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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前
“呜呜呜”为什么?
为什么大伙儿全不要她了呜为什么?
苍山峰顶,夜幕低低,只剩下一点暗淡的光线。天气是酷冷的,隆冬时节的苍山顶,大雪纷飞,大地一片默然,枯树上只有点点莹白雪花,偶而滴落的凄霜冷雪,恰如树下少女的心情一样。
一片雪白的世界里,没有鸟叫虫呜,只有少女心碎的低泣声在回荡着。
风,呼呼地啸吼,少女的扶衫教风吹得鼓鼓的,冷风灌进,只见她缩紧身子,但哀哀的啜泣声依然闷闷地自衣料中窜了出来。
她就这么专心地哭着。
爹、娘为什么?
姐姐,为什么你答应晴儿的,答应晴儿要等我回来的,怎么骗人啦
呜呜呜
师父晴儿只是想娘啊,晴儿不是故意要吵闹的,晴儿只是想娘啊为什么您就这么生气呢丢下晴儿一人,晴儿怕啊,晴儿才十二岁
缩成一团哭得伤心的风似晴,想起已经变色的家园,想起不得不照顾她的师父,哭泣的身子越缩越紧,浑然不觉身旁正有低低的嘶吼声在苟延残喘着。
风声冷冷地吼在林间,吹散了低弱的嘶叫声
“吱吱”
一颗显然是用尽力气击出的石子打中了风似晴袄衫的一角,随即落到地面,看来有人想引起她的注意,但专心哭泣的人儿忽略了。
吟师父您出来啊!晴儿不敢了,再也不敢违逆您了,您要我练功我就练功,不许再提爹娘晴儿也不再提,您出来啊“吱、吱”又是一声像由动物口中发出的鸣叫声。
嘶叫声大了点,另一颗石子再度抛出,击中风似晴的手臂。
瑟缩了一下,哭泣中的人儿顿了顿哭声,泪水随即再度涌出。
师父爹娘姐姐
“吱吱”
这一回石子准确地击中风似晴的额角,停住哭泣,她怔怔地噤声好一会儿,额角传来的微痛感让她睁大了红红的泪眸,害怕地缩紧身子,泪眼蒙-地盯着暗淡的四周瞧。
灰灰暗暗的林子里除了雪什么都没有啊!泪眸瞅着躺在一旁的石子不放。
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么一颗石子来呢?她用手紧紧地问住哭泣声,不断地挪移着,直到背脊贴紧树干为止。
但惧意仍不停地自灵魂深处窜出。
娘曾经说过大雪之夜会有吃人的雪妖出现,尤其是在暗暗的夜晚或是山林之中;思及起,紧缩的身子缩得更紧。
“吱吱”寒冷的风吹散一声强过一声地嘶吼声,形成可怖的魅声阵阵,像来自地狱的呼唤;风似晴睁大惊惧的眸,身子不停地狂抖着。
师父救我啊虽然师父一向怨恨着自己,而自己也一直是畏惧她的,但此刻她只能寻找惟一的依靠,即使这依靠是那么明白地让她了解自己是被深深怨恨的。
师父您在哪里快来救我啊!
“救命”这一回求救声变得明显了,显然是有人明白了这雪地中并不只有他一人,是以用尽力气呼救。
“咦?”这是不是有人在喊救命啊!揪紧衣襟,风似晴屏气凝神地注意凝听着。
“救命”
没错!有人!站起身,因寒冷而缩拢的身子像老妪般的缓慢移动,她小心翼翼地环视着四周,想找出呼救声的来处,恐惧已让好奇心取代。
“谁?”细细的声音哆嗦着。
随着石子的抛出,她眯起眼仔细找寻着。呼救声再次传来,应该是人没错吧!前些日子她也差点误踩陷阱,掉人猎人捕捉猎物的地洞中。
小小的步子踟蹰地往右前方迈去,应该是这儿没错,石子是从这儿抛出的。咬住苍白的下唇,风似晴考虑了片刻,便转身开始找寻拨弄的枯枝。
“就是这个。”使劲折下覆雪的树枝,白细的手指几乎冻僵了,她用力援了搓,又想起地洞中呼救的人正等着她的救援,便捡起枯枝开始在雪地上戳啊戳的,直到确定了位置后,才俯低身子蹲下来。
“是你在求救吗?”她使劲地朝洞口喊着,同时还伸出手扒开覆在其上的薄雪,一会儿,只见一个设计精密的铁网出现在眼前,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想瞧清地洞中那一团淡淡的白影是否是人?
