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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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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齐嘉义颇有些不安。怎么想都是自己酒醉欺负了那个孩子,却什么都没说便打发他回去,他本想早上起来再说些什么,可临开口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看小柳起床,顶了两个黑眼圈,脸色苍白,看到他时又回复到刚上山时的情形,惶恐、拘束,偷偷地蹲在边上洗衣服,晾衣服,偷偷地挑菜做饭,偷偷地打扫房间,偶尔要和他说话也是眼睛瞧着地上,声音像蚊子叫恨不得让自己变成空气,谁都瞧不见才好。

    他在心里暗叹,何尝不怜惜这个少年,但他绝不想和其它人有任何的暧昧不清,秋若依可以叛离他,他却不会背叛秋若依。

    可,昨晚看小柳一脸羞色,怕还真中了师弟的话,看来两个人长此以往在山上待着,绝非良策。

    小柳却是稍稍安了心,公子什么都没跟自己说,早上起来跟以往一样练剑,下午的时候照样教自己识字,吃饭的时候还是跟自己一桌,说不定公子把昨天的事儿忘了呢。

    连着几天,跟先前都没任何变化,渐渐地,小柳晚上又能安睡了。

    不过他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千万别做傻事,以后公子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这么平平静静过了两个月,转眼便要入冬,这日,齐嘉义下山采买过冬物品,小柳一个人留在家里。

    他将齐嘉义的秋衣洗了,正晾着,便听了远处传来唧唧喳喳女子的声音,心里觉得奇怪,自从上山到了此处,还从没见过其它人经过。

    齐嘉义这住处本就荒僻,说是院落只是砌了半人高的石墙,为免偶尔养几只鸡鸭会跑掉。

    随着人声渐近,小柳便看到几个年轻美貌的姑娘正往这边走,当前的那个才十七、八岁年纪,明艳动人,眉目间更有股英气。身后四个年岁都相仿,看穿着打扮似乎是为首少女的丫鬟。

    看她们腰间都悬着宝剑,在山路上走,身形却仍异常轻巧,大概都是有武功的女侠吧?小柳忙擦干手,走到院门那边候着。

    只听了清脆的声音:“小姐,这处地方真美,怪不得齐少爷不愿下山呢!”

    “不枉我们走了那许多路,不知道齐少爷看到咱们会什么反应”

    “小绿,我看齐少爷早不记得你了,能有什么反应啊?”

    “臭小紫,看我不打你”等到了院门口,为首的少女瞥了瞥小柳,却也没搭理,兀自扬声喊道:“齐大哥,我们来了,你还不出来么!”

    当然没人应他。

    小柳知道她们都是齐嘉义的故旧,很紧张,却还是轻声说:“公子出门了,下午回来。”

    “你就是那个小柳了?”少女一边说话一边就进了院子,直接往中间的堂屋走去。

    小柳一愣,她们怎么连他名字都知道呢?不过也来不及想了,忙跟着进了堂屋,心里想着幸好刚煮了锅开水,上回下山买的茶叶也还剩了些。

    他进去的时候,少女已然落座,四个丫鬟各站了两个在两边,几个女孩儿也不吱声儿,只拿了眼睛瞅他。

    场面冷,小柳更局促,根本说不出什么话,只觉得被看得浑身冒冷汗,隐隐约约觉得那目光不善。

    “听齐大哥说,他把你从死人堆里救出来的?”少女发问。

    “是。”小柳轻应。

    “你就求着齐大哥把你带到了山上?”

    “嗯。”他轻轻在身后捏住衣服。

    四个丫鬟中不知谁“哼”了声,很明显的轻蔑,小柳身后的手捏得更紧,他很熟悉这种口气,甚至可以说习惯。

    少女不再发问,看样子年纪最大的丫鬟发话:“我们小姐到了齐少爷这儿,跟自己家一回事,这儿没你事,出去吧。”

    小柳闻言便出了堂屋,想了想,进了西侧的厨房,心说再怎么不能怠慢这些娇客,先泡茶吧。

    一边泡茶一边琢磨,她们怎么什么都知道,公子什么时候跟她们说的呢?公子会不会告诉她们自己以前他感觉到不安,有种透不过气的感觉。

    而屋内的少女,也就是楚家二小姐,楚岚的妹妹楚芸和她红橙蓝紫四个丫鬟倒是说开了。

    “小姐,你看他那样子,说话像蚊子叫,一付低眉顺眼的样子,根本就不像男人。”

    “对哦,走路还扭腰!”

    “是啊,还替齐少爷洗衣服做饭,院子里还有块菜圃,刚才招呼我们的时候当自己是主妇呢,估摸着想跟齐少爷过一辈子哩,小姐,这要让若依小姐知道了,可不得了!”

    “他这么装可怜,齐少爷会不会心软?”

