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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姊,好了没?快点啊!”丁曼雯在客厅朝丁巧莉叫。离约定时间只剩十分钟了。
“喂!你在急什么,像要跟情人约会似的。”丁巧莉嘀咕着下楼来。
“早去早回啊,阿泉说今晚七点要打电话给我。”丁曼雯招供,阿泉星期一晚上打电话来跟她聊天,还说星期三要再打来。
“那小徐呢?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再打来?”丁巧莉接过一通小徐的电话,那一天,曼雯还和人家东拉西扯的聊了半个钟头。
“没有啊!”丁曼雯怅然若失。“你别老是以为我跟他感情很好嘛!”还是快撇清算了,曼雯心想。
“我是觉得你和他满登对的,郎才女貌。”丁巧莉拉着丁曼雯向母亲说一声就走了。
丁巧莉今天穿着一袭白色洋装,篷篷的纱裙把她的身材衬托得无懈可击。
丁曼雯则穿了件黄色衬衫和牛仔裤,腰间还系了件非常显眼的红色长衬衫;手上戴了各式各样的手环、手链、粗粗细细的绳子,脖子上则垂挂着用许多稀奇古怪的坠子做成的项链;头上束起了松松垮垮的马尾,耳上还有一对大得夸张的耳环。
有许多配备是在出门后才一一戴上的,所以林素芸根本不晓得丁曼雯不伦不类的妆扮。而丁巧莉今天之所以穿得这么漂亮、又擦了口红,是因为相完亲后,她约了好友宝宝一同去看电影和到舞蹈中心跳舞。
“今天我约了宝宝,回去你跟爸、妈说,今天相亲的这个还不错,我们去看电影、吃宵夜了。”
“不好吧?老是骗爸爸、妈妈。”这种谎,她已经替姊姊说了十多次了。
“放心,我很安全的。”
走着聊着,她们已经到了“棕榄泉”的门口,丁巧莉从包包里拿出一朵玫瑰花——那是他们约定的信物——进去后把玫瑰花插在桌上的小花瓶就行了。
但是,当她们推门而入,丁巧莉第一眼就看见了那朵插在花瓶里的玫瑰花,男方已经比她们早到了一步。
徐忻弘正无限悔恨地支着头坐在那里。什么二十八岁再不找对象迟早会变成王老五,什么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实在是悔不当初,怎么会想要去找婶婶?而他婶婶又为什么会是附近有名的职业媒婆——薛大妈?他徐忻弘这一趟访亲,真是阴沟里翻船。
“就是她了。”丁曼雯说着,便跨步而去,在走过他身边的时候,故意做了一个很大的旋身动作,手上的提包应声而落,里面一些没放好的蜜粉、口红、腮红,甚至还有指甲油、香水、发胶,各式各样五颜六色的东西全掉了出来,有的落在他的肩上,有的落在他的身上,而他那一套烫得笔挺的米色西装,在几秒钟的时间内便面目全非,使他变得万分狼狈。
“对不起、对不起,这位先生,要不要紧?有没有受伤?”丁曼雯赶紧拿起桌上的纸巾,在他身上胡乱擦着,一边喋喋不休地念:“都怪我那个妹妹,叫她用完要关好锁紧,偏偏就不听,看看现在,捅出大漏子了,真是抱歉、抱歉。”待丁曼雯说完,他的西装已经糊了一大片了。丁曼雯兀自在心里窃笑。
“没关系,今天我的运气本来就不太好,以后叫你妹妹注意点。”徐忻弘苦笑着,还一面安慰丁曼雯,希望她别太自责。
而丁曼雯的心里则想着:倒楣的事还在后头呢!
然后她装着一脸无知的样子,东瞧西瞧。“其实我们是约了人的,以一枝玫瑰花做为信物,那人好像还没来,唉!现在的人真不守时。”
徐忻弘可不想落个不守时的罪名,连忙上前问:“是插在花瓶里的玫瑰花?”
“你怎么知道?”丁曼雯装模作样地望望他,然后把眼光调到他的桌上。“难道你就是”表面上万分惊讶,心里面则大肆嘲笑,这个笨蛋,给他机会还不知道赶快闪人。
徐忻弘不敢相信地看着她,她顶多十六、七岁,怎么可能是婶婶说的二十岁的大学生?他只得又确认一次:“你是丁”
“是啊!我姓丁。”
徐忻弘直觉自己被骗了,被他婶婶骗了,明明是个未成年的小孩,怎么会骗他说是个大学生?还说是个秀外慧中、风华绝代的美人?到底是他婶婶没有职业道德,还是谁告诉她,他徐忻弘想结婚想得饥不择食了?要是让他知道是谁,他非把他剁了喂狗不可!
