负重任的女医和太医们更是一刻都无法放松,没有吃饭的心思。
只这一日还不算大问题,但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沈晗霜想了想,打算明日提前吩咐下去,还是得让人将饭菜送过去,多少也得让他们用一些。不然祝隐洲的药瘾还没成功戒除,他们又一个接一个地倒下了。
祝隐洲的药瘾一定要戒,但周围人不能将自己的身子也耗垮了。
沈晗霜挽着春叶一起回到屋内,她先简单用了些饭菜。
印象里,沈晗霜还从未有过一整日都不吃饭的经历。白日里是没有想起,也顾不上这回事,晚上祝隐洲的情况平缓下来后她也已经过了觉得饥饿的时辰。这会儿她虽然觉得腹中有些不舒服,但也已经吃不下太多东西了。
见姑娘慢慢吃着,似是没什么胃口,春叶有些担忧,忍不住问道“可是饭菜不合口味”
她蹙着眉说道“我一开始准备的是另外几道姑娘爱吃的菜,但林副统领经过木芙苑时说他也还没吃饭,不由分说便将正温着饭菜的食盒整个儿提走了。”
“我担心姑娘回来赶不上现成饭菜,只能用小厨房剩的食材重新做了这些,没来得及去重新挑些食材回来。”
沈晗霜心神微顿,状似随意地问道“林副统领也来过木芙苑”
“他应只是经过,没多说什么,抢了食盒便走了。”想起此事,春叶还有些气郁。
沈晗霜猜测,林止应是知道自己还会在祝隐洲的寝殿待一会儿,春叶来得及
再做一份,才会“不由分说”地带走春叶之前为她准备的饭菜。
至于行宫中不缺饭食,林止为何偏要“经过”木芙苑来“抢”春叶为她准备的饭菜,沈晗霜心底也隐约有了个猜测。
但看了看春叶气得不轻的神情,沈晗霜只笑着劝了几句,没有多言。
吃过饭后,沈晗霜便研墨重新给爷爷写了一封信,将祝隐洲之前看过信后说可以添进去的内容补了上去。
写好这封有关正事的信,沈晗霜又另外提笔,在新的一页纸上开始写要给祝寻的信。
在明姝雪进明家之前,不管是在沈家的几位堂兄还是在明家的表哥面前,沈晗霜都是最小的妹妹,受兄长们悉心保护。后来有了明姝雪这个妹妹,沈晗霜便也像兄长们待自己一样待明姝雪。
再后来沈晗霜与祝隐洲成了婚,她便又多了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
或许因为她不是祝寻的姐姐,而是他的长嫂,和面对明姝雪时不一样,沈晗霜对待祝寻时也多了些别的东西。
即便她已不是他的长嫂,沈晗霜也希望祝寻能得偿所愿,好好地成长为受人钦佩的顶天立地的大将军,就像他的父亲平南王一样。
可于公于私,祝寻生母的罪名都很难不影响他。
沈晗霜知道祝寻一直都很愿意信任自己,即便她已经和祝隐洲和离,祝寻看见她时的态度也如往常一般,并无改变。
沈晗霜自幼时起便被家中的兄长们保护得很好,她也希望自己能为弟弟妹妹们做些什么。
皇帝面前摆着太多事情,或许无法面面俱到地关注到他膝下两个儿子的变化。否则祝隐洲应也不至于养成那般冷清,难以与人交心的性子。
而祝隐洲性格使然,他也几乎从不会出言宽慰或劝解谁。他写给祝寻的信或许更偏公事,而非兄弟亲情。
算来算去,或许眼下也只有自己还能出言劝解祝寻一二了。
是以沈晗霜这封信写得很是认真。
无论祝寻愿不愿意看,她都希望能将自己的话写下来给他。
祝寻的母亲多年来都戴着温善慈和的假面,但祝寻却是当真自幼便养成了赤诚的心思。沈晗霜不希望这样的少年郎遭逢巨变后却没人能拉他一把,让他从所有灰暗情绪的泥淖中走出来。
如果当年生母被先帝下令毒杀后,祝隐洲身边不是那个满腹自责却一筹莫展的父亲,不是那个虚伪的继母,或许他不会
察觉自己越想越远了,沈晗霜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很快敛回心神。
她写给祝寻的这封信或许会同齐氏给祝隐洲下了梦欢散一事同时传到祝寻那里。
更进一步地看清自己母亲的狠辣与阴毒,不知祝寻会不会更难面对。
沈晗霜想起中了蜂毒后逃脱的齐氏,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祝隐洲有意将齐氏放走,除了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之外,或许还是为了让齐氏再也没有丝毫活下去的机会。
祝隐洲准备了详实的
物证和人证送回长安,齐氏通敌之罪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但皇帝从长安送来的那道旨意上并未写下任何明确的处置,只说让齐氏脱簪待罪,回京受审。
