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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州、镇江落入义军之手,扬州、江都腹背受敌。张琼、马忠为免二线作战,决意将粮草送还秦军,并将一干人士释放出狱。双方在城北交接物资,负责送粮出城的是马忠部将周旺。晁盖设宴款待周旺一行,对马忠的善意表示感谢。周旺以言语试探道:“康王乃皇室正统,且少年英武,晁将军、吴将军英豪盖世,何不助康王以成大事。”
晁盖哈哈一笑:“周大人且随我来,看看秦王之兵可雄壮否?”遂起身邀他巡视军营。周旺在军营走了一圈,但见盔甲鲜明,刀戟寒铓,众将士精神抖擞,长官过处,昂然挺立,纹丝不动。晁盖告曰:“咱们顺便出来走走,未曾整队以迎大人,怠慢之处,还请原宥。”
周旺:“虎贲之师,名不虚传。”心中暗叹:三秦之兵这般雄武,未曾列阵,已藏杀机,若是列队交锋,何堪匹敌。难怪以金军兵甲之盛,尚且忌惮三分。
晁盖:“中原有如此健儿,何愁鞑子不灭,天下不归。康王虽为皇家贵胄,却不思进取,任由二帝受辱于外,上无以尽忠,下不能尽孝。周大人可回复马将军,若有心共抗胡虏,亦请加入北军。抵御外侮,兵不厌多,但恨太少呵。”
周旺:“将军之言,自当转告。你我同为大宋子民,一家人不说二家话。”
吴用:“周大人言之有理。驱逐鞑虏,光复河山,何分彼此。西北军在河北跟鞑子鏖战,我朝军民,当施以援手,而非背后使绊子、放暗箭。江都之粮,承蒙马将军眷顾,周大人费心,我们很承这个人情。可惜江宁、扬州、真州、镇江诸地物资,尚在当地官府手中,或在乱军手中,迄今未能物归原主。”
周旺:“那些地方不属马大人该管,心有余而力不足呀。”
吴用:“说不得,只好勒兵讨之。我们下真州,出镇江,需借道江都,还请马将军、周大人行个方便。”
周旺:“这个,本官作不了主,需请马大人定夺。”
晁盖:“有劳周大人多多美言。”
周旺回城,向马忠禀报还粮经过,提及借道之事。马忠遣人与张琼密议,定下计较。随后,周旺来晁盖营中回复:马大人已同意借道,许秦军从江都西面绕城南下,前提是只许进兵真州、镇江,不可过河骚扰扬州。
吴用笑道:“请马将军、周大人放心,我们只打叛军,不打官军,哪有官军打官军的道理?就算我们要打扬州,也没有船舶可用,张将军也尽可放心。”
周旺:“如此甚好,二日后北军可从城西过境。”
晁盖为表谢意,殷情相送,直到辕门之外。周旺走后,晁盖聚众商议。
朱贵:“马忠肯让咱们过道,恐怕其中有诈。”
杨奇虎:“他们绝没有这么好心,还是小心为上。”
徐昂:“此番南下,马忠必在半途设伏,若有不慎,便着了他的道。城西是通往长江的河道,咱们一旦受攻则无路可走,只好去河中喝水。”
吴用:“他摆下龙门阵,专等我们入彀,便是龙潭虎穴,也要给他闯一闯。”
次日,前锋往城西集结,大队人马整装待发,看样子明天就该启程了。当日午夜时分,大军拔寨而起,竞往城东而走。黎明时,从城南的张纲乡绕到城西的车家坝。白胜领侦察兵在前头探路,他绰号白日鼠,白日尚且出窝,夜晚更是神出鬼没。这些山东汉子走夜路是常事,往昔与金军周旋,每每在夜里走山路,傍晚还在金军后头,下半夜已摸到前头。
前边影影绰绰,似乎有人。也不知白日鼠做了什么手脚,不一会,听得那边有人骂道:“直娘贼,什么鬼东西往我身上乱钻!”又听有人叫道:“哎哟,是耗子,我最恨这个杂碎,妈拉个把子,我捏死你!”“这么个大冷天,耗子也闹粮荒。”一个声音斥道:“都给我闭嘴,坏了大事,砍你们的脑袋。”声音渐渐止住了。
刘通在郓城时,常跟晁盖海侃神吹,提及后世诸般奇闻,有一次说起用动物当细作的事,猪牛羊狗,海豚猴子,无一不可。白胜正好在座,吴用戏曰“白老弟要是弄出个耗子军,岂不是打遍天下无敌手了。”众人呵呵一乐,也不以为意。白胜却留上了心,他形貌矮小猥琐,一向被人瞧不起,心想我要当真整出个耗子兵,那可大大地露脸,说不定刘大人重重有赏。
打这时起,他琢磨着驯养耗子之道,金军南侵后,赶上了用场。他驱使这些“黑夜神”放火下毒,刺探敌情,屡屡见功。刘通在一次赏功会上,特予褒奖,晋升白胜一级军职,并授予他“神兵白胜”的称号。山野黎庶之中,多有奇人异士,咱们的白胜白统制便是这样的一位异能之士。这是刘通对他的评价,白胜自此声名大噪。
白胜探明了敌军所在,引大军前后包抄掩袭,马忠的数千伏兵悉数落网,统兵官周旺也被白胜拿获。周旺见了晁盖,既感沮丧,又觉郝颜。西北军押着俘虏,赚开江都的城门,马忠在热被窝里给揪了出来,他见了晁盖,叹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素闻秦军用兵诡异,马忠稀里糊涂被擒,也不算冤。”
晁盖上前给他解开绑缚,抚而慰之曰:“小的们多有冒犯,请大人海涵。盖出身草莽,还需大人多加指点。”
马忠甚是感激:“晁大人胜而不骄,礼遇败军之将,令马某汗颜。”
晁盖:“盖早已有言在先,我等南下,并非为敌,而是来交朋友,让大人受惊,委实过意不去。”随即把周旺等人一起叫来,给大伙治酒压惊。
马忠:“晁大人有什么设想?”