“你好,我姓徐,我想我们是搞错了。”他起身想离开,去找他婶婶,或者那个乱放风声的人算帐。
真是有礼貌的人。姓徐的人都这样吗?刚认识不久的小徐,班上的徐永安,和眼前这位徐先生。丁曼雯不知不觉地就多给了他几分。要是世界上绝大部分的人都姓徐,那不就安乐祥和、世界太平了?
“搞错?应该是不会吧?薛大妈介绍的通常都不会错。”丁曼雯眨着大眼睛,无知又无辜地说。
徐忻弘这下子可真觉得自己罪孽深重了。他堂堂一位受过高等教育,典型模范师长的教职人员,如今被迫冠上残害国家幼苗的罪名,他还有什么颜面继续教书,又还有什么颜面回台中见他的父母、列祖列宗?徐忻弘呀徐忻弘,你的半世
英名将毁在这个美丽而诡异的城市
“有什么问题吗?我是跟我姊姊一起来的。”丁曼雯看着他脸上变幻莫测的神情,惹得自己都快憋破肚皮了。
“”徐忻弘觉得自己有一时的生命静止,被一大堆惊讶、惊喜、惊惶、惊愕、惊心、惊服、惊悸、惊骇、惊惊得不知所措。
“姊,过来吧!”
在他还没有找回自己失控的神经前,另一股更大的“惊字头”像巨浪般淹没了他。
他见过她,他一定见过她!他绝对见过她!
他的眼瞪得如铜铃般大,极力思考着,他到底在何时、何地见过她?
他的大脑一直发出否定的讯息,而他的末梢神经更是一直驳斥,变成了空前绝后的争执局面。
为了不便自己的体内爆发世界大战,他终于想出一个权宜之计,不管真的见过与否,只要他与她保持一定的联系,他一定会想起来的。
当下,他摆脱了狼狈的窘状,一派风度翩翩地伸出手来。“请坐。”
丁巧莉并不相信一见钟情,但是,她也不否认人对美的事物都有想多看一眼的本能与冲动。
就是那一眼,让她深刻感觉到:有一道闪电划过了她的心扉,那股惊艳的震撼差一点让她尖叫出声。
再一眼,她注意到两道浓眉下那一对深邃、充满智慧而似曾相识的眼——那是她曾暗恋过的国文老师的眼——她所有的思慕几乎都集中在那一对温和、善意,如子般熠熠生辉的眸子里。
“姊,坐这边。”丁曼雯自然看出了姊姊刹那间的失魂——正如她所料,这人就是扑克牌上显示的那个将与她心心相印的人。
丁曼雯也很想取消今天的捣蛋计划,姊姊已经二十一岁了,再不快点结交异性,恐怕久而久之,她对恋爱就失去了年少轻狂的感受,或者根本就不知该怎么谈恋爱了。可是俗话说得好: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她既然拿了姊姊的“薪水”自然就要尽心尽力地完成任务,其他的,只有顺其自然了。希望这位博得她些许好感的徐先生,有超乎常人的耐力和运气。
心念及此,丁曼雯边和丁巧莉说话,边故意“非常不小心”地翻倒杯子,水便令人“非常满意”地顺着桌子,流了徐忻弘一身湿。
“对不起、对不起。”丁曼雯又是赔罪又是七手八脚地去擦去桌上的水,不擦还好,这一擦,连他的衬衫也湿了。
“没关系,没关系。”徐忻弘边擦着裤子上的水渍,边目不转睛地对丁巧莉说:“也不全是教育局的安排,有大部分是我自己请调的。事实上我学的是中国文学,在高中、职教书,只是学以致用罢了。不知道丁小姐如何称呼?”
