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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院的门锁着,成功知道吴桂兰又去拾荒了。习惯性地伸手到门框下面,摸索了半天,并没有找到钥匙,他有些失落地收回手,背挨着门滑坐在地上。
新的环境很舒适,什么都有,还有一大群关心他的亲人朋友。可是他不开心,没有阿兰在身边,连觉也睡不着。所以他又偷偷溜了回来,就算阿兰会不高兴,也没关系,他只是想再看她一眼而已。
“哥哥!”小荆突然从屋后转了出来,蹦兵跳地来到他面前。
看到他,成功很高兴,没有注意到他又脏又烂的球鞋上滴着水“小荆。”张开手臂抱了小孩一下,感觉到他的冰冷,成功有些雄,但更多的是无奈“你来烤火的吧。可是不行了我没有钥匙。”说到这,他神色黯淡下来,有着浓浓的落寞。
“我知道。”小荆在成功面前蹲下,笑嘻嘻地道:“没有关系。阿兰姐姐说你回家了,你家比这里还要好。”
听到吴桂兰的名字,成功立时精神起来,一把抓住小荆瘦小的肩膀“你见过阿兰了吗?她和你说了些什么?”
他没有控制力道,但是小荆一点也不在乎,点头道:“嗯,阿兰姐姐说她其实也很舍不得你,只是啊”说到这,他停了下来,一脸的神秘。
成功顿时紧张起来,急切地问:“只是什么?”听到阿兰也舍不得自己,他甚至不想去辨别此话的真实性,只是觉得两日来的愁苦一扫而尽,心中升起无尽的希冀。是不是是不是他还可以回来?
“嘘——”小荆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将小手指放到唇边做出噤声的动作,然后才凑到成功耳边,小小声地道:“因为这个屋子闹鬼。”说完,退了开来,看着成功的眼神中透露出不属于这个年龄的冷漠和玩味。
成功没有注意,只是为得到的消息困惑不已“闹鬼?”他不是很能理解这两个字,更加不能明白这与吴桂兰不要自己有什么关系。
笨蛋!小荆翻了个白眼,有些失望地站了起来“你想不想去找阿兰姐姐?我知道她在哪里哦。”
闻言,成功忙不迭从地上爬起来“想。你要带我去吗?”清澈的眼中流露出明显的乞求,没有人能拒绝这样一双眼睛。
“有什么问题?”小荆耸了耸肩,笑弯了眼,主动拉起成功的手,引着他穿过小巷往大街上走去。
小荆的手很冷,成功不自觉握紧了,想把自己手上的温度传递给他。小荆因为成功的动作脸上浮起开心的笑。
“成功?”在走上大街的时候,成功恍惚听到身后有人叫自己,不由停下脚步回过头寻了半天,并没看到人。等收回目光,才赫然发现小荆不知何时放开了自己的手,正一个人往马路对面走去。
“小荆!”看到一辆货车突然驶过来,直直地撞向浑若不觉的小荆,成功吓出一身冷汗,想也未想便冲上去想将小荆推开。
“成功!”一声厉叫从身后传来,吴桂兰脸色惨白地看着成功莫名其妙地冲向高速行驶的汽车。
仿如一场哑剧,成功的身体像一具没有生命的玩偶般被抛飞至空中,然后再缓缓地落下。
在受到那样的撞击之后,除了陷入短暂的昏迷外,成功竟然毫发无伤,这无疑是一个奇迹。
坐在病房外面,吴桂兰将病房让给了那几个突然出现的人,其中一个中年美妇坐在床边拉着成功的手无声地垂着泪。美女就是美女,连哭的样子也是那么楚楚动人。
女人身后站着的男人虽然两鬓含霜,但仍然风度翩翩,锐利的双眸中有着深沉的悲痛,容貌与安静地躺在病床上的成功有五六分的相似。不用太费脑筋,吴桂兰也可猜到这一对中年夫妇与成功的关系。
另外还有两个穿着名贵西装的年轻男人一坐一靠地挨在窗边,神色凝重,其中一个从袋中抽出一根烟,刚叼到嘴上,又拿了下来,显然想起病房中不能抽烟。
他们是怎么知道的,吴桂兰并不清楚,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些人都不简单,的确像是和她以前曾见过的林修乔的同类人。
咯噔咯噔,清脆的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在安静的廊道上响起,异常的惹人注意。
吴桂兰将自己的目光从病房中抽离,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一男一女迎面走来,男的正是那天从她手中带走成功的那个阿森,女的秀发披肩,打扮清新靓丽,那眉眼似曾相识。吴桂兰微一细想,立时忆起正是某夜自己从小混混手下救出的少女,后来林修乔还为她找过自己。
两人走近,少女并没认出吴桂兰,阿森也只是冲她微一颔首算是打过招呼,然后便和少女一先一后走进了病房。
目光追随着两人,只见少女径直走到床边,与那个中年美妇没说两句话便抱头痛哭起来。
哭什么?又没什么事,只是睡一会儿罢了吧。吴桂兰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心中则暗自打算着,等成功醒来,如果他还是要跟着她,她就想办法带他走,再也不去管其他。
主意打定,她的唇角不由自主浮起一抹淡淡的微笑。想起下午在大街上看到成功时心中的激荡以及车撞向他时那将自己笼罩的恐惧,她仍有余悸。
病房内阿森与其他几个男人安抚住哭泣的女人,然后便与其中一个年轻男子走到窗边低声交谈起来,目光不时地瞟向坐在走廊上的吴桂兰。过了一会儿,两人停止交谈,阿森举步向病房外走来,看样子是有意同吴桂兰谈谈。
吴桂兰心中冷笑,暗忖我将人交给你们就是为了他的安全,现在弄成这样看你又有何话说,当下凝神以待。
谁知就在此时,病房里一通骚乱,竟然是成功醒了,阿森的步伐自然而然停了下来。吴桂兰有些紧张地站起,恼火地看到那个少女扑了上去,将他霸占。
阿森按呼叫器叫来了医生。吴桂兰跟着医生走进了病房,不过只是远远地站在能听到众人谈话声的角落里,没有掺和进那一团混乱。
对醒过来的人做了一番详细的检查之后,医生肯定了之前的诊断,只是一时性的脑震荡昏迷,不会有什么后遗症,随时可以出院。
医生走开后,吴桂兰蓦然听到成功的说话声,心顿时凉了半截。
“你们怎么都来了?”那温和而疑惑的语气,不似成功“爸妈,你们不是在纽约吗?”
