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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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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终究是没有赶上,不仅如此,舅妈因受了刺激,突发脑溢血被推进急救室。

    我和决楚赶到的时候只能坐在急诊室外等,决楚低着头坐在椅子上,泪一点一滴的溅下,无声的哭。

    我想起小时候大舅笑着把我抛的高高的,然后在掉下来时接住我,乐得哈哈大笑的样子。想起他微笑着疼爱的叫我囡囡的样子。想起他背着舅妈偷偷给我塞钱的样子。想起他那次送我去学校走时偻钩的背影。

    心终是疼痛起来,落了泪。

    伸手覆盖在决楚握紧的双手上,他没有看我,低下头去把额头靠在我的手背上,像在汲取力量支撑自己一般,只是泪溅在我手背上,那么烫,那么烫

    医生从急救室里出来的时候,我和决楚连忙迎上去,我心里从来不喜欢舅妈,可是现在却真心实意的祈祷她好。

    “还好是在医院突发的,抢救够及时。住院观察一个星期就可以了。一会去观察室那边探望病人吧。”

    我松了口气,决楚也是。

    他回过身来死死的抱住我“圆圆,她没事。她没事。老天保佑。”

    我点头“嗯。她没事。没事的。”

    天可怜见,不让他一次承受失去双亲的痛苦,那种痛太让人崩溃,当年我尚有哥在身边照顾我,他身边却没有任何人可以替他分担

    在观察室见到舅妈,她一瞬间像老了很多,我不是说样貌,我是说心。

    那种疲惫的痛缓缓的从身体里一丝丝的透漏出来,无法遮掩。

    她心里一定很爱很爱大舅,这些年她虽然总跟大舅争吵这争吵那,次次她都要占了上风,可是能为大舅做的她一样也没少做。她心里一定很爱他。

    舅妈看见我的时候一愣,却没有像过往那般流露出厌恶的情绪,只是淡淡的点头“你也来了。”

    我不知该说什么,站在决楚身后轻轻的点头嗯了一声。

    “妈,你好好休息。我买点东西回家给你煲烫送过来。”

    舅妈看了他一眼突然笑了,慈母爱子般的安详“你什么时候会煲烫了?”

    决楚开始呐呐“我买本书照着做就是了。”而后语气又有点别扭“你管我,反正我做好就是了。你好好休息吧。”

    说完就转身出去了。我一看,跟舅妈点了下头,也跟着出去了。

    医院离家有半个小时的路程,我们坐车到家附近的超市,买了骨头,粉藕,烫料什么的,又走回家里。

    决楚抱着从超市买来的靓烫一百例认认真真的照着做。

    我只坐在旁边看,不扰他。

    他一直站在那里守着火,却不知道火要关小,盖子不能盖的太紧,结果烫仍是扑了出来

    一时间手忙脚、乱鸡飞狗跳。

    我叹了口气,进厨房,帮他拿开盖子,又把火关掉,倒出一半的水。

    “汤不能放这么多水,会沸出来,而且汤的味道也不好。”说着舀了一汤勺汤出来,尝了尝味道,放了盐、鸡精进去,重新开火,关小,盖子半遮“这样就可以了。”

    转过身去的时候,决楚正用一种说不清的幽深目光看我,见我这般转身看他,方才低下眉去,声音有些低哑“谢谢。”

    我一愣,原来我们已经生分至此了

    拿着做好的汤去医院送给舅妈,舅妈尝了一口突然掉下泪来,滴到汤碗里又溅出来,决楚有点慌“妈,不好喝你别喝就是了,你别哭啊。”

    舅妈看着他含泪笑了“不是不好喝。妈是高兴。我儿子终于长大了。我也能喝到他给我做的汤了。”

    决楚舒了口气,回头看了我一眼,目光里含着谢意。

    舅妈的病受不得刺激,决楚在一旁一直给她讲去香港这一年遇到的事情。

    我看着他飞舞的眉眼心里说不出的痛,他一定很痛现在,却不能说,不能流露,因为怕舅妈看着更伤心,所以便装出这种只要妈妈好一切都好的样子,逗她开心。

    舅妈虽然眉目间还有疲惫的神色,可是眼神里的笑意却温暖起来,时不时的抬头摸一下决楚的头。

    我跟决楚一直陪舅妈到十点半。

    “妈,你睡吧。我在这看着你。”

    舅妈笑了一下,赶我们走。

    “回去吧,看什么。这边的护士晚上会守夜,轮换替班的。你看这么多人住院有几个守夜的。影响别人。你回去吧。明天再来看妈。”

    决楚坚持着不肯走,被舅妈挥手赶走。

    我们出了医院,决楚没有坐车,拎着保温桶一步步的拖着步子往回走。

    我沉默的跟在他后头,就这么一路走回家。

    到家里开门开灯的时候决楚别过脸去,可是我仍是看见他满脸的泪水,从他一贯幽深的眼中汹涌而出,那么快,那么多,让人来不及擦。

    “睡觉吧。”他说着就要进卧室,被我一把拉住。

    “别这样,决楚,你别这样。哭出来吧。会好受很多。”

    他没回头,可是身体瑟瑟发抖,颤抖的不能自已。

    我心酸到疼痛,上去抱住他“决楚,你哭出来吧。”

    他突然反身过来,死死的抱住我,号啕大哭。

    那样的痛哭,像是要把所有的痛都哭出来一样,一丝不留。

    我也掉了泪,却只是抱住他,没说话。

    大舅于我只是对我很好的亲戚,于他却是不得替代的父亲,从此以后他失了一面山,再也找不回来。

    决楚不知这样哭了多久,哭到嗓子哑,发不出声来。

    我拉着他到床边,让他躺下。

    而后去给他倒水,去药箱里翻出枇杷膏。

    “喝一点吧。明天还要去看舅妈呢。如果说不出话来今天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决楚靠在床边,我拿着勺子喂了两口枇杷膏给他,有没含住的余液从嘴角露出,我拿手指轻轻帮他擦去。

    在抬头时决楚神色幽幽的看我“余清鸢,”他的声音哑哑的如同生涩的沙砾“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会再也舍不得放手的。”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帮他关了床头灯“睡吧,晚了。我去外屋了。”

    起身的往外走的时候被他从身后拉住。

    “别走。余清鸢。今个别走。求你。别走。”

    我转过身看他,月光从窗子映进来照着他微微仰起的脸,苍白,哀求,悲伤,无助

    他只是那么痴痴的抬起脸看我,在最脆弱的时候拉住我,乞求我别走。

    我看着他流泪的眼突然心痛莫名,当初,若我能这样拉住哥,那哥会不会走?

    “好,我不走。”我坐下来环住他,声音微微发苦却轻柔异常“我陪你,我不走。”

    决楚一晚上都死死的搂住我,好像怕失去什么一样。可是他是真的累了,很快就睡着了。

    我看着他睡熟的脸,眉头仍是紧皱着,睫毛间还挂着没擦干的泪珠,如同被遗弃的小孩子,一张脸满满的让人看着心疼。

    我看着,终是叹了口气,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