丁巧莉被他看得两颊嫣红,不知不觉地头愈垂愈低。“我是丁巧莉。”
徐忻弘还想再多认识她一点,丁曼雯却插话进来了。
“当老师的?这么说,很有学问喽?那你知不知道孔子的老婆叫什么名字?刘伯温到底有没有死?景阳岗上的一百零八条好汉叫什么名字?还有红楼梦里的袭人是几岁死的?”丁曼雯连珠炮似的随口问了一大串问题,这对她来说,只是小小的把戏而已。
徐忻弘紧皱着眉头,从她所提出来的问题中,他知道她是存心捣蛋,心里面不由得开始祈祷:她最好不要“刚好”是他所要任职的学校里的学生,否则冤家路窄,照这样下去,不是他死便是她亡——虽然他一向不喜欢学生的成绩被当掉。
“这些课本上都不会教,联考也不会考,有的尚待考究,有的根本没有结局。如果你愿意的话,替它们写续集,告诉天下人这些答案吧!”徐忻弘很技巧地一言以蔽之,他相信任何人都会满意他的答案。
“哦,原来徐先生是卫道人士,只教联考会考的东西,姊,你看清楚喔!”丁曼雯一脸恍然大悟。这是她一贯“置人于死”的陷阱,任何人都破不了她这一招。
徐忻弘眼看着自己的形象被误导而束手无策,正又窘又糗,好在他们叫的排餐送来了。
牛肉在铁板上煎得僻哩啪啦响,牛肉酱犹如落地的水珠,任意喷溅。他们一边拿纸巾挡着,以免溅到自己,一面又小心翼翼地去翻那颗熟了一半的蛋,也不知怎么的,突然有一颗蛋不偏不倚地飞到徐忻弘的头发上,于是他花了一百多块去整理的头发泡汤了。
“嘎,我的蛋呢?怎么不见了?”丁曼雯不可置信地东张西望——她的蛋长翅膀飞了。
正当徐忻弘愁眉苦脸之际,丁曼雯大喜过望地在他头上找到了那颗蛋,而他的头发上早就和进了蛋黄蛋白。
这次丁曼雯没有再万分愧疚地道歉。她好奇不已地看着他说:“是你救了我的蛋,还是你偷了我的蛋?”
徐忻弘想尽办法把头上的东西弄干净,当他看见手上那湿湿黏黏的东西,继而想像这些东西在他头上的景象时,他的胃里一阵翻搅,他知道他再不易客为主,反败为胜的话,他将会被这个天生捣蛋的女孩弄得比掉入臭水沟更狼狈、更难堪。
正当他极力思考着该如何绝地大反攻时,他突然看见丁曼雯端起剩下的半杯玉米浓汤他张口结舌,不敢想像将有多恐怖的事降临在他身上。
“好了,你的玉米浓汤再不喝就凉了。”丁巧莉阻止着丁曼雯,她猜不到她会把玉米浓汤倒进他的牛排里,还是玉米浓汤会自己从他的领口跑进他的衬衫里她实在没有勇气再眼睁睁地看着他被捉弄了。
“噢,对。”丁曼雯听话的喝起玉米浓汤来。
她真的是碰到对手了,从来没有人被她整成这样还不夹着尾巴逃的,愈是这样,她就愈想知道他能耗多久。现在可不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如此单纯了,是他激起了她的斗志。
丁曼雯兴致勃勃地把牛排切成一小块、一小块,还边煞有其事地和徐忻弘聊天。“其实我姊姊程度很好的,大学联考考上了第二志愿,至少可以读读政大、淡大的,可是,她不想离家太远,便报名中山大学,现在她光靠奖学金,就够付学费。”丁曼雯把费字讲得用力,盘子里被她切得小块小块的牛肉,全悉数飞了出去,立时,他的脸上、白衬衫上,被牛肉所沾的酱汁染糊了一大片。
“对不起,我妹妹粗鲁了点,她还小不懂事,你的衣服都脏了,我帮你拿去洗。”丁巧莉一反常态地相当抱歉与热心,还空前绝后地拿白眼去瞪丁曼雯。
丁曼雯看着姊姊把胳臂往外弯,对别人数落自己的不是,一时间觉得自己的地位不保、未来堪虑,索性就半赌气半抗议的化暗为明。“我道歉,我粗鲁,”半杯玉米浓汤已经进了徐忻弘的盘子。“我不懂事,”接着是一堆沙拉、调味酱,徐忻或的牛排在他眼前变成了大杂烩。“你可千万别说我没有家教,因为那等于在说我姊姊。”
“曼雯,这可是公共场所”丁巧莉阻止她愈来愈大的声浪。
“怕什么,服务生早就见过几十次这种场面了,我每次不都是在这家餐厅整惨那些来跟你相亲的人?他还不是最惨的呢!”丁曼雯挥着手,面露凶光,一寸一寸地打量徐忻弘,仿佛正在脑海里计划下一个整他的动作。
徐忻弘虽然对丁巧莉有一些尚待证明的情愫,但是这一刻,他可没忘了古人“识时务者为俊杰”的明训。她说他还不是最惨的,那是不是意味着,如果他再待下去,将会变成最惨的?还是快找借口脱逃吧!