若齐氏回了长安,面对自己多年朝夕相对的妻子,面对次子的生母,仁德的皇帝也许会心软。即便他会废后,会处置齐氏,但或许还是会看在祝寻的份上留她一命。
但祝隐洲放走了齐氏。
齐氏拒不认罪,如今已算是叛逃,再无转圜的余地。即便皇帝有心留她苟活于世,朝中众臣应也不会善罢甘休。
再加上她还对祝隐洲下了狠手,用了梦欢散这样阴毒的招数。皇帝要顾及次子,难道就不必顾及长子吗
因着祝隐洲生母的遭遇,皇帝本就对祝隐洲心存愧疚,多年来事事都愿意顺着祝隐洲的意。再加上这回他因为齐氏遭的罪,皇帝应无法再将齐氏的所作所为轻轻揭过。
沈晗霜执笔的手顿了顿,一个大胆的猜想莫名从她心头划过
除了放走齐氏以外,祝隐洲会不会还算到了这一步
用慢毒折磨齐氏,让她满两百日后才会毒发身亡。再用他自己的伤,用皇帝对自己的愧疚,来打消皇帝对齐氏可能存在的心软与犹疑。
无论哪条路,齐氏都必死无疑。
但沈晗霜很快便打消了这个念头,没有深想此事。
上次祝隐洲在青云寺时曾故意让黑衣刺客伤了他一回,拿自己的身体冒险。同样的傻事他应不会再做第二回。
无论如何,齐氏的身份已经败露,北达国虎视眈眈,眼下除了祝隐洲的药瘾以外,解决好后续的事情才是最紧要的。
写完信后,沈晗霜便去沐浴歇下了。
祝隐洲第一次尝试戒除药瘾还算顺利,沈晗霜安心了些许,一天一夜不曾休息的人也终于得以入眠了。
翌日清晨,沈晗霜起身简单梳洗过后便从卧房中走了出来。
因还不知祝隐洲今日是否愿意在她的这间卧房中第二次尝试戒除药瘾,沈晗霜暂时没有去往他的寝殿,耐心等在院子里。
等看见面色苍白的祝隐洲缓步走到木芙苑门口时,沈晗霜愣了愣神。
他身上还有伤,怎的不乘坐轿辇或是让断云背着过来,竟自己走了这一路。
跟在身后的断云和女医也是一脸的担忧。
祝隐洲竟还带了一束鲜妍的花过来。
全不似来戒药瘾的,倒像是来约她一同出游的一般。
沈晗霜心下微叹,她还没开口问什么,便听见祝隐洲一面将花束递给她,一面温声说道“我今日觉得好多了,便想自己走一走。”
沈晗霜允许他进她的卧房待一整日,在祝隐洲看来,这意味着沈晗霜愿意允他朝她多走一步。
是以去见她时,祝隐洲想自己朝她走近,就像之前一样。
起码在去见她时,他不想做个废人。
沈晗霜接过了祝隐洲带来的花,却还是不赞同道“觉得好多了也不
该如此,太冒险了。”
更何况那梦欢散的药瘾顽固难除,哪儿会才尝试戒除一次便能觉得好多了。他不过是说来让她放心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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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下次不这样了。”祝隐洲顺着沈晗霜的话答应下来。
他喜欢看见她关心自己的安危,但不愿惹她担忧。
祝隐洲随即从袖中拿出了几页纸,声音平稳道“这是我昨夜为高苑瑚和王彤锦写的碑文,你看可有不妥之处”
他尽力提起精神,让自己语气如常,就好似没有什么梦欢散的药瘾,也没有伤势,这只是一个很平常的,他想来找她说话的日子。
闻言,沈晗霜更诧异了。
高苑瑚和王彤锦是江既白的两位母亲。
祝隐洲昨天白日里受了那样的折磨,入夜后才刚缓过来一两分,但她离开后他不仅没有歇息,还为两位伯母写了碑文。
见沈晗霜眉梢轻蹙,祝隐洲解释道“官眷们就要回京了,我想命人在那之前便为两位伯母刻好碑。”
沈晗霜明白过来。
若这些官员的家眷们亲眼看了祝隐洲请旨为两位伯母立的碑,此事或许会在朝臣中间走得更深更广一些。如此一来,对两位伯母和江既白的名声都有好处。
齐氏的细作身份败露,秋祈不了了之,官眷们也提前了回京的日子,之前没顾得上此事的祝隐洲才会临时于昨夜撑着伤重的身体写好了碑文。
沈晗霜接过他手中的纸张,柔声道“我会看的,你先进屋,别在外面吹风了。”
她的话音刚落下,祝隐洲便笑着同沈晗霜说道“好,都听你的。”
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愉悦,像是并不考虑即将到来的药瘾的折磨,只是来她这里闲谈度日。
沈晗霜心神微顿他今日好似心情很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