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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大人,他他好像摔摔死了。”城门史说话声音显得有些发颤,愣怔地望着刘铭祺提示道。
“死了?这么不禁摔?死了就死了吧!活着也是个造粪的机器,像这样的人少一个,就少一些受害者。”刘铭祺不屑地哼道。说完,他抬手一挥:“飞虎,来来来,别管他,喝酒!”
施飞虎做梦也没想到刘铭祺的胆子这么大,说把那个奴才摔下去就摔下去了,连贲都没打,真是不敢想象。他如今可不比当初,仗着兵部尚书代理皇上的威名,权大势大,不但可以替天行道,为民除害,更能光明正大地为百姓申冤做主,而今他只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城门领,官小权威,这下要是搞不好,又要给他召来不可预料的祸端。
“刘大人,此事是不是做的有些过了?”施飞虎想了想,快步走到桌边,满脸担忧地朝刘铭祺暗示道。
“过了?不过啊?比较符合民意,此等败类不诛,还留着他继续祸害人吗?别担心,出了事,本大人顶着!”刘铭祺一声冷笑,跟个没事人似的。说完,提起筷子,继续品尝起桌上的几道小菜。
再说楼下的车队,眼瞅着那个奴才被清兵们从城楼上给抛下来后,登时吓得目瞪口呆,慌忙跑到车轿前禀告。
车内姓孙的老爷一听,甚为震惊,刷的一下扯下车帘,呵斥道:“此有此理?一个小小的城门领简直是无法无天,光天化日下竟敢草菅人命,实在是胆大妄为,连我孙家府上的奴才都敢动,莫不是活的不耐烦了。”
刘铭祺如此为所欲为明目张胆的做法,当即激怒了孙老爷,只见他在几个家奴搀扶下了车,气势汹汹地朝城门而去,欲要找城门领刘铭祺算账。
“噔噔噔”随着一阵碎乱的脚步声,那个姓孙的老爷带着几个家奴上了楼,只见其穿一件宽腰丝绸长衫,腰腹鼓鼓,体形臃肿,左边脸颊上长着一颗大黑痣,数根又细又长的痣毛长在上面,在微微的霞光下闪烁着金色的光芒。
此人名叫孙盾龚,外号叫孙二,提起他屁都不是一个,可是提起他的亲兄弟那可是大有来头,刑部尚书孙盾圑正是他一个娘肚子爬出来的亲哥哥。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就是其中一个升天的犬,在孙盾圑的庇护下,什么生意来钱快他干什么,只要有钱赚,什么歪门邪道他都敢干。仗着他亲哥的权势地位,他还有什么好怕的,就算犯了法,谁也不敢把他怎么着,因此孙二的车队入京,无论走那座城门,从没有人敢拦过他的车队,早已是习以为常的事了。今日却没想到遇见个不知自己来路的城门领,而且还敢把他的家奴从城楼上给丢下来,打狗本身事小,而欺主事大,他怎肯咽下这口窝囊气!
“站住,来者何人?”守卫在楼口的城兵们当即将他拦下,喝问道。
有其恶奴必有其恶主。孙二见城兵强行拦住他,更是火上浇油,开口大吵大叫道:“让你家城门领滚出来见我!”听这位孙老爷口气生硬,火药味十足,完全就没把城门领这样的小官放在眼里。
城门史闻听这个大肚子孙二当着面大骂刘大人,扬起手便要抽他,只听身后一声喝:“慢着,让他进来。”正在箭楼上品味小菜的刘铭祺朝城门史摆了摆手,示意放行。
城门史应了一声,身子向后退了一步,转令城门兵放行。感觉很没面子的孙二狠狠地朝城门史的脸上啐了一口,狠道:“你他妈的也不睁大眼珠子看看我是谁?混账东西!碰我一根手指头,二爷我让你全家死光光!”骂完后,一甩袍袖,气冲冲地朝箭楼走来。
刘铭祺见其老虎屁股摸不得的气势,心知来者不善,敢如此嚣张地在刘铭祺面前大呼小叫的人,他算头一个,跟阎罗王带着一群死鬼来闹事似的,凶得要命。
刘铭祺只是微微将脸一扬,斜着眼睛瞥了他一眼,根本没把他当根葱,接着喝他的小酒,吃他的小菜。
“谁是城门领?是谁把我的人推下城楼的?”孙二冲到桌前,抬起熊掌往桌子上一拍,桌上的小菜当即震翻了好几碟,当即咧开大嘴凶问道。
“是本官把那个奴才扔下去的。”刘铭祺一抬头,丢到手里的筷子,干脆利索地应道。
“你?”孙二眼珠子一瞪,上上下下仔细地打量了刘铭祺几眼,顿然身子一震,满脸的怒色也开始发生了质的变化,当即语调一变道:“是你?”