一声闷哼后,只见白影挪动了下,一声细细的属于野兽特有的尖吼声传了开来:“吱、吱!”
风似晴吓了一跳,尖叫着倒退。
拍拍胸脯,好奇心战胜一切的她再度往前靠近,这时白影坐正了身子,她再度惊呼一声——
她望进了世界上最沉的一双黑潭中。
“你”惊喘口气,她鼓起勇气看向他,黑暗中,他苍白但峻冷的容颜清楚地映人眼帘。
“救我。”虚弱但好听的声音自他薄唇中传出,期待救援的他仍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
静默了片刻,风似晴朝他点了点头。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指指固定得死紧的铁网,风似晴问他:“你有办法吗?”
蹲俯着身子的她用力扯着铁网边思索着,照理说,这同应是有机关的,而且就在这附近,可奇怪怎么会找不到呢?
“右边”
不对啊!四周全摸过了,连一点异状都没有。专心找寻的风似晴.浑然不觉自己犹湿的泪颜正让一双深眸紧紧追锁着。
“我找不到怎么办?”咬紧下唇,她有点抱歉地看着他。
黑暗中,他的脸是暗黑的,几乎看不清表情,但她却清楚地知道他正若有所思地紧盯着她,薄唇还无声地蹑嚅着。
“什么?”
轻轻的低沉笑声愉悦地响起,像是她的疑惑愉悦了他。
“你大声一点好吗?我听不清楚。”风似晴整个人贴在网上,寒意令她瑟缩了一下。
“不要趴这么低!在右边。”
黑暗中,他的嘴角缓慢地弯出微笑。不知为什么,她就是知道,自己的出现仿佛带给他无上的乐趣,却不是因为自己是目前为止惟一可以解救他的人。
孤疑地盯了他好半晌,风似晴退开身。
“你刚刚说什么?”为什么不能趴在铁网上,风似晴无声地问他。
“因为我担心你也会一起掉进来,还有机关的开启处应该是在右边。”像是明了她心里的疑惑,男子解释道。
“哦”风似晴狐疑地看了他好一会儿.像在揣测他话中的可信度。
然后,右手开始仔细地探摸着,她也小心地退了好大一步,终于在反复摸索下感觉到细微的差异,她按压了一下,铁网倏地向泥土里收去。
陡然从地洞里跃出的身影又让她退了好大一步,她惊疑地盯着他瞧,红唇微启。
雪花仍在飘落,寒意更冻,风似晴抱着双臂取暖。
“你叫什么名字?”男子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视线缠着她的,怀中还紧紧抱着只毛茸茸、通体雪白的狐狸。
原来方才发出尖叫声的就是这只狐狸啊!睁大明眸,风似晴又惊又喜地盯着它。原来狐狸也有这么可爱的,小小的像是一团雪球。
男子牵动嘴角,将她的表情全看尽眼底“告诉我你的名字,这雪狐就送你。”
真的?欢喜的眸兴奋地睁大,随即又黯淡隐去。师父不会同意的,前些日子,她不过和树上的松鼠多说了些话,隔日树上的松鼠便全消失不见;她不知道师父为什么如此待她,执意要她孤零零地过日子,她只是想有个伴啊!
小小的叹息响在雪夜里,像透析了她的心事般,怜惜的眸底闪了闪。
“我叫晴儿,初晴的晴。”师父说她们风家一门受到诅咒,所以必须灭绝,而自己却是师父最恨的诅咒!想起师父说这话时的决绝,风似晴不敌痛苦地紧紧咬住下唇,才能阻止自己哭出声来。
“晴儿很好听的名字。”他松开手,颇具灵性的雪狐跃到雪地上,转身朝男子看了看,便迈开小小的步伐,跃进风似晴的臂弯里。
“啊——”风似晴先是惊诧,然后欢喜的笑声自红唇中轻快地逸出“哎呀——别舔嘛好痒呢”
雪狐伸出粉红色的舌尖,调皮地戏弄着风似晴冰凉的脸颊,惹出她一串串的呵笑声。
男子眼底漾笑地笑看着。
“这,真的送我吗?”紧搂住怀中捣蛋的雪狐,不理会它尖叫似的抗议,风似晴眨着希冀的明眸,不敢相信地望着他。
它好可爱好可爱,是难得一见的珍贵宝贝,他怎么舍得送人啊?若是她,一定不舍得的。
“嗯,送你。”男子语气轻淡,却又坚定无比,冷淡的深瞳停驻在她开心的俏容上,始终不曾移开。
“可可以吗?”风似晴考虑着,她真的喜爱这具灵性的小东西,可是师父若知道了,雪狐不知会不会有危险?
