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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飞快地在街道上狂飙,但戴捷仍未从刚才的震撼中缓和下来,她的心依然如雷狂呜,在她胸腔中隆隆作响。
“为什么要帮我挡子弹?”她没有回头,只是嗄声问着倒在后座的江洵。
“你说呢?”江洵的声音有点中气不足,可是口气仍是他一贯的调调。
“我怎么会知道?我根本不明白”她激动地嚷着。从一开始她就不断地欠他人情,一次又一次被他所救,她不喜欢这样,一点都不喜欢,再这样下去,那些人情她会一辈子都还不清。
“真是的你还不懂?那我这枪是白挨的了”他喘着气,还不忘开玩笑。
“我又没叫你来救我,是你自己要跟来的”她有点生气地大声骂道,好像只有这样她的心才能平静一点。
“对啊神通骂我笨蛋我还真是唔”他正自我解嘲,突然**了一声,似是非常痛苦。
“你怎么了?”她担心地问。
他没有回答。
“江洵?”她焦急地回头看他一眼。
只见江洵全身是血,意识已渐渐丧失,她大吃一惊,急忙踩了煞车。
车子停在路旁,她转身抓住他的手臂大喊:“江洵!江洵!”
江洵整张脸痛苦地揪在一起,再也说不出话来。
她惊骇地下车,打开后座车门,探进去查看他的伤口,这才发现血竟然流得异常的多,多到令人悚然的地步。
“这到底是”她倒抽一口寒气,一般子弹应该不会造成这么可怕的出血。
江洵的脸色已变得惨白,几乎奄奄一息。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着她的心头,压得她无法喘息。
“江洵!醒醒,快醒来,别昏睡,我我带你去医院我”她慌乱地叫着他的名,急得眼眶发红。
江洵掀了掀沉重的眼皮,看了她一眼,气若游丝地道:“这子子弹有问题”
“子弹?难道是李成笃特制的?”她脸色刷白。
“可恶我太大意了竟然不知道李成笃会有生化武器我可能撑不下去”他懊恼地低喁。
“不!你要撑着,我马上带你去医院,不要死你不能死,我要你给我活着,你死了我怎么还你那一大堆人情?不准死”她抖着声音,泪冲出了眼眶,多年来苦苦伪装的坚强终于崩垮了。
从来不相信人类还有爱,从来不相信自己还能爱,在她二十多年的生命中,她不断地“失去”不断地“痛恨”不断地“绝情”直到遇见江洵
才短短几天,她对他从厌恶得想杀了他,到此刻深怕他就此死去,就像是出不可思议的荒谬剧,毫无道理可言,毫无逻辑可循,他无厘头的行径意外地化解了她的憎恨,她的暴怒,甚至还莫名其妙地闯进了她始终紧闭的心。
但这是份什么样的感情?她不愿去思考,也不想去研究,她只知道,她不想再失去她身边的任何人了,不想再失去
“你在为我哭吗?”他温柔地看着愈来愈模糊的她,想伸手抹去她的泪水,但已虚弱得提不起来。
“不,我怎么可能为你哭,我才不会为你哭!”她嘴硬地反驳,可是泪反而流得更凶。
“你的一滴泪换颗子弹值得了”他没有力气了,双眼一闭,失去知觉。
“江洵?江洵?”她惊愕地摇着他,他却再也没有回应。
她脸色惊变,一道冷气贯穿她的四肢,呆了好几秒,才猛拍打他的脸,厉声大喊:“不!别死!求求你别死!你不是很强吗?快醒来!要是你敢这样就死掉,我会一辈子嘲笑你!听到了没有?快醒来”
但江洵再也没有反应,她甚至惊恐地发现,他的身体似乎正逐渐冰冷。
“怎么办?怎么办”她管不了他全身是血,抖着双手將他紧紧抱住,完全乱了方寸。
谁来救救他?谁来
她闭着眼睛在心里吶喊。
“你这样抱着他只会害死他。”一个沉稳陌生的声音突然在车子外响起。
她一惊,迅速抓起江洵的雷射枪转身就射出。
但来人的动作更快,就在雷射光射出的剎那,枪已被打偏,并且灵活地抢下。
她骇然地抬起头,只见一个身穿白色中式长袍、头戴宽边黑色绅士帽的男子凛凛然地耸立在她面前。
惊人的气魄,凌厉的眼神,长得年轻俊雅,却有种天生让人臣服的王者架式。
“你是”她已隐约猜出来人的身分。
麒麟王!