“怎么,你认识本官?”刘铭祺多瞧了他一眼,疑惑的问道。
“认认得!”孙二吭哧憋肚地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半字来,面部表情骤然变得有些慌措,脑袋也随之低下半尺,眼珠子滴溜溜直转,方才那股霸道气势瞬间跟放了气的皮球似的,怎么也鼓不起来了。
孙二对刘铭祺的面孔不算陌生,早听他亲哥哥孙盾圑跟他提起过,全京城除了皇上,最不好惹的人物就数刘铭祺了,虽然他因得罪了皇上连降三级,身份上不及孙盾圑,但威名仍在。
孙二本是个欺软怕硬的窝囊废,今天撞上了刘铭祺算是遇见了克星,心里跟吊了十五只水桶一般七上八下的。最令他担心的不是刘铭祺的责难,而是怕他的那批货在城门领刘铭祺这过不了关:唉!他娘的,早知道调任来这么个活爹在此守城门,还不如绕圈走其他几个城门呢。
天下买不来后悔药,孙二左右一衡量,心想:眼下宁可装孙子,也不能再摆大爷的谱了,想办法哄弄过去算了,日后,再让自己的亲哥哥来修理他。
“哈哈认得就好!”刘铭祺笑盈盈地鄙视了他一眼,算他狗眼看的准些,随后脸一沉,道:“方才你的狗奴才欺压百姓,辱骂本官,罪有应得,本官为民除害,送他提前见了阎王,看你方才这等凶神般的态度,是不是有什么意见啊?”
“没有,小人不敢!小人啥意见都没有,小人的奴才死有余辜,真是该死,您要是不送他见阎王,小人也不会轻饶了他。”孙二毕恭毕敬的连连鞠躬,整个人霎时间变得极其温顺明理,这倒让刘铭祺匪夷所思,甚是纳闷。
“既然你能认识到错误的本质就好,今个本官也不难为你?你的车队超速并且撞人,交清罚款,车上的货物逐一检查验明过后,再行进城。”刘铭祺点了点头,吩咐道。例行检查进城车队的货物,这也是城门领的首要工作之一。
“小人只是在奉天拉了几车萝卜贩进京城倒卖,您看这天色也不早了,就不要再让兄弟们辛苦了!要不这样,刘大人赏脸,小人请您到快活林酒楼喝酒去!您看您这一天日晒雨淋的也不容易,就让小人好好地孝敬您一次!”孙二嬉皮笑脸地道。也不管刘铭祺愿不愿意,伸手就要拉扯他朝楼下去,跟铁的不能再铁的哥们几年没见似的。
“咳!”刘铭祺一声干咳,脸一绷,面露不悦。心想:这个孙二什么毛病啊!我跟你很熟吗?
孙二一见刘铭祺脸色微变,吓得赶紧把手往回一缩,自圆其说道:“刘大人您看您,还客气不是。要不这样,”孙二笑眯眯地向前凑了凑,暗中从袖口里掏出一打大金额的银票,估计万八两的样子,悄声求道:“小小意思,不成敬意,刘大人您就高抬贵手,放小人的车队进城吧!”