为难的眸黯了黯,她抬眼与男子对望,像在犹豫些什么,半晌,她不舍地再度俯脸与雪狐厮磨着,双眸已逐渐泛红
“小可爱,我看还是算了吧!”她恋恋不舍地将雪狐放到雪地上,催促着它回到男子的身边,但雪狐却不依地跃进她的臂弯。
“小可爱’,
我喜欢你啊,可是师父若知道了,你会有危险的她在心中难过地呢哺。
“你不喜欢?”看她泪湿眼睫的模样,分明是不舍的,男子不解地轻问。
“不!不是的,是师父不会允许我养它的”低低的声音郁郁地解释。
“哦?’
“所以所以”她不舍地瞅紧怀中的雪狐,解释的声音已开始破碎呜咽。
“如果你是担心它,那倒是多余了,雪狐自有灵性,懂得如何躲开危难。”他看着她垂泪的容颜,深幽的眸已布满不舍。
“真的?”可以吗?她可以拥有雪狐,而不用担心师父责骂,也不须害怕自己保护不了它,真的可以吗?他说的是真的吗?“嗯!”欢喜的小脸明亮了灰暗的雪夜,男子的眼神悠悠展柔。
“谢谢你。”兴奋的脸染上一朵红晕,风似晴快乐地微笑着,心满意足。
雪狐啊雪狐!我将她托给了你,记得别辜负我的期望,保护她、给她快乐是你目前最重要的责任。
风雪漫天的夜林里,男子一脸深意地凝望着开心嬉戏的一人一狐,寂暗的夜已让他们染亮。
而风雪不知在何时,随着天光,停了。
她不愿想起的
严是影站在纸糊的窗前,推开的纸窗上缘悬了一钩残月,冷冷地、静静地笑看人间。今夜星子寂寥,只有三颗点缀在夜色中,却显得分外明亮,像他,尤其是沉默无语、似有所思时的垦芒。
那一年,顿失估恃的她在师父的严厉教导下,十二岁半大不小的年龄倔强地与师父坚持着。自幼优渥安适的环境养成她不服输的个性,或许再加上孤昔畏惧的心灵极需亲情的润泽吧2她是那么真心地想与师父相互依赖着活下去。
于是十二岁大的她,天未亮便晨起练功,尽管屋外霜寒露重,她仍是一件薄衫咬牙硬撑着,每天近六七个时辰的苦练,不过只想求得师父一丝赞赏的微笑,可她总是失望。
“师父,您看晴儿今天能够一口气跃三尺高了。”十二岁的她每当武功略有精进时总会一脸企盼地将自己的突破告诉师父。
而师父呢?一个冷得不能再冷的点头示意便是她的响应。总是这样,仿佛自己真是天上派下来的横祸一般。
纤指无意识地轻抚上右臂上的疤痕,近五寸长的伤口,曾经是那么疼痛难当,热辣辣的椎心刺痛至今想来仍是痛彻心扉的。
你的生是你爹及我的夫婿用性命换来的,还有我这一生幸福
苦涩地扯了扯嘴角,残月里仿佛浮现出师父说这话时仇恨的面容。因为师父无时无刻的提醒,丧亲的痛苦分分秒秒地荡旋在心底,时时刺着她的心;师父是执意要让她带着罪恶感过每一天的。
你是不祥的灾星。
那时,为了这句话,强忍数月的她终于爆发,她尖叫着拼命捶打师父.嚷着她要爹娘的话;没想到师父竟然推开她,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去。
这一走,便是十多天,而也是在那时候,原本赌气的心恐慌了,她哭着在大雪纷飞的林子里拼命呼叫着师父,然后她救了他,然后他送了她雪狐
她无法责怪师父的残忍,毕竟是自己毁了师父的幸福,虽然祸的肇因并不在于她,但自己终究是难辞其咎的。她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她而死。
师父也是一个备受折磨的灵魂,在挣扎的背后,她也深深痛苦着。
闭上眼,心头浮现一个她不该眷恋的身影。
她是个灾星啊灾星注定要飘泊一生的!
