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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晗霜很快便敛回了心神。
她抬眸看向林远晖,重新正色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自从林远晖生辰那日,她与他将话说透后,林远晖便没有再私下里单独来见过沈晗霜了。
上次外祖母的寿辰时,林远晖去了明府,也是为了见沈晗霜的爷爷,同他商议皇后和陈相通敌一事。
林远晖摇了摇头,温声道“并未出什么事,只是听闻你病了,过来看看你。”
虽然方才沈晗霜的神色很快便恢复如常,但林远晖没有遗漏她眉眼间那一瞬即逝的微怔和意外。
这是林远晖头一回来这里见沈晗霜,可她方才开窗时还未看见他便问“你今日怎么来了”。
沈晗霜以为今晚来的是别人。
会是谁
某个答案呼之欲出,但林远晖没有继续往下想。
他不愿,也不敢。
“你病了这一场,我本该早些来看你。但皇后娘娘日日陪着你,我不便过来,只好另辟蹊径了。”
林远晖解释自己今晚的来意。
见林远晖手里拿着什么,沈晗霜问道“是给我带了间道糖荔枝吗”
她能猜到,林远晖并不意外。
他将手里那份用油纸包着的间道糖荔枝递过窗给她,笑着提起“以前你生病时不愿意喝药,不是总要用间道糖荔枝佐药才行”
沈晗霜接过林远晖递给自己的东西,垂眸笑了笑。
间道糖荔枝便是不同颜色的荔枝蜜饯,以前她的确喜欢在喝药之后用间道糖荔枝去一去那阵苦药味。
儿时看着碗里黑乎乎的汤药便忍不住悄悄觉得怕,但慢慢长大后,喝药似乎也不再是什么难事。她其实已经很久不曾用间道糖荔枝佐药了。
但这会儿看着它,沈晗霜想起了一些儿时的趣事,还是语气轻松地同林远晖说道“有劳你跑这一趟了。”
见她的气色还不错,应是这场病来得快去得也快,林远晖放心了许多。
“太医可曾说过,你这次生病,还需多久才能好全”
沈晗霜“太医说明日和后日的药喝完应就差不多了。”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但我今天下午就觉得自己已经好了,这会儿也没有什么不舒服的。”
只是为了稳住皇后,沈晗霜才仍说自己有些头疼。
林远晖是将军,军营中事务繁忙,沈晗霜不想让他因为自己而分心。
林远晖颔了颔首,温声道“痊愈了便好,但也不能掉以轻心,还是得听太医的,把药喝完才行,免得反复。”
“好。”沈晗霜认真应下。
她本就是为了用自己的病情拖住皇后,让皇后无暇顾及别的事,是以沈晗霜还是会继续喝药,做出养病的样子来。
但为了防备皇后在药里下毒,沈晗霜每次喝了太医熬的药后便会偷偷服下一粒之前祝隐洲给她的解毒丸。
见她好好的,林远晖悬了几日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他舍不得就这样离开,却更舍不得让沈晗霜深夜不眠,站在窗口迎风的位置和自己说话。
是以林远晖又嘱咐了几句后便同沈晗霜说道“你早些歇息,若有什么事要寻我,可以让在青云寺中巡逻的士兵来给我传话。”
自从青云寺里出现那具刺客的尸体后,原本守在青云寺外的士兵便开始在寺内巡逻。
为了让沈晗霜安稳无虞,也为了知道沈晗霜这边的情况,林远晖特意安排了自己的人来巡逻。
沈晗霜点了点头,也同他说道“你也早些回去歇息。我这边没什么大碍,你不用担心。”
“好。”
林远晖垂在身侧的手攥了攥拳,又有些无力地松开了。
他想问沈晗霜本以为今晚来的人是谁,却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