晁盖:“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而今胡虏肆虐中国,山河破碎,凡我同胞需携起手来,光复国土。我们的愿望,仅此而已。”众人自无异言。
吴用:“朔九寒冬,荒郊野外难以御寒,我们想暂借贵地避避风雪,即时可送大人过扬州,军士去留自便,愿意留下的留下,不愿留下的随大人去扬州,你看如何?”
现下人家是主,自己是客,这样安排,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哪有讨价之理。跟着马忠走的大约有一半人马,这些军卒在江淮一带都有亲眷,虽想留下,却是不敢。马忠领着部卒来到河边码头,张琼派出夹攻的水军深感奇怪,江都官军怎地一个个垂头丧气样,马大人既要过扬州,且先接了。
送走了马忠,西北军分兵南下,打出收复镇江、真州,夺回军粮的旗号,张遇、丁进顺水推舟,接受招安。在江都、镇江、真州这个三角地带,秦军犹如夯下了一根石桩,扼长江之东西水道、控南北之运河要冲。老九岂能容得这么一个眼中钉、肉中刺。
1128年二月,赵构急令王渊统苏湖之兵北上,张俊统皖南、苏南的“振华军” 火速南下,杜充以江宁水军东进,同时敕令张公裕的新建水师自东海逆流而上江阴、扬中,以四面合围晁盖所部,欲将西北秦军一举吞灭。
宋史本纪:1128年二月壬午,诏京畿、京东西、河北、淮南路,置振华军八万人。1130年正月己未,金人陷明州,夜大雨震电,乘胜破定海,以舟师来袭御舟,张公裕以大舶击退之。
霪雨霏霏,春雷激荡,万物在寒微中迎回了春天。对于赵构的反应,晁、吴等人早有预见。秦军整肃军纪,严令不得骚扰百姓。在控制区内出榜安民,整顿秩序,团结爱国人士,打击不法,清理投敌奸细。
是日,晁盖在镇江城中约见当地乡绅名流,阐释西北军的政策主张。金军南侵以来,北方民众大规模南迁。每逢中原战乱,移民大潮即在中华大地上重现。此时的江南,有许多来自北方的避难民众,加上南方的热血百姓,对西北军抗击金军,大有好感,支持者甚众。这是秦军赖以生存的土壤,唯有唤起民众,处理好军民关系,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秦军治政,赢得了拥护。江东父老愿为他们提供情报,赵构的举动,都在秦军的掌握之中。晁盖在镇江召开战时会议,商讨应敌之策:王渊、张俊足智多谋,带兵有法,这南北二路皆为劲敌。杜充、张公裕的东西二路水军,战力稍次。
其中,南面王渊的苏湖(苏州、太湖)之兵训练有素,将帅相和,最为辣手。北面张俊的 “振华军”新招不久,疏于战阵。西面,杜充寡谋无勇,陈邦光贪生怕死,水军战意不高。东面张公裕的水师临时凑集,战力也是有限,此时还在东海整合,要逆江而上,还需花费不少功夫。
此次战役总的原则是避敌锋铓,击其惰归。柿子先捡软的捏,江宁杜充的水军靠近真州,理所当然被列入一号名单。晁盖招纳张遇、丁进的义军后,有了一支数千人的水军,我军迎头击之,将杜充打残后,再顺流阻击张公裕的水师。而后收缩兵力北上江都,避开王渊的精锐,视情退往高邮、淮安,拉近与后方宿迁、徐州的距离,依托高邮湖、洪泽湖,击溃或重创张俊所部。这便是镇江军事会议的总体构想。
大敌已至,处于江淮腹地的西北秦军能否顺利脱出赵构的大包围圈?古人云,运筹于帏幄之中,最终能否决胜于千里之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