本来刘铭祺也没打算怎么查验,过过程序也就算了,自己也等着回家陪老婆呢!哪有闲工夫跟他磨嘴皮子。当孙二掏出银票硬往他的手里塞的时候,倒是让他增添了几分警觉。本来进城查验,例行公事而已,孙二却显得特别的紧张。心想:孙二这车队莫非有什么问题?要不然他也不会如此大出血,用这么多的银子贿赂自己。
刘铭祺心中有数,眼珠一转,讥讽道:“本官需要这些废纸吗?”
孙二心中有鬼,搞得他有些发懵,这时才恍然想起,眼前的刘铭祺身为大清首富,根本不吃他这套,人家府上的银子数都数不过来,还在乎他这点脏银,想到此,无比尴尬的孙二将银票又重新塞回自己的口袋,低声道:“刑部尚书孙盾圑乃是小人的兄长,就看在家兄的份上,刘大人您就行个方便吧!日后家兄和小人一定会登门道谢刘大人的大恩大德。”孙二也实在没办法了,只好拿出最后一招,搬出他的亲兄弟来压刘铭祺。
不提倒好,一提他的家兄,刘铭祺反而更气,暗道:“我说孙二方才怎么那么嚣张呢!源头在这呢,原来是这个狗娘养的孙盾圑在他后面撑腰呢!”
刘铭祺可不管什么兵部尚书马部尚书的,当即脸一正,高声道:“公事公办?来人啊!例行检查!”
孙二一听刘铭祺不但不给面子,而且还动了真格的了,一把拉着刘铭祺的手腕,急忙劝道:“刘大人,您怎么这么较真呢!您就算不给我面子,也该给我哥哥刑部尚书孙盾圑的面子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好我好大家好!”“哦?说的好!哈哈”刘铭祺调动着孙二快要崩溃的精神,抬手在孙二的肩膀上拍了两下,莫名其妙的一阵大笑,更是让他摸不着头脑。孙二憋了半天,见刘铭祺笑得开心,以为是他相通了呢!也不由跟着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刘铭祺忽然笑容一敛,脸色郑重,喝道:“天王老子要想从本官的南城门进京也不例外,照查不误!”
“喳!”城兵们齐声得令道。城门史即刻带领着城兵转身下楼,朝车队围了过去。
“刘大人,刘大人,刘”孙二额头上的汗珠子直滚,喊了半天,刘铭祺理都没理他,便跟着城兵下了楼。
孙二当时就僵到那了,心里跟擂鼓似的“蹦蹦蹦”剧烈跳动,人要是走霉运,喝凉水的塞牙。
“走吧,别在这愣着了?”施飞虎厚重的大掌,拍落在孙二的肩膀上,大声催促道。
孙二身子一抖,硬着头皮,八字脚迈开鸭子步,垂头丧气地跟在施飞虎的身后。
夕阳落山,天色已暗,朦朦胧胧的黑色肆意曼延天空,天地间一片模糊。城兵们燃起火把,借着火把光亮,百十来辆大车一辆挨着一辆相继接受城兵的巡检。
城门史派人抬了张椅子给刘铭祺,接着又将城门兵分成七八组的样子,分别上车查验,对发现有问题的货物开箱检查。
半个多时辰过去了,整个车队的货物全部清查完毕,压根令刘铭祺没有想到的是,除了前面几辆车里装了些水灵灵的青萝卜外,剩下车里所载的货物全部是整箱整箱的鸦片和一些用于吸食鸦片的工具,主要是烟签、烟灯、烟枪等。
鸦片分为生鸦片和熟鸦片。生鸦片呈褐色,有些品种则呈黑色;可制成圆块状、饼状或砖状;一般表面干燥而脆,里面则保持柔软和有粘性,有刺激性气味——陈旧的尿味,味很苦。
熟鸦片就是生鸦片经过烧煮和发酵后,制成条状、板片状或块状;其表面光滑柔软,有油腻感,呈棕色或金黄色,通常包装在薄布或塑料纸中。吸毒者吸食时,熟鸦片可发出强烈的香甜气味。
一般将生鸦片加工成熟鸦片,然后搓成小丸或小条,在火上烤炊软后,塞进烟枪的烟锅裏,翻转烟锅对准火苗,吸食燃烧产生的烟;吸毒人员中烟瘾不大者每天吸食10~20次,重者每天百余次。
