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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这天,吴桂兰起了个大早,去了菜场。虽然是一个人,这年还是要过的。就算不能像在家里那样热闹,起码要做几个像样的菜慰劳一下辛苦了一年的自己吧。
在菜场转了两个小时,挑了一条半斤左右的草鱼,又买了一斤五花肉和半斤精瘦肉,再加上一些蔬菜,大包小包地提着走出了菜场。在经过一家专门售卖烟花爆竹的商店时,她犹豫了一下,想到自己这两个月的运气,最后咬牙决定还是花三十几块钱买一捆鞭炮放放冲冲霉气,图个吉利。
正当她将所有的塑料袋都交到左手里,空出右手掏出钱包准备付钱时,横里突然伸出一只手来一把将钱包从她手里抢了去。她吓了一跳,慌忙转头,就看见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小子正抓着她的钱包撒腿往对街跑。
抢劫?
“帮我看一下”想也未想,她一下子将手里的东西放到商店门口,匆忙向被吓得还在发愣的女老板丢下一句,话音未落,人已冲了出去。
那小偷显然没料到她敢追,当时他就是看她长得又瘦又小,一副单薄得可被风吹走的样子,才贼心大起,明抢的。这时见她追来,也并不是如何害怕,只是冲着前面的小巷子跑去,心中料着女人即使追上了也没多大威胁。
吴桂兰被气得糊涂了,根本没想到喊人帮忙。也不管是红灯还是绿灯,跟着冲过了马路,对于周围杂乱响起的汽车喇叭声充耳不闻,终于在那个小偷跑进巷子前追上了他。
小偷听到背后传来的喘息声,心中咯噔了下,蓦然回头,尚未来得及看清人在何处,背后的衣服已被人抓住,接着一股大力拖拽着他往后跌去“砰”的一下仰摔在地。
“妈的,不长眼的东西,偷到老娘头上来了。”正挣扎着要爬起来,耳中传来女人恼怒的骂声,然后胸口一痛,竟然被狠狠地踹了一脚,痛得他蜷缩成虾米状,手中一直拿着的刀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吴桂兰眯眼看到泛着白光的刀刃,倏地飞起一脚踢在小偷的手腕上“哐当”一声,刀脱飞出去,落到了远处。而这时,那小偷也渐渐缓过劲来,眼中射出恶毒的光芒,一下子扑向吴桂兰的腿,企图将她撂倒在地。
冷哼一声,吴桂兰在小偷碰到她的腿前,蓦然抬膝顶在他的下巴上,而后抓住他伸出的手,一个反扭单膝抵着对方背心,将其压制在地。
小偷不甘地想要挣扎,却赫然发现背后的女人力道竟然奇大,他根本被压得动弹不得。
“饶命,大姐,饶命,我家里还有老有小”他倒也见机得快,马上开口乞饶。
没有听他那毫无新意的求饶理由,只手从小偷身上搜出钱包,打开看了一下,什么也没少。吴桂兰将钱包放回自己的身上,这才一巴掌拍在那人的后脑勺上,笑道:“你小子他妈的不带种啊,求饶得这么容易?”