他没有可以问出这个问题的身份与资格。
这几日祝隐洲一直等在外面,想来看看病中的沈晗霜。但沈晗霜一直让自己的侍女拦着不让他进来。
很多人都以为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又僵持了下来,可从方才沈晗霜开窗时的语气来看,她其实并不排斥见祝隐洲。
他们之间,或许不仅并未闹僵,还有着什么旁人都不知道的共同打算和默契。
林远晖神色晦暗,转身离开,很快便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
沈晗霜关上窗,回到屋内,将那包间道糖荔枝收了起来。
皇后每日都会来沈晗霜这里,不能让她看见这样来历不明的东西。
林远晖刚离开一会儿,沈晗霜还未脱下外衣,便听见窗外又传来两声轻叩。
沈晗霜以为是林远晖还有话要与她说,重新往窗边走去,但这回她没有再贸然开口问什么。
而这回她又想错了。
不是林远晖去而复返。
是祝隐洲过来了。
沈晗霜还没出声,便先看见了祝隐洲带来的东西
他右手捏着的那根竹签上,有着几大朵用熬化的糖浆画成的木芙蓉。
应是出自她和明姝雪之前常去的那个小摊。只有那个老板会用糖浆画各种好看的花。
沈晗霜这样猜测,便也这样问了。
但祝隐洲摇了摇头。
“我同那个摊子的老板学了这个,自己熬了糖浆画的。”
沈晗霜心神微顿,有些意外“这手上功夫是他吃饭的本事,就这样教给你了”
会作画的人不一定便能做好糖画,其中的手艺还是很需要底子的。
祝隐洲脸上闪过一两分不自在,如实道“我同他保证过,不会抢他的生意,只是学来为我心悦的姑娘做。”
“我跟他说你生病了,每日都要服药,我想做点甜的零嘴给你。”
沈晗霜心底某个角落被轻轻叩响。
祝隐洲竟是这样学来的糖画手艺。
她一时不知该说
些什么。
“还不知道味道好不好,你要不要尝一尝”祝隐洲轻声问道。
那根纤细的竹签从他的指间递到她手上时,沈晗霜心底划过几分不太自然的感觉。
沈晗霜从祝隐洲手中接过甜糖画就的木芙蓉。
从祝隐洲来的时辰来看,沈晗霜猜测他方才应该看见林远晖了。
但他没问,她也没有提起。
本也不是需要同彼此解释什么的关系。
沈晗霜仔细看了一眼,才发现祝隐洲用糖浆画的木芙蓉很好看,但和那个糖人摊子的老板画得不太一样。
每朵花本就各有姿态,那个老板也没画过一模一样的。沈晗霜说不上具体到底哪里不同,但就是这样觉得。
或许是在画花时,祝隐洲和老板各有各的偏好吧。
糖浆画的木芙蓉没地方放,即便放了也不能保存太久,是以沈晗霜犹豫了几息后还是当着祝隐洲的面尝了一口。
祝隐洲一直看着她,既想问又不太敢问。
祝隐洲还记得,上回沈晗霜尝了他做的第一道菜便说有些咸。他自己也尝了,的确是放多了些盐。为此他整晚都在暗自懊恼。
也不知这回会不会又有什么差错,不合她的心意。
察觉到对面的人一直将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沈晗霜忽而抬眸朝他望去一眼。
猝不及防对上沈晗霜隐含笑意的眼神,祝隐洲心如擂鼓。
有什么汹涌的情意在他心口鼓噪,像是山野间那些蛮不讲理的风,将什么都吹乱了。
“味道如何”他还是忍不住问道。
“你只想问这个吗”沈晗霜又轻轻咬了一口糖画,不答反问道。
见她还愿意吃第二口,祝隐洲暗自松了一口气。
沈晗霜之前同他说过,她不会委屈自己,若是不喜欢,她会直说的。既然她没说什么,便起码还算是能入口。
知道沈晗霜的反问是意有所指,祝隐洲却摇了摇头,声音平稳道“不必问,我知道他的心思。”
顿了顿,他又说“我不能左右他的想法。你也有可以与任何人来往的权利。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不会干涉。”