于是,他赶紧拿起帐单,起身说:“我想,我是不太适合再介于你们两姊妹之间了,千万别为了我而破坏手足之情,我会再与你联络的,巧莉,是吧?”他又确定她的名字一次。
丁巧莉一反常态地颔首,满脸歉意地目送他结帐、离去。
“阿德。”丁曼雯伸手召来了熟得不能再熟的服务生。那服务生心领神会地收走了杯盘狼籍的餐具,送上来甜点饮料,还丢下一句:“你又成功了!”
丁曼雯骄傲地扬起唇角。她在七点之前解决了一个相亲者,非常的有效率。
丁巧莉则怅然若失。她应该高兴才对,为又打发了一次相亲,又不拂逆母亲的意思而高兴,然后兴高采烈地去赴宝宝的约,把今晚的整个经过,口沫横飞地对宝宝诉说一遍。可是,为什么她一直觉得不对劲?从开始到最后,她总是觉得自己的心蠢蠢欲动,像有什么东西要破茧而出,拦都拦不住
“姊,潇洒一点,想想你的生涯规划吧!可别让这个自以为是的老头子破坏了你的计划。”丁曼雯吃一口冰淇淋,舔舔唇说。她这么说的用意,只不过是想让丁巧莉别这么三魂少两魂,七魄剩一魄的,反正会来的还是会来,挡都挡不住,怕又有什么用?她也只是提醒她:她还是原来的样子,并没有损失了什么,以唤回她的自信。
丁巧莉果然恢复了笑容,释然地耸耸肩,心想:当个朋友也可以嘛!反正就学学曼雯,让他等个几年,谁规定相亲就一定要结婚的?这么一想,负担就轻多了。
“是啊,感情的事这么难说,到底是谁与我们携手一生还不知道呢!”说完便提起皮包。“就照我们的原定计划进行,我先走了。”
丁曼雯吃完了冰淇淋、红茶,也打道回府去等电话了。
“怎么还没来?”丁巧莉在奥斯卡戏院门口踱步。怎么搞的,电话也没人接。
奥斯卡前广场停满了机车、脚踏车,前面的道路旁则占满大大小小、贩卖着各种小吃的摊贩,而走道上、售票口、看板下则站满了各种动作不一的年轻人,他们有的三五成群,有的双双对对,唯独丁巧莉,她形单影只地在戏院门口踱步。
电影再五分钟就开演了。丁巧莉手里握着两张电影票,等不到她那个宝贝朋友——宝宝的人影。
徐忻弘走出了棕榄泉后,便以最快的速度,回家、换衣服、洗头——他一刻也不能忍受旁人那似有若无的奇异眼光,和他被一个小女孩弄得如此狼狈的事实。
她实在很小,至少小了他十岁,可是她的胆子却与她的年龄成反比,十足的人小表大。
难怪婶婶说她替丁巧莉作媒,两年以来毫无斩获;有这样一个“骁勇善战”的打手,心脏不好的或情绪起伏很大的,恐怕吃不完一顿饭就休克住院了。徐忻弘觉得自己小命还在,真是幸运。
徐忻弘洗完澡、洗好头,换了件轻松的休闲服,看看表,刚好七点半。
这样一个周日的夜晚,要做什么安排?如果在台中,他早已跑得不见人影了,可是在这陌生的城市呢?