虽然她只有五行麒麟的数据,从来无法探知麒麟王的蛛丝马迹,但直觉告诉她,这个人一定就是五行麒麟的主子麒麟王滕霁!
滕霁轻轻推开她,探身进入车子后座,看着江洵,眉头一蹙,喃喃地道:“啧!真是的,把自己搞成这样,我看你真的只会打计算机而已”
说着,他拿出一颗葯丸塞进江洵口中,转头对着她说:“我开车,你照顾他。”
她点点头,上了后座,轻轻抱起江洵的头,一颗心忐忑难安。
滕霁几乎是用飙的,驾着车直驱麒麟居,一上路,他马上打开车上的计算机系统,顿时,神通的声音就焦急地响起。
“麒麟王,主人还好吗?从他身上的麒麟印石我可以测出他的脉搏和血压似乎都在下降”
“我给他吃了强心葯,但他中了某种奇怪的子弹,正大量失血,神通,通知五行麒麟到麒麟居会合。”滕霁冷静地道。
“已经通知了,他们正赶往麒麟居。”神通道。
“联络会馆的医生,启动急救设备和无菌室,我们一抵达马上抢救。”他接着又下令。
一听到“抢救”戴捷的五脏六腑又紧紧缩起。这表示江洵的状况的确不乐观?
“医生们已经待命。”
“好,我们马上到。”他的声音虽然平稳,但已透露出紧绷的情绪。
“你得快一点,车上有主人设计的喷射涡轮引擎,就在方向盘下方的红色按钮。”神通提醒。
“知道了。”滕霁按下按钮,车速瞬间提升了三倍。
“我来引导你最近的路线。”神通又道。
“很好,带路。”滕霁挑了挑眉,不得不佩服江洵设计的这个虚拟计算机人,真是太管用了。
约十五分钟之后,他们抵达“麒麟居”才刚停下车,丁略、方阔、林天纵及武绝伦就满脸焦急地围了上来,在他们身后,是一票祥和会馆才刚成立不到三年的医疗团队。
戴捷从没想过她会在这种情况下再度来到麒麟居,更没想到她资料中的五行麒麟全都集结在她眼前。
“怎么会弄成这样?”武绝伦一看见江洵全身是血,马上惊怒地瞪着滕霁大吼。“老天!江洵他”方阔难以置信眼前这个奄奄一息的人会是他们熟识的那个精神奕奕的江洵。
“先將江洵送进去,一切等一下再谈。”滕霁没有响应武绝伦的质问,直接朝医护人员挥挥手。
丁略有点诧异,因为他第一次看见滕霁如此严肃的神情,但最令他吃惊的是,为什么江洵是由他接回来?他一直以为滕霁不在上海
江洵很快地被移上担架,送进麒麟居的医疗无菌室,众人全都跟上去,唯有戴捷焦虑地立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以她的身分和立场,她知道她最好留在这里,或是就这样离开。
但她没办法就这样走开,江洵是因为她而受伤的,如今他生死未卜,她怎能置身事外?她起码也该守在他身边,守着他
垂下头,她整个胃都纠结在一起。
“戴捷,你也一起进来吧!”丁略发现她的踯躅,回头喊了一声。
戴捷抬头呆了几秒,感激地看他一眼,马上快步追上。
江洵在无菌室接受治疗,透过透明的防弹玻璃,每个人都能清楚地看见救治的过程,不过很快的,医生就一脸忧急地以无线对讲机对滕霁等人道:“那颗子弹弹头已取出,但是血还是止不住,我怀疑弹头里有某种生化物质,在打进身体之际便与血液结合,造成大量失血”
“生化葯剂?难道黑衫军正在制造什么生物武器?”丁略脸色乍变。
“没错,当年他遭东北黑道追杀,就是因为他窃取了一些危险葯物,而来到上海之后,他把目标锁定最有钱的沪帮,正是因为他需要钱来將这些禁葯制造成武器,我猜想这子弹里装的大概是一种叫做px的毒素。”滕霁冷哼。他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一直暗中监控着李成笃。