就当昨夜是一场梦,而他的蛮缠只是一曲该落幕的戏码吧!
冥想的当际,奇异的灼热感自前方传来,带来心头的骚动;她睁开眼,像着魔般的与他的视线交缠,画面仿佛停格恍格中,她看见他深眸中的亲密与占有,正一点一点地侵蚀着她。
慌乱地放下纸窗隔绝了他,也平稳了自己紊乱的心绪。
窗外的残月仍旧分明,它俯看着人间,无言地默默叹息。
晓曦初透,天光自窗上透了进来,烛火也在此刻熄灭。
严是影靠着窗子,犹豫了一会儿,终于鼓起勇气推门而出,前方小院子里空无一人,不知是释然还是愁,黑眸中的光芒变得黯淡许多。
心不在焉地踩着木阶下楼,客栈一楼鼎沸的人声再度令她瑟缩了一下,她不理会众人探测的目光,依然面无表情地朝客栈大门走去,让自己投入明亮的天色与早起的人群中。
每年的这一天,是她允许自己流露些许情感的时刻。七年前,在她苦苦哀求下,师父冷着脸同意了她的恳求,让她为爹娘各买套衣衫,与在城东的姐姐合葬。她知道爹与娘会希望她这么做的,虽然他们的尸骨早已经寻觅不到,但总也是在一起了。
墓地,街头上女子的哭喊声打断她的沉思,她以眸光掠过,旋即侧身离开。不干她事的,早在多年前,她便已明白节外生枝的后果。
哭喊的声音持续地响着,伴随着嘈杂的男声传来,可能是今天的日子不同吧!严是影一反往常地踌躇了脚步,退到一边冷颜观看着。
“这位大爷,求求您,我家闺女已许了人,下个月对方便要上门娶亲”一旁看来是女子娘亲的老妇,声嘶力竭地泣求着,她伸手紧紧地拉住女儿,使劲地想将女儿拉回自己安全的怀抱中。
身边已聚集了许多的人,严是影仍沉默观看着,这样的场景在这个富者是天而穷人是土的社会中早已屡见不鲜;或许可怜,或许悲哀,但却不是她能帮上忙的。即使她有心救她,但救了她又如何,不过使得对方找上另一名女子,她能救一人,但其他女子呢?
身旁的谈论声一声接着一声穿透她的耳膜,拉锯战仍在进行着。
“唉!陈家大娘真是苦命,守了十多年的寡,好不容易将闺女拉扯大了,谁知道竟在嫁人前让逍遥王给看上。”
“可怜哟,不过欠了人家几两银子”另一人接着欷。
“就是嘛,生得珠颜玉貌的美娇娘一个,真是可惜哦!”卖早点的铺子主人应和地惋惜着。
这时,议论纷纷的声音越来越大,掳人的家丁们已开始不耐烦起来,一人突然用力甩开陈家大娘紧缠不放的身躯,让她摔跌在地上,但只见她问哼一声,随即再度扑上来,不顾自身的疼痛只为保全自己的女儿。
严是影动容了。
她想起她温婉美丽的娘,在家园变色之时也是这么不顾自身的伤痛执意着要送走她,只因那种联系着骨肉亲情的血缘。
才提起一口气,严是影的身形便让人由后方硬生生地扯住,她猛地回眸——
是他!