还是去看场电影吧!幸好徐忻弘知道他的嗜好,告诉过他几家不错的戏院,叫他自己打发时间——他已经连续代了三天的班,他那个同事早不请假晚不请假,就挑他刚来的这几天,害得他连好好和弟弟看一场电影的机会都没有。
心念及此,油门一加,就往附近的电影院驶去。
终于在杂乱的车阵、拥挤的摊贩中,勉强地把车子塞进一个稍嫌太小的缝。他千辛万苦地停好了车子,却在银白的灯光下,幢幢人影中,看见了一个引颈企盼的人,使他忘了离开车子,甚至忘了呼吸。
他看着她来回踱步、看表、失望,最后犹豫了一下,接着,下定决心似的,把手中的票胡乱塞入皮包,气愤地挤过鱼贯进场与泻洪般散场出来的人。
“巧莉?丁巧莉。”徐忻弘再也忍不住心里那股想唤她的冲动。是上天有意的安排也好,是缘分无心的巧合也罢,反正他是遇见她了,而且,她回头了。
丁巧莉对这个呼唤她的人,有一会儿的陌生,但不到一分钟,她就认出了他,而且是带着欣喜的口吻与表情。“你是那个徐”是苦等的情绪转移,她至少“等”到了一个认识的人,虽然他们才认识没多久,虽然他们是不期而遇。
“徐忻弘。”他扬起唇角再次介绍自己,他相信她和她妹妹是从来不记相亲者的名字的。“你在等人?”
“被放鸽子啦!枉费我买了最佳位置的票。”巧莉丧气地说,真是心有不甘。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徐忻弘注意到她的表情,怕自己的提议吓坏了她。“我还没有买票”
“那我卖一张票给你吧!”丁巧莉说着掏出一张票来。
“两张。”徐忻弘本来想说:那我们就一起看吧!现在丁巧莉的反应如此率直无邪,他倒是改变主意,想表现一下风度了。
“喏!”丁巧莉不假思索地把票给他。而徐忻弘也掏了钱给她,算是完成一笔交易。
“现在,”徐忻弘露出足以迷倒众生的笑容。“我有这个荣幸请你看场电影吗?”
丁巧莉先是一愣,后来露出甜甜的酒涡笑了,这个令人匪夷所思的男人,留给了她非常深刻的好感。
“你答应了?”徐忻弘一见丁巧莉默然颔首,便兴高采烈地说:“等我一下。”他立即奔向附近的店面和路旁的小贩,等回到丁巧莉面前时已是手中拎了一堆烧烤、盐酥鸡、水果、饮料的大忙人了。
他们终于顺心如意地步人了戏院,而且也令彼此都意想不到地度过了一个轻松、惬意、开心的夜晚。
丁巧莉从一片广大的绿色草原中向他走来
,步履轻盈而美妙。她所穿的白色纱裙迎风摇曳,她的如丝细发在微风中飘扬。她捧着一束优雅的紫罗兰,但是那些花不及她的一半美丽他快速地按下相机快门,没有漏掉任何一个表情。
丁巧莉悠闲地漫步在白沙湾上,嫣红的夕阳染红她令人迷醉的脸。然后,她看见他,缓缓地绽出一朵喜悦而清丽的笑容,继而张开双臂飞奔而来,给他一个情人般的拥抱而相机一点一滴地纪录下她的一颦一笑他将因为它们而得到最佳摄影奖,继而成为一位名闻遐迩的优秀摄影师。
白日梦再一次侵略了徐忻弘的脑海,他幻想她陪着他到山之涯、海之滨,甚至到世界的尽头,还有这整件事的大功臣——他的相机——现在他相信了,相信他的相机制造了奇迹,而这个奇迹正从相框里走出来,成为一个有机会触及的优雅女子
“我姊姊?叫巧莉,是二年级的学生她呀!喜欢收集些小东西,比方说钥匙圈、卡片、电影海报偶像?有啊,她迷死梅雨吉勃逊了”
他向丁丁打听她姊姊的事,现在他的手边已经有一大笔关于她的资料。
他不知道这样算不算卑鄙——他利用了丁丁。但是他在心里一再保证,他会报答她的。
然后,他想起了那多采多姿的一天,除了此起彼落的笑声外,他还记得那曾经颠覆自己的可笑情愫,那些现在都已不复存在了。
接下来的步骤是:让丁巧莉注意他,继而认识他。
正当他在心里思忖着该如何去引起她的注意时,门把旋动的声音,倏地打断了他的思绪。是徐忻弘回来了。
他哥哥来到这个地方才不过三、四天的时间,难道他这么快就结交了新朋友?
徐忻弘对哥哥这几天来的第一次晚归,有相当大的好奇。
然后他看到了徐忻弘春风满面,而且还吹着口哨。“嘿!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你谈恋爱了。”
“嗨,下班了?小弟。”徐忻弘边踩着刚学会的舞步,边向徐忻弘打招呼。“姿势还不错吧?刚学的。”
“怎么,你报名了舞蹈教室?”