“是,我没种,我没长眼大姐你大人大量,饶了我吧。”那小偷听出吴桂兰口气松动,忙继续放软语气哀求,他可不想被送到局里去。
周围已经渐渐聚集起了看热闹的人,吴桂兰可没心让人当猴看,当下又敲了下那人的脑袋,微笑道:“警告你哦,别耍花样,不然我会很不客气的。”
那人赶紧连连应承,然后感觉到仿佛快被拧断的手臂蓦地一松,下一刻背上的重量就消失了。他忙爬起来,在周围人的指指点点声中,看了眼已笑眯眯退到人群里的瘦小女人,然后落荒而逃。
“你怎么不把他抓到派出所去?”一个看热闹的女人有些不满地问“放他在外面,不知还有多少人倒霉。”其他人听到纷纷附和,到后来已渐有责怪的意思。
对于这些事后的意见,吴桂兰显出极大的兴趣,表情认真地倾听着。直到他们说得差不多了,她才笑眯眯地摆了摆手“不高兴。”语罢,不再理会那些人的脸色变成什么样子,退后一步,打算离开这个比菜市场还热闹的地方。不料,后退的身体竟然直直撞进了一个人的怀中。
“啊,对不起。”她赶紧转身道歉,却看到一张戴着银丝眼镜的斯文俊秀的脸。而在他的身边,是一个身高与他相若,容貌英俊,衣冠楚楚的年轻男人。
续失序,一股涩意直冲眼眶。只是在看到那一双与陌路人无二的眼睛时,她激动的情绪瞬间被凝冻住。
抱歉地笑了笑,没有同他打招呼,绕道走了过去。她很清楚,眼前的人已不是那个将她放在心上最重要位置的男子,何况,他已将她完全遗忘。现在的他充其量不过是一个曾花五百块钱只为找她闲聊的客人而已,而像他们这类体面的人是绝不会喜欢在人前和她这种下等人扯上关系。
她一向很有职业道德,绝不做客人不喜欢的。否则,以前也不会有那么多回头客,只是后来那些人以为她有艾滋病才没再光顾她。
真他妈倒霉!一想到此事,她就觉得怄,不由愤愤地向地上啐了一口。
“请等一下。”在看到吴桂兰付了钱拿了鞭炮,然后弯腰提起买的菜准备离开时,林修乔蓦然开口。
“咦?”吴桂兰没想到他们两人竟一直跟在她身后,有点意外,停了下来“你们有事?”呼吸有点困难。难道他想起她来了?或是想找乐子?但是她现在有孕,就算给再多钱也不能和两个男人做,除非她想借机弄掉孩子。
看着眼前这张略略苍白的清秀脸孔,林修乔怎么也想不到她竟然就是那个妓女,没有化妆的她看上去年轻了很多,连身上那股风尘味也荡然无存。如果不是她从他们车前跑过时,启言随口提了一下,他一定认不出来。
“前些日子,谢谢你。”他微笑道,感觉到心口突然莫名其妙地痛了起来,不由皱了下眉头。因为嘉嘉无意中的说漏嘴,他才知道原来他们所谓的昏迷竟然是失忆加不知所踪。动用启言的情报网查了一下,出乎意料地发现那段日子他是和她在一起。他将她逼得走投无路,而她却收留迷途的他,老天爷这个玩笑未免开得太大了点。他有轻微的洁癖,曾和一个妓女同吃同住,还一同捡垃圾的事实让他有些无法接受,这恐怕也是爸妈和阿森他们掩饰此事的主要原因吧。
想起来了吗?吴桂兰愣了愣“呵呵,不必客气,有钱拿的事,我不介意多遇着几次。”她笑得有些干涩,这样的客气,想不想起来又有什么不同?
原来是为了钱。林修乔有些郁闷,却又觉得她笑得让人心口发涩,突然很想知道自己是怎样和她相处的“我送你。”他脱口而出,语罢立即接收到卫启言诧异的目光。
“呃不是很远,不用”吴桂兰吓了一跳,有些慌乱地摆动提着东西的手,她没把握对着他能一直没心没肺地笑。
谁知林修乔并不理会她的拒绝,转头对卫启言道:“你坐计程车回去,告诉他们我晚点到。”
卫启言点头走了,自始至终没有正眼看过吴桂兰,显然同大多数人一样瞧不起她们这一类人。吴桂兰倒也不放在心上,只是有些头痛地任林修乔提走她手上的东西,如果不是因为先前追那个小偷弄得肚子隐隐作痛,她应该拒绝得会干脆一些。又或者,在私心里她仍着能与他多处一会儿,毕竟有好些天没看到他了啊。
“你不舒服?”林修乔开着车,注意到坐在旁边的吴桂兰一直不停地轻抚着小腹,忍不住问道。
“没什么。”第一次坐这种高档车,吴桂兰显得有点不自在,却仍然报以勉强的微笑。即使对她不再有那种感情,这人也算是个好人呢,竟然没有同其他人一样看不起她。
“哦你怎么搬家了?”林修乔转移话题,明知故问。
吴桂兰由他想到以前的那些嫖客,一有钱就想到来找她们,转过身又骂她们贱,不禁有些想笑。闻言,怔了下,他不是恢复记忆了吗?但口中仍回道:“房主不给租,就搬了。”或者因为那对他来说是不重要的,所以忘掉了。
看了她一眼,林修乔有点意外她语气中的轻描淡写,沉默了一下,才有些迟疑地试探道:“那些天我不记得发生过什么事”他想着怎样开口问,说到这停了下来。
不记得?吴桂兰先是诧异,而后释然地微笑,原来并没有想起来。
“嗯。”淡淡应了,她想他应该是想问究竟发生过什么事吧,只是那些事忘了便是忘了,用嘴重复一遍又有什么意义?“没什么,只是你失去了记忆,暂时借住在我那里而已。那个叫阿森的先生已经付过我报酬了,你不必太放在心上。”
“哦是吗?”林修乔听到报酬二字,修长的眉不自觉皱了皱,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无比痛恨听到从她口中吐出这两个字。他自然知道她向阿森要了五千元钱,只是不喜欢她开口闭口都是钱,于是扯开话题“看不出你挺厉害的,竟然能制服那个小偷。对了,你怎么把他给放了?”