“放手!”她恼怒地斥责他,却在他灼灼的眼神中渐停挣扎,并让他牢牢地握住手。
“你想做什么?救人?凭你一己之力?”厉重炎压低声音,脸上带着不解和讽刺的怒意。
“这是我的事,你管不着。”回眸瞥见街头的拉锯战胜负已渐分晓,她心急了,以另一手劈向他,却让他笑着躲开。
“你——”严是影闪着怒火的清眸愕地变色,恼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冷哼一声撇过头去。
“你到底想做什么?只怕人未救着,自己反成阶下囚。”他老实不客气地道。
冷冷瞪他一眼,严是影暗中使力想挣脱他,双眸仍锁在街头那令人感伤的一幕。
“是影,别白费力气了。”面对不断射来的冷眼,厉重炎仍面不改色地浅笑吟吟。这样多好,虽是端着一张怒颜,也好过那种不染尘俗的无动于衷。
方才,他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如游魂般的漫步在街头,心思却已出尘到天外;她似乎有心不在焉的习惯,脸上总像戴着面具似的,直到妇人跌倒后,窜过脸上的痛楚才唤回了她的神志。
她想起了什么?怎么老妇的举动竟使得她的脸上浮出一朵哀伤的微笑,像是渴望却又自知早已失去般怀念又痛苦的笑。
“放手。”他手心传来的热度,令她仓皇难安。
“好让你做蠢事?”他讽刺她“是影啊是影,你怎么以为你救得了她们呢?救走了一个又如何,留下的另一人难道就不会受到胁迫吗?”以她一己之力,是无法同时救走她们母女两人的。
“谁许你这么叫我!”她没好气地斥他,但他话中的事实却教她黯了容颜。
是啊!救了一人又怎样,何况,要先救谁呢?沉思的眸瞥向他,她若有所求地想启齿,但终究忍住。
“想我帮你?可以啊——”他看出她的心思,热热的鼻息靠近她,手顺势在她手腕处摩挲着,她如遭雷击般的动也不敢动。
这个色胆包天的狂徒!昨夜强吻她就算了,现在大白天的,四周全是围观的人群,他竟然还
使劲一挣,她投给他一个愤恨的眼神后,便往那对母女飞掠而去。
她知道,狂妄如他会紧迫在后的,这一点不知怎地,她就是知道。
世间事总是那么的不公平,它常常派下磨难,逼得人无路可走,只好险地求生或将自己卖给恶魔,直到恶魔遣人索求报偿时,才明了自己做了什么。
偏僻的巷弄底,跟在严是影身后的是紧追着她救走陈家大娘的厉重炎,慌乱失措的表情浮现在陈家大娘及其闺女身上;而她呢?仍是一脸平淡,像是她刚刚的举动从没有发生过似的,但厉重炎就是看见了,那浮在她眼中隐隐约约的关心。
他的晴儿没变,冷漠的外表下其实依旧是昔日那脆弱又善良的姑娘。
“谢谢你们。”陈家大娘拥紧仍瑟瑟发抖的女儿,惊惧的表情犹浮现脸上,显示了方才发生的一切对她是多么的震撼。
面前的这一男一女,气质是同样的冷漠及复杂,仿佛是被强迫分割的两个半圆,但素衣女子脸上的疏离却又明显是针对男子而来。他与她皆不像坏人,但眉宇间给人的感觉却也不是江湖上打抱不平的正义之士。
多奇怪的组合!但挽救了女儿一生幸福这事却是事实。
“你们走吧!”掏出怀中荷囊,严是影数也不数地便将银子全数递上去“离开这儿,另外找个地方落脚,别再让方才那伙人找到。”
“这”陈家大娘惶惑不安的,并没有动手接过面前的钱袋。
“里面还有一张恒生银楼的百两银票,足够你们短时间的吃穿用度。”不善与人交际的她,在厉重炎似笑非笑的表情下,生涩地解释着。
“不!不是的。”好心的姑娘误会自己的意思了,她冒着生命危险解救她们,她们又怎能再取走她身上的全部银两。陈家大娘拼命地摇着手,脸上挂着感激的微笑“我不是嫌银两不够,而是而是你们的大恩大德,我今生今世都无法还清了,怎么可以再取走你的银两呢不行的”
“没关系。”严是影侧转身,避开那惹得她心头燥热的深沉视线,同时拉住陈家大娘长了厚茧的手,将银两强制放进她的掌心;长茧的手心让她停顿一下.有那么一刻,她几乎羡慕起那姑娘的好命,那双长了茧的粗手,是一双充满慈爱之情的手啊,为了女儿,再苦再累也不怕。
“不,真的不行,我们不能拿。”陈家大娘坚持地拒绝。
沉默突然在四人之间蔓延,严是影开始觉得尴尬,她想再次将银两塞给陈家母女,又怕自己的好意再度让人婉拒;平时便沉默惯了的她,又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微微地皱起秀眉,她看见那双深眸正闪烁着挑衅的光芒,像在等待着她的反应;淡淡的羞恼跃上她心头,她斜眼他一眼,没想到却换来他旁若无人的轻笑。
差点教他轻忽的态度给惹出火来的严是影,只好再度狠狠怒瞪笑不可抑的他。
“这样好了,如果你不愿意拿我的银子是担心影响了我,那就拿他的,如何?”笑啊!我看你能笑到几时?