记忆恢复了。吴桂兰脚下微软,于是往后靠向墙,看着那群人的欢喜。记忆恢复了,那么他可会再如之前那般喜欢着她?
“你还敢说,无缘无故失踪了二十多天,我们能不回来吗?”中年美妇又哭又笑地道,可以听出其中欣喜其实多过埋怨。
“我失踪二十多天?”成功的语气有着迟疑,有着不敢置信“我只是刹车失灵,撞上安全岛而已,又没什么事。阿森,你和我一起的不是吗?我哪有失踪,你没有必要为了让嘉嘉担心而把事实如此夸大吧。我老爸老妈可是很忙的啊。”他伸手按住有些痛的额角,为这么大的乌龙而感到无奈和可笑。
闻言,所有人面面相觑,还是阿森见机得快,身体挪动,挡在了成功与吴桂兰之间,笑道:“你不是埋怨姑姑和姑丈都快忘了你这个儿子吗?我只是趁机帮你完成心愿而已。”
其他人立时反应过来,都忙帮他圆谎,中年美妇破涕为笑地嗔道:“你看你,还这么小孩子脾气,想我们可以直接打电话叫我们回来就是,不然你也可以飞过去看我们啊,有必要弄得每个人都心惊胆战的吗?”
原来都忘了啊吴桂兰本来还有些期待的心瞬间寒透,一口气滞在胸口,几乎吐不出来。
也好也好忘了,就没什么可牵扯的了,就不必再担心他是否会瞧不起自己,是否会嫌弃自己了。
从此,这个世上再不会有成功这个人。如是对自己说着,她吃力地抬起如灌了铅一样沉重的腿向两步外的门走去。
“那是谁?”身后突然传来林修乔疑惑的询问声,她心中一震,顿了下。
“一个医院的护工而已。”有人回应。
吴桂兰落寞地笑了笑,再次抬起腿。
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家,天已经薄暮。没有开灯,吴桂兰安静地坐在炉旁的椅子中,任黑暗逐渐加深,最终将自己完全湮没。
“王永荆,一九七九年腊月生。”她突然自言自语起来,语气幽凉中透着冷酷“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爸爸妈妈是收废品的。十多年前的一个冬天,掉进家门前的池塘中被淹死,尸体没有被打捞起来,第二年春天,全家搬走。之后池塘被填,建了现在这个小院”
格格的笑声从门外传来,是小孩子特有的清脆悦耳。
啪!电灯突然亮了,打断了吴桂兰,也驱走了一室的漆黑。
啪嗒!啪嗒!随着一声接着一声湿鞋踏地的声音响起,一串湿漉漉的小孩鞋印出现在紧闭的门口,并逐渐接近安然坐在椅内的吴桂兰。
“你用不着吓我。我连活人都不怕,会怕你这死鬼?”吴桂兰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冷冷地笑“不妨告诉你,这房子我住定了。”和一个鬼争地盘,她还是生平第一次。
话音刚落,她蓦然觉得喉头一凉,仿佛有两只无形的手环在了上面,并在逐渐收紧。地上,两个湿湿的脚印正停在她的面前。
唇角噙着一丝不屑的笑,她没有浪费力气做无谓的反抗,闭上眼,脑海中浮起成功腼腆羞怯的笑,心中不由自主溢满了柔情。
她出生那天重阴,因而在很小的时候就经常碰见这些不干净的东西,曾经还有过被一个死去的同伴找上当替身的经历。她并不怕,也知道怎样才能不被它们伤害。所以才敢在明知此地不干净的情况下仍贪便宜地租了下来,只是没想到的是它会先找上成功。
如果那个叫阿森的男人没出现,她也许用不了多久就必须从此地搬出去,如同以前那些房客一样。但是现在,没有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