这一次吴桂兰不好再用我乐意搪塞,只好道:“东西拿回来就好了,我哪里有那个闲工夫送他去派出所,今天可是除夕呢咦,到了。”也没看清楚他的车是怎么转的,不过一个拐弯,前面竟然就是自己住的小屋。
在院子外面停下,吴桂兰拎着自己的东西下了车,然后顺口邀请道:“谢谢啊看都到家门口了,您进来坐坐吧。”这话不过是礼貌上的客套,白痴都听得出来。
“好啊。”谁知林修乔似乎听不出是客套话,竟然真的下了车,转过来时脸上还挂着温文的笑,让人实在难以产生厌恶感。
吴桂兰哑然,看来无论情愿不情愿,这客人都得接,只好转身拿钥匙开大门。还不停地安慰自己,过年啊,多一个人也热闹点,不是挺好。
看到她无意中流露出的无奈,林修乔脸上的笑容渐渐变大。虽然对面前这个屋子周围飘散的垃圾味有些心悸,但他很好奇呢,这个女人究竟瞒了自己些什么,为什么不肯老老实实地告诉自己那些日子发生的事?而且据启言调查到的资料,这栋屋子可是有名的鬼屋,很久都没有人敢住,这个女人独自一人住在里面也有一个月了,怎么会一点事也没有。
因为烧着炉子,屋子里很暖和,而且看上去很干净,并没有想象中的恶臭气味。看了眼被擦得明晃晃的水壶,林修乔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做过大清扫?”语罢又觉得自己无话找话。
吴桂兰倒没什么想法,将买回的东西放到那搁置油盐碗筷的桌子上,一边倒水,一边回道:“嗯,前天把所有的废品都卖了,然后里里外外清洗了一遍过年嘛,总得干干净净的。”说着,将水递到了林修乔的面前“您喝水。”还是白开水。
林修乔道谢接过,目光则不着痕迹地在没什么多余家具,却因为干净而显得清爽的小屋内打量。
“过年怎么不回家?”无意识地喝了口水,他随口问,等热水入口他才想到自己竟然在用眼前这个女人用过的杯子,不由有些后悔,却又不能吐出来,只能勉强咽了下去。但心中竟像吞了只苍蝇般难受,于是赶紧将杯子放到了炉板上。
“回去做什么?来回路费要花二百多,又耽误赚钱。”吴桂兰开始蹲在那里麻利地拾掇起买来的菜,闻言淡淡道。她自然想回去,想看看爹妈和弟妹,只是一想到回去就要不停地说谎欺骗家人,她就觉得厌烦。这些年她的谎话说得够多了。
她低垂着头专注地去鱼鳞,几缕枯黄微卷的发丝因为太短束不上而耷拉在颊畔,随着她的动作而轻轻晃动。竟然莫名地被这一幕吸引住,林修乔脱口问道:“过年也要做?”明知因为自己动的手脚,她已经有好一阵子没做了,但是他想,如果她还要做,或许、或许他可以
吴桂兰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勾下头继续,笑道:“也不知招了什么衰神,整整一个月都没生意,过不下去暂时不做了。我现在靠捡破烂混口饭吃。”说着,刀刃对着鱼腹白线的地方用力,剖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