大清从雍正皇帝就下令禁止鸦片,此后多位皇帝一直强调禁烟,到了嘉庆朝却是一番屡禁不止的情势,其危害性不言而喻,可怕之极矣。不但可以毁掉一个国家,甚至是可以毁掉一个民族,这些个以此敛财的贩毒者,什么样的罪名放在他们的头上也不为过。
“孙二,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贩卖鸦片?祸国殃民,本官岂能容你。来人啊,把他先给我捆起来。” 坐在凳子上的刘铭祺一脸怒容,高声命令道。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冥冥之中,老天爷自有安排,就拿孙二来说,要不是遇见被贬职的刘铭祺根本没人敢检查他的车队,恰恰遇见了这位刘大青天,他的报应也就跟着来了。
“大人饶命啊!小人就干这一次,下次不敢了。”孙二被冲上来的城兵捆得跟个粽子似的,嘴上还不消停,满面惊惧地朝刘铭祺求饶。
“一次就贩卖这么多,还想再贩卖第二次吗?来人啊,将所有的鸦片从车上卸下来就地烧毁。”刘铭祺出语惊人,誓要上演城门销烟之壮举。
“啊!大人使不得啊!大人不要烧啊!”孙二身子挣扎着朝刘铭祺大喊大叫道。
“哦。你心疼了是不是?既然你舍不得这些害人的东西,本官就成全你,把你和这些鸦片放在一起烧,这回你该满意了吧!”刘铭祺半黑着脸道。
话音落地,很多从城里出来看热闹的百姓也在他的身后忍不住恨恨道:“烧了他,烧了他”
刘铭祺站起身来,朝百姓们拱拱手道:“听民心,顺民意,谢谢大家的支持!”
“你敢,刘铭祺,你敢烧我,我哥哥他不会饶了你的。”孙二见鸦片难保,性命危在旦夕,心里发凉,脑袋发大,咬牙切齿地大声威胁道。
“哼,别说是你哥哥,就算是皇上来了,也得烧!”刘铭祺不以为然地道,随后一挥手,众城门兵全部冲上去,从车上一箱箱地往下搬鸦片,统一堆放到城门一侧的空地上,百姓们也纷纷卷起袖管,义务加入到搬运鸦片的队伍当中。
刘铭祺瞧了一会,觉得这样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于是下令,将马车感到空地上再卸下马匹拉走,连车带鸦片一起烧。
没一会儿,所有的鸦片车都集中在了一块,城兵们又在鸦片和车子上面浇上熟油,一切准备就绪,最后还没忘将孙二一同绑在其中,身上同样被熟油浇了个透心凉。
还没活够的孙二,临死之前,再次声嘶力竭地破口大骂:“刘铭祺,操你奶奶的,你等着,我哥哥是不会放过你的,老子做鬼也饶不了你!”
刘铭祺不屑地望了孙二一眼,暗道:“靠,又是一个做鬼也饶不了自己的主,这些被自己所杀的人,临死前怎么都会喊上这句老掉牙的台词呢!一点新意都没有,难道就不能喊一声:下辈子一定好好做人之类的话吗?真是无可救药!”
“启禀大人,一切准备就绪,何时销毁?”城门史一路小跑来到刘铭祺的面前请示道。
“立即销毁!”刘铭祺一声虎喝,身后顿时掌声雷动,百姓欢呼雀跃,倍感振奋。
“准备,五四三二一,点火。”在城门史的口令指挥下,围在四周的城兵们将手里的火把同时抛向鸦片堆。火焰升腾,火势熊熊,映红了在场所有人的欣慰的脸庞,唯独置身火海里的孙二如同怪物一般在嘶吼声中结束了他罪恶的人生。
这些鸦片,据说足足燃烧了一夜,所散发出的浓浓烟味,令人很不舒服,可使人头晕目眩、恶心或头痛,将守卫在南城的城兵们熏成了麻木瞑想的半昏迷状态,接连轮换倒替了七八次夜岗才算熬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