“px毒素?那是什么东西?有没有办法解掉?”方阔急问。
“赶紧叫神通来分析其中成分,制成中和剂!”丁略道。
“没办法,我刚才在车上已让神通透过镜头扫描了,但它说这种物质成分特殊,它无法找出中和剂”滕霁严肃地摇摇头。
“shit!再这样下去,江洵不就死定了?”武绝伦气急地大骂。
死?众人都一凛,脸色凝重,他们从没想过五行麒麟中会有人这么快就面临死亡
与众人保持一段距离的戴捷闻言色变。江洵警告过她别冲动,偏偏她不听,还是执意去找李成笃,才会害得他变成这样
“那现在有什么办法先保住江洵的命?”丁略拧着眉问医生。
“需要输血,江少爷的血型是型的,血库的型血已经快用完了!”医生急道。
“我来,我的血型是型。”武绝伦马上道。
“我也是。”方阔也道。
“好,快进来抽血!”医生向他们招手。
这时,戴捷也激动地伸出自己的手,道:“我也是型我的血也可以”
“不必了,你的血搞不好有毒。”武绝伦恶狠狠地瞪她一眼。
她小脸一僵,倍受打击地收回手。
“绝伦,别这样,多一人江洵就多一份希望。”丁略低喝。
“她应该不会害江洵才对。”林天纵突然道。
“让她进去吧!江洵可是为了救她才中弹的。”滕霁以主子的身分通融。
为了她才中弹的
这句话简直比子弹直接打中她还要痛苦。
戴捷冷凝着小脸,跟在方阔身后走进了无菌室的消毒通道。由于时间紧迫,他们三人直接躺在江洵身边的床上,抽出的血透过特殊装置直接输给江洵,戴捷的目光望着自己鲜红的血从她的身体流出,沿着管道,很快地又流入了江洵的体内,然后,她定定地看着躺在她身旁的江洵,再也移不开视线。
原本开朗顽皮的他此刻却死气沉沉地闭着眼睛,俊帅的脸庞一片死白,嘴上罩着氧气罩,手臂、胸口插满了管子,仪器上的呼吸和心跳都一节节地下降
这一切原本该是她的罪,她的罚,不该由他来承担的啊!为什么他要替她挡那颗子弹?他不管她不就没事了?谁要他多事的?谁要他自以为很强
“你这个笨蛋”她嘶哑地低喊着,胸口隐隐刺痛,泪也无声无息地滑落。
她宁可自己中弹也不要看他变成这副模样,如果他真的这么死了,这个人情她要如何偿还?即使用她的命也还不起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虽然输了血,但江洵依然没有起色,医生们完全束手无策,滕霁和丁略、林天纵全都进到无菌室里,立在江洵身边,每个人的心都荡到了谷底,死亡的阴影渐渐蒙上他们每个人的心。
“如果真的不行,就马上通知江家,要他们推派新的水麒麟。”滕霁忽然开口。
“江洵还没死!”很少动怒的林天纵居然上前一把揪住滕霁的领口,冷冷怒斥。
“照这情形看来并不乐观,我们得先有心理准备。”滕霁的俊脸异常冷漠。
“shit!你在说什么鬼话?”抽完血,躺在床上休息的武绝伦差点气爆。
“我要宰了你这家伙”方阔也直想起身揍人,一旁的医护人员马上將他按住。
“你不觉得自己太过分了吗?江洵还在生死边缘挣扎,你想到的只是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吗?”丁略怒视着滕霁。
“江家只有江洵一个男孩,江氏集团不能一日无主,如果江洵注定短命,我们也只能接受这个事实。”滕霁的话听来冷酷无情。
林天纵俊美的脸孔愀变,一拳就挥向滕霁的鼻子。
“天纵!住手!”丁略大惊,马上伸手拉住林天纵的手。他虽然也很想教训滕霁一顿,但现在不是时候。
眼看着大伙就要在无菌室闹开,突然,戴捷发现江洵的手动了一下。
“啊?”她惊呼一声。
众人愕然地看着她,她伸手指着江洵,颤声道:“他他似乎有反应了!”
