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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酒源源不断地淌过咽喉,皇上很快便躺倒了床上。白天阴翳狠毒的眼角渗出了晶莹的泪水,倾尽山河也无法换回夏清和。某年春天,他随诸将骑马踏花归,自己站在高高的城墙上一下就被他吸引了,然后,然后,再然后终于一切都没了,一切都被自己亲手毁了,皇上渐渐合上双眼。
皇上的脾气在夏清和死后变得更怪了,身边伺候的人终日战战兢兢,生怕一个不小心丢了脑袋。说夏清和叛国的是皇上,将夏氏夫妇悬尸城外的也是皇上,将上书为夏清和罗织罪名的官员满门抄斩的还是皇上。现如今到底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谁也摸不清。
因为皇上有令不许任何人靠近,所以宫女太监们都只能在院子里候着。
梦中的世界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他所能听到只有一个阴冷的男声,平静的表面下是难抑的愤怒。“你终于来了,皇上”
“你是什么人,怎么会把朕带到这里?!”
“听说皇子得了天花?”
“不错,已经快好了。”
“哦,那恭喜您了。”阴恻恻的笑声摩擦着皇上的耳畔“赶紧让人准备棺木吧,这孩子活不过子时了。”
皇上惊呼:“你究竟是什么人,与朕有什么深仇大恨?!你若要报复尽管冲朕来,皇子年幼”
“深仇大恨?皇上杀了这么多人,您和这些人都有深仇大恨吗?若说皇子年幼,那刑场上比皇子还小的稚子又是什么下场呢?”说话的人叹了口气。“我这辈子只干过一件错事,就是放夏清和离开;而夏清和唯一的错误,就是太把你当人看。时辰差不多,我也该走了对了,您还有三位公主吧?给您一个月的时间为她们准备后事。”
“不,你不能这么做!”皇上对这几个子女算不上好,要没有人提醒他甚至连三位公主的名字都分不清,但要自己的孩子去死,再不负责任的父母也会心如锥刺。
“皇上乃万民表率,草民可都是和皇上您学的。”戏谑的嘲讽远远飘走。
皇上突然觉得脚下一空,猛地醒了过来。这时一个太监急匆匆地赶来“启禀皇上,皇子的病不知怎么回事又重了”
一个月内,皇子及三位公主先后夭折。
之后每隔一段时间,皇上都会做那奇怪的梦。梦中的人会啃噬他的身体,肌肉撕裂的痛苦和血腥气就像真的一样,而清晨醒来又一切如常。这样的痛苦他已经忍了十年。昨晚他又做梦了,梦中的他苟延残喘,趴在地上求饶。他的哭声越大,背后的笑声越响。
整整十年,后宫再无人生育,而终日担惊受怕的皇上自然亦龙体欠安。照这样下去,皇位出不了那两个年轻人的。惶惶不可终日的大臣们似乎终于看到点希望了,那两个年轻人无论能力如何反正总不会像当今皇上这般喜怒无常。
说到那两个孩子,皇上心中总有点不是滋味。一想到这个位子将交给别人他的心里就跟被油煎了一样,为了坐稳这个位子连杀带贬他一连整治了十一个弟弟,其中大多是欲加之罪。至于六弟,当年还真被他装出来的荒唐给骗了。明哲保身的道理,没想到他从小就懂了,想到此处皇上不由地将目光黟到了身上的龙袍。“老六啊,听说朕这个皇侄和你年轻时一个样子。”皇上低声自语道“只不知是外面一样还是里面一样?”
秦少真难得有个清闲能在家陪爱人缠绵,结果棋刚下到一半宫里传王爷觐见的旨意就到了。
“仙君,这可如何是好?皇上疑心甚重,若真因昨晚治我们个结党营私也不无可能啊!”秦少真十分惊恐地将咸池拉住。
自从秦少真知道了咸池的身份,说话就客气了好多,弄的咸池反而别扭。“少真,在下面不用太客气,叫我吴公子就可以了。”咸池别开脸故意不去看秦少真的眼睛,那水汪汪的眼睛一瞪太诱人犯罪了。“你仅管放心去吧,皇上虽然不喜欢你,也不甘心把自己的位子拱手让人,可到底你还能压压镇国侯的威风,他舍不得拿捏你的。”
送王爷上了轿子,咸池便出门去了。京城就是热闹,街边商铺林立,吸引了许多大姑娘小媳妇的目光,同时也吸引了某些意不在酒的醉翁。
咸池坐在茶楼的雕花窗户旁细细品评着街上行人的形貌举止衣着打扮。一壶茶一碟点心,难得的独处时光。
“你们说王爷跟府上那两个俊俏公子到底是什么关系?我听说那两位和王爷同住内院,而且没有吩咐下人还不许过去”
“这还有什么可猜的,自然是那种关系。昨晚栖凤轩那么多美人王爷却看都不看一眼。”
“就是啊,那绝色看多了,庸枝俗粉哪还入的了眼。唉,没想到王爷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却这般御内有方、龙马精神。”
包间里的嘻笑声一点不落地都传进了咸池的耳朵里。他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趁那几位背人嚼舌根的没出来赶紧结帐走人。“唉,人长得太美就是不安全,走到哪绯闻就跟到哪,这回拖累小王爷了。”
空荡荡的大殿里没有半个人影,秦少真孤零零地跪在地上。又冷又硬的地板硌得他膝盖又疼又麻,十年没跪过了还真有点吃不消,可偏偏又只能忍着。急得他只能安慰自己:谁让本王人前显贵呢,活该这会背后受罪
又跪了一会既不见皇上来,也没有太监传话,秦少真大概明白皇帝的意思了。这是存心要难为自己。
汗水渐渐浸透了朝服,原本难受的腿似乎已经麻木。他静静跪在殿下,细心倾听着四周的响动,生怕会有什么东西从厚厚的帷帐后射向自己。如果可以,他真想告诉皇上,他对权势没有兴趣,然后求皇上削了自己的王位放自己离开。他这辈子注定有不了大出息,只要能开开心心地和自己的亲人一起生活就满足了,不需要锦衣玉食,有几亩薄田度日足矣。当然,这种事只能越描越黑吧。
“皇上驾到!”太监尖细沙哑的声音从殿外传来,好似天籁。明黄的靴子停在了秦少真的眼前,一双干枯的手将他扶起。“皇侄请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