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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的青春没有在心里装下过一个人?
在我那刚刚开始的躁动的青春里,曾有那么一个人,把我的心塞得满满当当的,以至于再也装不下其他。
我渴望知道他的一切,像偷窥狂一样偷窥着他和他的世界。
可是我从来不敢迈出靠近他的第一步。
因为我已经习惯了总是躲在角落里窥探他。
默默地自卑着,又默默地期待着。
我曾天真地以为,人与人之间是有一种奇妙的感应气场的,我喜欢他,他会感受到,然后因气场相合而被我吸引。
而我只要在原地等待他慢慢地向我走来就好。
叶凌云是被肖染第二十八通电话给闹醒的,她按下接通键,侧着身子,将手机搁在侧脸上,重新把手塞回暖暖的被窝里,因没睡醒而声若蚊蝇:“干嘛?”
手机里传来肖染低沉的声音,带着点薄怒,听起来有点咬牙切齿:“很好,叶凌云,看看你脑袋边上的闹钟,回答我现在几点了。”
叶凌云闭着眼睛,不情不愿地又从被子里伸出手,将床头柜上的闹钟拿到眼前,勉勉强强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待看清了上面的时针和分针的分布位置后瞬间怒火冲天:“肖染你神经病吧,七点半就打电话吵我,你信不信我上去揍你!”
肖染似乎早就料到叶凌云会如此,呵呵冷笑,语气嘲讽:“忘记提醒你了,今天是9月1号,十分钟后开学典礼就要开始了。”
如果说方才看了时间后因为愤怒而清醒了稍许,那么现在,肖染的话就像一桶冰凉的冷水,对着她的脑袋倾斜而下,彻底将她给浇醒了。
丫的,今天开学!
叶凌云像个弹簧一样从床上弹起来,第一反应是跳下床,结果被棉被绊了一下,直溜溜地滚下了床。
她也顾不上被磕得生疼的后脑勺,以光速穿上校服,抓起书包就往门外冲,啪啪啪啪地按着电梯键。可天公不作美,现在刚好是上学上班高峰期,电梯在顶楼,以龟速往下走,每到一层就停老半天,和她想要瞬间飞到学校的急切心情形成鲜明对比,另一个货梯则停在负一楼半天不动,她急得想也没想就推开安全出口的门,顺着楼梯从十六楼一路向下狂奔。
从楼里面跑出来时,叶凌云已经满头大汗了,她气儿都没理顺,就在小区里发疯一样地跑,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向了小区外不远处的公车站。
公车站牌旁立着一名俊秀的少年。
他的身材高挺修长,穿着白衬衣校服和墨蓝色的校服运动裤,双手插在裤袋里,单肩背着书包,斜靠着站牌,细细碎碎的刘海被微风吹得轻轻拂起,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
如此清新帅气的少年,若是忽略他那极为不爽的表情和阴沉的气场,应该是公车站上极为亮丽的一道风景。
“肖染!”叶凌云气喘吁吁地大叫一声。
肖染向她看来,剑眉紧蹙,待叶凌云跑到他身边,一手撑着膝盖喘气,一手擦汗的时候,他才收回目光,又冷笑了一声:“叶凌云,你前世是猪吧?这么能睡。”
叶凌云抬手重重捶在了他的肩膀上,瞪着他那冷笑嘲讽的欠揍样怒道:“你个王八蛋,你还好意思说,还不是昨晚陪你打了通宵的游戏!都怪你,害得我开学第一天就迟到,”她伸手又去扒拉肖染的脸,看到他脸色如常,白皙的面庞还透着红润的健康光泽,心中顿感不忿,“一样熬到了凌晨4点,怎么你一点黑眼圈都没有,脸色这么好?”
“因为我天生丽质,精力充沛。”肖染一手挥开叶凌云的魔爪,揉着自己被捶痛的肩膀,一手向马路上呼啸而过的出租车招手,可惜路过的出租车基本上都有乘客,扬起的灰尘扑了他俩一脸。
他的脸色愈发阴沉了:“还有,明明是你一直输,逼我不许下线的,什么叫你陪我打通宵。再说了,为了等你,我都已经错过四辆公车了。”
叶凌云听罢,心情稍好地挑眉道:“算你还有点良心,知道等你小爷我。”
可不幸的是,接下来的十分钟里,没有公车,也没有空的出租车。
肖染对着路口干瞪眼,叶凌云倒是一点儿也没闲着。
她先是对着站牌玻璃里的倒影整理了一下没翻好的衣领,然后用肖染随身携带的漱口水漱了口,用肖染水瓶里的温水抹了把脸,还顺带捋平了她到处乱翘的短发。
肖染一边等车,一边用极其嫌弃的眼神看着她:“叶凌云,你能不能有点女孩子样?”
“呸,咱俩认识这么多年,我叶凌云什么时候像女孩子了?”叶凌云咕噜咕噜喝完肖染水瓶里剩下的水,将空水瓶甩给他后,便在肖染身边来回踱步。
“你能不能别走来走去的?”