“我遇见了一件比学舞蹈更棒的事。我该早一点去找婶婶才对。”徐忻弘依然充满兴致地扭动他的身体,好像这才是唯一能表现出他此刻心情的方式。
“婶婶?”徐忻弘一下子便猜测到不是婶婶替他安排的相亲奏效,便是他在那附近遇到了一位美女。没办法,食色性也。
感情是一件奇妙的事,它总是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你身边,然后一点一滴地蚕食你的理智。尤其是当你坠入热恋的陷阱时,其速度更是令人毫无招架之力。
徐忻弘正处于这种状况之中,那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使得他很快就跳进热恋的陷阱,全然忘了房子、车子、妻子的计划顺序,也忘了去追究他究竟在哪里见过她。
“婶婶帮我介绍了一个好美、好美的女孩,像一朵高贵的百合,又像一朵怡人的茉莉,我已经为她疯狂了,我的心里头全是她。今晚,我一定会梦见她。”
然后徐忻弘踩着轻快的脚步,走入房间。“晚安,小弟。”他差点对他弟弟抛出热情的飞吻。
徐忻弘皱皱眉,怎么大哥谈起恋爱来这么毫不掩饰,而且,才一个夜晚就为她疯狂,太夸张了吧?看来这场恋爱挺惊天动地的。
唉,他们徐家三兄弟全是多情种,徐忻哲与初恋情人一拍拖就是五、六年,徐忻或则为一个相处不到几小时的女孩疯狂,而徐忻弘却暗恋一个相片里的陌生女子,这到底是缘还是劫?
菩萨保佑!
“姊,你真的去看了周润发告别亚洲影坛
的最后一部电影?怎么没事先告诉我?我还以为你会和宝宝看终极警探呢!”熄灯后,丁曼雯望着天花板对姊姊抗议。
丁巧莉明明知道她喜欢看周润发。
“宝宝?我明天非打电话去骂她不可。”丁巧莉倒也不知该责怪她,还是该感谢她。在她的感觉神经里,隐约留有徐忻弘身上干净的香皂味和洗发精味。她不知道这是不是他散发魅力的方式之一,不过,她已经被他吸引了。
“怎么?你们两个吵架了?”
“吵架还好,是她放我鸽子,让我像个傻子般,在奥斯卡门口等了半个多小时。”苦等的滋味真不好受。
“然后,你就自己去看‘和平饭店’了?”丁曼雯试探着,根据她对姊姊的了解,没有伴,她是不会去电影院、溜冰场、舞蹈中心这些地方的。
“我遇到了一个人,你猜是谁?”丁巧莉故意卖个关子。她不打算隐瞒这件事,更何况她们姊妹俩也毫无秘密可言。
“还不是姗妮、珍珍、莉莎、鱿鱼、阿锦那些朋友。”丁曼雯不以为然地念了一串名字。
“都不对,你绝对猜不到。”丁巧莉柔美的脸庞在黑暗中露出一抹她自己才知道的甜蜜微笑。
“绝对猜不到?”丁曼雯为这几个字,做了更深入的思考。“是梅尔吉勃逊?张学友?梅艳芳?还是张国荣?”
“嘿嘿!”丁巧莉发出得意的嘲笑。
“还是你公布答案吧!”这是丁曼雯第一次为这种问题向丁巧莉弃械投降。
“他姓徐。”丁巧莉给了点提示。
“小徐?”丁曼雯的心,忽地冷了半截,也隐约猜测到,他对她打听巧莉的用意。原来,他对巧莉的兴趣远超过对她。
“不对。”
丁曼雯的心情,一会儿又飘上云端。好加在,好加在!
那就是另一位姓徐的了?会不会是那位吃过她空中飞蛋、七色拼盘、满汉全席的徐先生?嗄?他是魔鬼终结者?
“你该知道是谁了吧?”丁巧莉的口吻里露着得意。
“那是被我的扑克牌算中喽?”丁曼雯努力扳回一成。看样子丁巧莉是如她所愿地坠人情网了。
“回想起来,真像作梦一样。原本我买了两张票,要等宝宝来,结果电影都要开演了,还不见她的踪影,正想回来打电话臭骂她一顿”
“结果他就出现了?叫你请他?”丁曼雯想也不想的。
“不对,他是买下我的电影票,请我看电影。”丁巧莉格格笑起来。
“哗,真super!然后你们就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
“是一个难忘的夜晚。”丁巧莉纠正她。
“哦,看来我们家是喜事近喽!”丁曼雯意有所指的。“你知道爸妈今天下了什么旨意给我吗?”