“而且几日没见到你,好不容易才能与你说几句话,我不想问他。”
沈晗霜越听便越觉得如今的祝隐洲比之以往有太多不同。
自从来了洛阳后,他似乎已经越来越习惯直白地与她说起他的心思了。那日她随他去过那间树屋后便更是如此。
分明像是拿来哄人的情话,说话时的语气和态度却又万分正经与认真。
沈晗霜没有再说别的,继续慢慢吃着自己手里拿着的糖画。
她方才没回答,但她尝着,祝隐洲做的糖画味道很不错。糖并未被熬焦,甜味适中,看着也纤薄剔透,他应学得不错。
祝隐洲在太多事上都很有天赋,连做糖画也不例外。
看着她一面慢慢吃着糖画一面微微出神想着
什么,祝隐洲忍不住觉得自己的心竟也像是做糖画的糖一样被融化了。
像是唯恐会扰了此刻的融洽,他轻声问“喝了太医熬的药后,可有服下解毒丸”
沈晗霜点了点头,“我也不放心那些人。”
“那便好。”
祝隐洲从怀中将一瓶新的解毒丸递给沈晗霜“此药能解毒,也可以安神。夜里若睡不好,可以服一粒试试。”
“好。”沈晗霜收下小瓷瓶。
“今后不能再以身犯险了。”祝隐洲还是忍不住说道。
沈晗霜意识到什么,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看来祝隐洲是猜到她对皇后用了苦肉计。第一次被春叶拦在院外时,祝隐洲便应明白了她的打算,所以他才会一连几日都不思饮食,苦守在外面,让包括皇后在内的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之间的关系又陷入了僵局。
沈晗霜知道祝隐洲不会愿意让她以身涉险,所以那晚她才并未用祝隐洲留下的法子联系他来一同商议,而是自己很快便做了决定,在外面吹了一夜的冷风。
他们没有提前商量过,但好在配合得还不错。所以皇后如今才会日日都来守着沈晗霜,暂时无暇管顾别的事情。
两人都心照不宣地没再提起沈晗霜故意让自己生病一事。
祝隐洲从头到尾都并未问起沈晗霜为何会忽然病倒。因为那晚沈晗霜翻去窗外吹冷风时,他看见了。
当时祝隐洲立刻便明白过来沈晗霜的用意。
他舍不得让沈晗霜用苦肉计这种法子来稳住皇后,可他也明白,沈晗霜有她自己的主意,一旦决定,便不会轻易被人影响。
所以即便再心疼,祝隐洲也没有现身阻拦她。
他在沈晗霜看不见的地方陪着她吹了整夜的风。等她回房后,祝隐洲便立即让已经暗中为自己所用的太医准备好,只要沈晗霜那面有了动静,太医便能立刻赶过去。
祝隐洲虽知道沈晗霜有分寸,却还是担心不已。又因为见不到她,祝隐洲心底满是焦躁与不安。
他前几日便能来窗边与她见面,可担心病中的沈晗霜会又受了风,他便一直忍耐着,不让自己来找她,只从太医那里得知她的情况。
直到今日听太医说沈晗霜已经大好了,祝隐洲才终于敢放任自己来找她。
祝隐洲原本比林远晖先到,可他正欲先一步轻叩窗棂时,却鬼使神差地避到了暗处。
他忽然想知道,若见到林远晖去看她,沈晗霜会是什么反应。
但祝隐洲没想到,那扇窗户还未完全打开时,他便听到了那句足以让他心动不已的问话。
沈晗霜还未看见来人,便下意识以为外面的人是他。
这个认知让祝隐洲心底泛起层层叠叠的愉悦。
即便这其实并不代表什么。
或许只是因为之前只有他通过这样的方式去见过她,所以沈晗霜一时才没有想到别的人。
可那又如何
以为是他时,她并未排斥与抵触。
自己正在离她越来越近。
仅是这一点,便足够让祝隐洲觉得庆幸。
祝隐洲很容易因她而觉得满足,但他深知,自己骨子里是贪婪的。
他终究还是想要独占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