肖染张望着路口,觉得叶凌云踱步的声音太烦,便抓住她的后领,不让她继续烦下去。
叶凌云的后领被扯住,前襟卡住了她的喉咙,她哇哇大叫,背过手去打肖染,肖染便长臂一捞,将她的脖子扣在臂弯里,控制住了她的行动。
叶凌云自知肖染如此她是很难挣脱了,索性放弃抵抗,但还是不甘心地掐着他硬邦邦的胳膊。
她心塞地看向路口,将下巴搁在他的手臂上,撇嘴道:“得,白急了,现在铁定要迟到了。既然早晚都要迟到,我就不那么赶了,看我出的这身汗,真是难受。”
肖染这才想起来叶凌云一身汗,一下子嫌恶地推开她,拍打着自己的衣服。
深知肖染有轻微洁癖的叶凌云哈哈大笑起来。
“我是脑子抽了才等你。”他恨恨地道。
叶凌云和肖染是发小,小时候住大院的时候是邻居,他俩穿开裆裤的时候就在一个摇篮里打架,你扯我的脸,我抽你屁股的,可一不见面又寂寞得慌,后来上了小学,两家人一前一后地搬进了同一个高档小区,肖染住叶凌云的楼上三十楼,他俩又是低头不见抬头见了。
他俩小学还是同桌,三天一吵,五天一架,可班主任要把他俩调开的时候,他俩就并排站在班主任的办公桌前哭。蹲在班主任办公桌旁,边哭边写保证书的次数多得数不清。
有一次班主任把他俩的家长叫来聊起这个事的时候,肖爸爸失笑道:“这俩孩子就是对欢喜冤家,孽缘啊。”
果然是孽缘。
小学同桌六年也就算了,初中又同桌三年是闹哪样?
他们初中的班主任比较年轻,思想很前卫,主张民主,说每个学期允许大家自由选择同桌。叶凌云当时想着她才不要和肖染那个讨厌鬼坐,可偏偏肖染拽着她的衣领,拎着她的书包走到了倒数第二排的靠窗位置,一把将她按在座位上,道:“咱俩都同桌那么久了,跟别人同桌我不习惯。”
她当时当然是很愤怒地说:“可是我一点儿也不想和你同桌。”
“你觉得别人能忍受得了你那火爆脾气吗?”当年肖染一脸鄙夷的表情,她到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
“说得好像你忍得了……”她小声嘟囔道,心里明明百般不情愿,可手上却莫名地开始收拾柜桶了。
兴许是习惯使然吧。
他们一起长大,虽然平时互相嫌弃,但不可否认,他们是最好的朋友。
她看着他从一个自恋狂妄的小屁孩长成现在同样自恋狂妄的少年,他也看着她从一个不男不女的小屁孩长成现在依旧不男不女的少女。
她习惯了身边一直有他在。
就连上下学,他们都总是一块儿的,无论早上她起得多晚,她知道,他都会等她的,尽管会被老师罚。就像无论他下午打球打到多晚,她都会蹲在球场边上等到多晚,尽管会被她爹妈骂。
这就是铁哥们儿。
“把你的眼屎擦掉吧。”他嫌弃地道,在她毫不在意地抹了抹眼角后,735路公车才终于到了。
但是车里面乌压压的人群,让他俩不约而同地吞了一口唾沫。
在肖染的协助下,她终于被他推进了公车里,她感觉她在公车里就是夹心饼干里的那个夹心,艰难地站在公车入口台阶那里,前面是某个乘客的大背包,不停地撞击着她的脸,后面是骂骂咧咧的肖染,他被挤得贴在车窗上,也没有比她好到哪里去,他不断重复道:“叶凌云你给我起开,你再压我试试看!”
“妈的,我也要能起开啊!”
公车摇摇晃晃的,她只能靠在肖染身上找支撑,她的书包硌在他的胸膛上,他说他要被她挤出内伤来。
等他们好不容易从公车上下来,感觉就跟经历了一场恶战一样,她本来就一身乱糟糟的,再乱一点也无所谓了,可一向干净整洁的肖染,这时帅气清爽的发型也有点乱,白衬衣上也被她压出了几道褶子。真真是感觉,挤一趟公车五脏六腑就得移一次位,真是怀念以前只用走路上学的日子,高峰坐公车真是作死,她干嘛非要来考这个什么鬼天遥中学啊?
这一大早上,经历了疯狂长跑和自虐的挤公车后,她和肖染还是迟到了,天中的规矩是:开学典礼、散学典礼和升旗礼迟到的学生要在门卫处等到典礼结束后班主任亲自来领人才能离开。
她和肖染瘫倒在门卫处的长椅上,累得一句话也不想说。
沉默不知持续了多久,肖染忽然发问道:“为什么要报天中?”
她一怔,摸了摸鼻头,哈哈一笑:“哪有什么为什么,当然是因为天中好啊。”
“是么?”肖染淡淡地问了一句,便闭上了眼睛,似乎不想听她的解释。
她有些尴尬,也有些羞愧。
天遥中学确实是G市很优秀的高中,但并不是最优秀的。以她和肖染的中考成绩,考G市最好的云华高中都是绰绰有余的,但是她选择了天中。肖染的那句淡淡的“是么”显然变相地戳穿了她的谎言。
“那你又为什么要报天中?”她问道,想要缓解一下空气中弥漫的尴尬。
肖染默然,直到她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突然答道:“哪有什么为什么,因为你报了天中啊。”
“切。”她皱皱鼻子,嘴角却忍不住绽开明朗的笑容,撞了撞他的肩膀,笑道:“好哥们。”
肖染嫌弃地推开靠在他身上的她,“哼”了一声,可是没忍住也笑了出来,“你这头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