“有新动向?”丁巧莉好奇地问。
“爸妈叫我明天去找那位夏小姐。”
“夏小姐?”丁巧莉不解。
“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位很漂亮、很有气质的夏小姐嘛!”
“怎么?她达到你的标准了?”丁巧莉调侃着。丁巧莉知道她对付与丁明崇相亲的对象那一套:要当我哥哥的女朋友,很简单,只要有我妈妈的能干——两小时内弄出满汉全席;我姊姊的漂亮——至少有十个星探来挖掘;还要有我的博学和聪明伶俐
“差强人意啦!最主要是哥哥喜欢,爸妈也觉得该给他一个机会。”丁曼雯客观地分析着。“你没瞧哥这两天,简直对我恨之入骨,我想我快被‘撤职”了。”
“是你的外快生涯快结束喽!”丁巧莉用幸灾乐祸的口吻说。
“也许吧!”丁曼雯认命似的。“星期六也带你的徐先生来,要认识大家一同来认识,比较省事。”
“那你那个小徐呢?别光只想看我们的好戏,也带你的他来,才不会显得你的形单影只。”
“听你说得像三堂会审似的。”丁曼雯翻了一个身。“看看吧,他最近代班代得日夜不分呢!”
“怎么?他没有再找你?”丁巧莉满怀疑问。“我可是看他每天都打电话来哟!”
“是啊,他是每天都打电话来,比阿泉勤劳一点点。不过,他打电话来都问你的事,去他打工的地方,也看不出他高不高兴。”丁曼雯抱怨着。“我倒觉得他比较重视你。”
“拜托,你们可以培养共同的话题呀!以你这么博学多闻、聪明伶俐的天性,问问看他喜欢什么,在学校参加什么社团,有机会叫他教你嘛!”丁巧莉提供她书上学来的点子。
“也许吧!我打算鼓励秀秀去追他,秀秀喜欢他。她比较大方、热情一点。”一个认识不到几天的朋友,谈不上什么感情。“搞不好她自己已经采取行动了。”
“那你呢?”丁巧莉关心地问。说句良心话,她找不到任何一个人能配得上小徐,除了妹妹以外。
“拜托,这整件事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爱情的蛛丝马迹,就是你们这些人在一旁瞎起哄。”害我也几乎信以为真了,丁曼雯在心里嗔怨着。人言,真是无时无刻都可畏。
丁巧莉仔细一想,好像真有那么一回事,可是,尽管丁曼雯什么都没表示,她却从她时而脸红、时而局促不安,和刚才的抱怨口气中看出一些端倪。她思忖着该不该劝妹妹题那首金镂衣送给他:劝君莫惜金镂衣,劝君惜取少年时,好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想了想,还是作罢。丁巧莉认为先为自己申辩,才是当务之急,否则这瞎起哄的罪名一定,自己的说话分量就大打折扣了。“我可没有瞎起哄,当时你们表现得那么情投意合,更何况你还贴在他的背上。”
“那是因为”算了,谁叫自己挑上那辆车?
丁曼雯又回想起那天的事,她从来没有坐过那种车,也从来没有那么靠近过男生。他的背很宽,很硬,如果不是感觉到他的体温,她会以为那是一面墙。而且,他的肩膀那么宽,宽得让她以为如果突然下雨,她躲在他身后,也不会淋湿
丁曼雯这时竟怀念起他的背和他的声音来,一股锥心的感觉令她炫然欲泣。他们之间的距离缥缈难测,谁也不知道真相。
丁巧莉浑然不知丁曼雯的心中波涛汹涌,仍继续以她甜美的声音说:“明天他打电话来就告诉他,大家认识认识,当当朋友也不错,搞不好他会成为哥哥的好哥儿们,不然让爸爸有个谈天说地的对象也不错。”
“姊,我不知道他会不会来”丁曼雯担心他会加班,会事先跟朋友有约,或者,他根本不认为他们之间的感情已经深厚到足以去认识对方的家人。
“你要是不敢,让我来跟他讲,他总会给我面子的。”丁巧莉自信满满地说。
“他常打听你的事,你开口,他也许会听”
丁曼雯的心里,响起了一个声音:莫非,小徐喜欢的是姊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