“这”陈家大娘的目光在他们二人身上轮流移转着。
“放心,他是个家财万贯的二世子。”她以极度贬抑的方式说出。
二世子?厉重炎仰首大笑,老天,这话从她嘴里说出竟然像在形容蛆虫一般,二世子2形容得真好。
亮目的粲笑转成莞尔的晒笑,好一刻,陈家母女及严是影三人皆无言地盯着他,惟独严是影的目光里掺杂着一丝复杂。
他深幽的眼盈满笑意,缓缓地从袖子中抽出一张银票及数片金叶子,眼神仍灼灼地注视着她。
“拿去吧,这是我家娘子的好意,你不要再拒绝,反正就如她说的,我是个家财万贯的二世子。”
他加深笑意地看向她又恼又怒却又拿他无可奈何的表情,带笑的嘴角缓缓往上一扬,没有预警地,他挪身将浑身僵硬的人儿搂回身侧,不理会她怒焰焚烧的瞪视。
谁是你家娘子?她无声地反驳他。
盛怒中的她美得娇艳欲滴,舒朗的笑声再度开心地传出。他的晴儿越来越有趣了。
“这”看出了两人之间的拉锯战,在男子的示意下,陈家大娘终是笑着接受“谢谢你们。”
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厉重炎强搂住浑身僵硬的怒火美人,笑着和她们道别,然后便转身打算离去。
“等一等!”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陈家大娘急急地唤住他们“我差点忘了,瞧我糊涂的。”
“还有事吗?”厉重炎的铁臂仍紧揽住严是影的纤腰,同时暗中施力与她的挣扎较劲。
“是这样的,你们救了我与我家闺女,那施大人一定不会放过你们,所以所以你们若是无事,能不回镇上便不要回去,这样对你们比较好。”陈家大娘带着歉意解释,看他们的模样,应该不是本地人才是,他们不会了解那施大人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如果他们因为救了她与女儿而出了什么事,那她的良心怎么能安呢?
施大人?施大人可是那个毒杀她风家数十条人命的冷血禽兽施行义?
猛然回身的严是影咬牙切齿地一字一字地问:“施大人?他的名字是不是叫作施行义?”
“你认识他?”陈家大娘惊问。
紧咬着下唇,感觉到一丝腥甜的血气正随着血液流向她的四肢百骸,严是影目不转睛地盯视着陈家大娘,直到陈家大娘点头确认为止。
转过身,陷人掌心的指尖刺破了柔嫩的皮肤,带来一阵细细的刺痛,可她仍然捏紧拳头,一步步像行尸走肉般的往前跨步,惟独眸中燃烧的恨意泄露了心底的绪绪。
荒凉的坟冢上,严是影无言地清除着四周蔓生的野草,冷冷的表情像冰霜似的覆在她清丽的苍白面容上。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依恋的指尖痛苦地抚着墓碑上的墓志铭,她放任无边无际的怨恨慢慢地渗透她痛苦地灵魂;思念就像一把利刃,一刀一刀割裂着她残破不堪的心神,浅浅的、交错繁杂的伤口不足以致命,但每一条伤疤所带来的,都是彻头彻尾的痛。
七年前,躲在帘后的她偷听到爹与娘忧心忡忡的对话,于是施行义这个让她恨之人骨的名字便从此深植在她的内心里,不停地啃啮着她。
爹娘您们知道女儿好想好想您们吗?
姐姐晴儿也好想你
无声地放任自己哭倒在凉凉的墓碑前,往事一幕幕的,像是无声的戏剧般自她心底折磨地滑过;一直克制自己不要想起的,但沉甸甸的往事积压在心里,只要一浮起,便是千行万行泪。
爹、娘、姐姐晴儿来看您们了,您们知道吗
无声的泪水像涌泉似的,湿润了干冷的墓碑,一颗颗的,像止不住的伤痛一样,凄凄凉凉的,就像她这几年来所过的生活。
爹、娘,晴儿真的好想您们,好想、好想!您们知道吗?每年的这一天,是晴儿惟一允许自己流泪的日子,也惟有这一天,晴儿才是晴儿,而不是那冷冬中的暗影。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爹、娘、姐姐,晴儿会替您们报仇的
施行义!抬起泪湿的脸,严是影在风中对自己立誓:施行义,我不杀你誓不为人!
哭倒在墓前的纤纤身影沉浸于悲伤中,浑然不觉有一双深情的眼眸自始至终皆在她的身后,无言地给予支持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