“什么?”林天纵放开滕霁,大家转头看着江洵。
“真是奇迹!伤口的血止住了!脉搏和血压回稳了!”主治医生惊喜地宣称。
“真的吗?”丁略等人大喜,连忙围到江洵身边,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烟消云散。
江洵右肩上的伤口果然止血了,脸色也渐渐好转,但依然未从昏迷中醒来,大家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血止住了并不能保证他能康复,要是他不醒来,一样没资格成为水麒麟!”滕霁双手环在胸前,简直就像故意在挑衅似的。
“你这小子”武绝伦忍无可忍,直接就跳下床冲向他。
就在这时,江洵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醒了!”丁略大喊。
戴捷马上坐起,激动地看着江洵,只想亲眼确认他还好好活着。
武绝伦吃惊地回头,怒气骤减。
江洵虚弱地看了他们一眼,才慢吞吞地道:“你们吵死了”
又听见那熟悉的语气,戴捷一阵悸动,颤抖地吸了一大口气,泪水再度在眼中泛滥开来。
他醒了!他没死!太好了,太好了
她掩住嘴巴,就怕自己会高兴地喊出声。
“江洵!你终于醒了!”方阔赤脚走到他身边,开心地大笑。
“我们都快被你急死了。”丁略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他们的注意力都在江洵身上,但戴捷却不经意发现,在江洵睁开眼睛的那一刻,滕霁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僵挺的肩线也略微卸下。
她怔了怔,忽然有种想法,这个麒麟王该不会是为了激醒江洵才说那些话吧?故意用恶劣的字眼和语气,把游走在死亡边缘的伙伴叫回来
“等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刚才明明非常危急,为什么会突然好了?”方阔不解地问。
“对啊!太奇怪了”武绝伦也觉得不可思议。
“子弹里是什么毒素?”江洵抬起沉重的眼皮。
“px毒素,你知道这种东西吗?”丁略道。
“px毒素?我曾看过这种新的毒素那是一种血小板破坏剂,只要用我专门中和金默毒素的葯物就能解了”江洵断断续续地道。
“原来中和剂早就有了!我马上派人从会馆送过来。”方阔马上拨手机传令。
“可是,你没有注射中和剂,怎么血液还是可以凝固?”武绝伦纳闷。
“或许输血的三人之中有人体内正好残留着那种中和剂。”滕霁说着眼光飘向戴捷。
戴捷惊愕地瞪大眼睛,想起自己中了江洵的“金默毒素”之后,他曾说过他用某种中和剂帮她解毒
“是了!上星期江洵用中和剂治疗戴捷,而她体内残留的葯剂正好救了江洵!”丁略恍然大悟。
“这么说,是她救了江洵?”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向她。
她愕然地发着呆,救了江洵的人是她?
她的血,把江洵救了回来?
这是怎样的一段因缘巧合?她和江洵的生命,似乎在相遇的那一刻起就已注定会纠缠在一起。
泪再次淹没了她的双眼。
“戴捷”江洵忽然唤她的名字。
她擦掉眼泪,下床走向他。
“你输血给我吗?”江洵费力地开口。
她没回答,只是怔怔地望着他。虽然稍有起色,但他还是很虚弱,看得她整颗心揪拧成团。
“谢谢你”他脸上浮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我是不希望你就这样死掉,到时欠你的人情我要还给谁?”她吸口气,刻意用强硬的口气来掩饰自己悸动的情绪。
“这样啊”他的笑意加深。
“你既然用了我的血,就得活下去,否则我不会原谅你。”
“好”他怎会听不出她的焦虑和忧心呢?这个女人啊,就是不肯说些好听的话。
“既然你已经醒了,那就好好休养,我”既然他没事了,那她就没有理由继续留在麒麟居里了,她还得去解决李成笃那个恶魔
“别走!”江洵不知哪来的力气,陡地伸手抓住她。
她吓了一跳,心脏怦怦作响,不敢乱动。
“陪我”他像个孩子般轻声要求。
她浑身一震,屏息地盯着他。
这简单的两个字像符咒一样,对她整个人施了法,她的脚黏在地上,再也动不了,她的心被紧紧绑住,再也逃不开,她倔强的傲气,她不驯的神魂,终于不再抗拒,终于甘心被他降服。
对付李成笃的事先搁下吧!现在,她得陪着他
按捺着胸口奔腾的騒动,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反握住他的手,俯下身,把脸颊贴放在他的掌心上。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去碰触他人,她知道,这一刻起,她已认定了这个男人。
江洵似乎感受到她的心意,安心地闭上眼,又沉沉睡去。
其它人都退到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各人有各人的心思。
“这可好,江洵爱上了沪帮的貔貅,事情更复杂了。”武绝伦一点都不看好这段恋情。
“说不定,反而变简单了。”林天纵永远逆向思考。
“没错,说不定这会是个转机”丁略看向滕霁,暗想江洵和戴捷的事他是否早就预料到了?
滕霁笑而不语,提起长衫下襬,踱到一旁。
“现在该担心的不是这个吧?要我说,得想办法别让我姑姑知道她的宝贝儿子出事,不然咱们就惨了。”方阔已开始担心迫在眉睫的危机。
众人心中都一悚,江洵的母亲方茵是个超级麻烦人物,千万不能让这个消息传进她耳里。
于是,四个男人忙着联络手下封锁讯息,这惊心动魄的一夜似乎还平息不了。
但窗外微曦渐露,天,就要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