    “好了,别说了。脏了自己的嘴。”楚芸制止,冷冷哼了声“我齐大哥绝不会看上这种龌龊小倌。”

    门外,端着茶水的小柳面色煞白,双唇紧紧抿住,连门被打开都没注意,手里滚烫的茶水被撞翻在地,屋里走出来的小蓝、小紫像没看到他一样走过,进了厨房。小红把门当了他的面又狠狠关上。

    小柳默默地将地上杯盏碎片收拾好,便转身进了自己的屋子,关上门,蹲在角落里,听着女孩儿热热闹闹在外面洗菜做饭,欢声笑语。

    一直便是这样,他从来都被排除在欢乐之外,以前在花舟上就是。

    他除了逃过几次外,是船上最听话的,可那些歌妓、小倌总都欺负他,谁也不睬他,便是刚来的跟他说了话,之后没几天也会照样欺负他。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别人总不待见他,除了公子。

    小柳深吸口气,告诉自己,等公子回来就好了。公子喜欢清静,她们、她们都会走的吧?

    ***

    齐嘉义到傍晚才回来,看到楚芸几个,倒还真有些惊讶,不过他在楚家住饼很长一段日子,和楚家上下都处得很好,这会儿见了面确实挺高兴的。

    几个人坐在堂屋寒暄了一阵,齐嘉义突然四处看了看,轻“咦”了声,问道:“小柳呢?”刚想站起身,便听到门外应道:“公子。”

    齐嘉义将在门外站了许久的小柳拉进来,笑着向他介绍:“这位是武林第一世家楚家的小姐楚芸,这四位是小红、小橙、小蓝、小紫,小柳你比她们都小,叫姐姐吧。”

    几个丫鬟显然都不乐意,不过楚芸还是很给她齐大哥的面子,没说话。

    小柳低着头,给她们行了礼,轻道:“各位小姐好。”

    齐嘉义只道小柳腼腆,也未多理,只招呼他进席用餐。

    原来,日间四个丫鬟做了好一桌菜,楚家富贵三代,这些楚家小姐的近身丫鬟手艺当然出众,虽然条件所限,菜色不算丰富,味道极佳。

    红橙蓝紫几个丫头被楚芸命了坐下,小柳也硬被齐嘉义安排坐在他旁边,这时便垂着头扒着米粒,也不敢吱声。

    楚芸生性爽朗,又身处武林世家,见闻颇广,与齐嘉义倒也谈得投机,只他们说话用语都颇高雅,一旁小柳根本是有听没懂,心里不免怅怅,觉得自己像是被无形地隔开,齐嘉义离自己更遥不可及。

    吃得差不多,齐嘉义突然拍了下小柳,温言道:“我杂事傍身,怕也照顾不周全你,思量了很久还是将你托付给楚家最是稳妥。楚家以仁善闻名,看在我的薄面也必不会薄待你,在楚家能学的东西更多,以后可要好好行事,过些天你便和她们一起下山吧。”

    小柳手一抖,猛地抬起头望向齐嘉义——他终于也要赶他走了吗?

    可在他眼里只能看到淡然笑意。

    那些小姐就是为了带他走么?想到她们说的话,小柳紧紧咬住唇,垂下头,也不作声。

    只听了楚芸说:“小柳,我知道你舍不得你家公子,可我齐大哥是闻名天下的大侠,除魔卫道没一刻少得了他,怎还有闲心顾着你呢?你便跟我们回楚家,你想做什么事情,便让你做什么事情,我们楚家的产业遍布大江南北,没什么事办不到的。”

    齐嘉义见小柳半天不作声,向楚芸摇了摇手,便道:“小柳,先去歇息吧。”

    待少年走出去后才说:“小芸妹子,这孩子际遇极惨,我跟楚岚也提过,我一个人怕也照顾不了他,才去信托付给你们。他虽话不多,还是能干得很”

    “我知道了!齐大哥你也真是的,我们楚家连这么个小孩都照顾不了吗?”

    齐嘉义自己也笑起来,心想,还要哄劝下小柳,去楚家是对他最好的。

    等众人尽兴散席,已近二更,齐嘉义刚想安睡,听得外面有些许声响,他微一皱眉,轻叹声起来开门。果然,门外踌躇着的是小柳,夜色中更显瘦弱,身上宽大的袍子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怎不穿我给你那件紫袍呢?”齐嘉义脱口问道。

    小柳闻言,眼里现出感激,嗫嚅道:“我想等”想等到过年的时候穿。

    “这么晚想跟我说什么?”齐嘉义轻问道,却也不容他接口“小柳,是我思量了很久才下的决定,你去楚家是不会错的。”

    小柳唇瓣微微颤动,再说不出什么,他不想为难恩人公子,可想到楚家几个女孩儿对他的轻鄙心下实是害怕之极,他唯一能指靠的也只公子一人而已。

    “天冷,先回去歇息吧。”齐嘉义温言道。

    小柳心里一急,猛地跪在地上,捏住齐嘉义的袍角:“公子你留下我吧,我我以后绝不会做那种事了,绝不会了我你别赶我走”

    他艰难地说着,他清晰记得中秋夜齐嘉义如何厌憎地皱眉,可他只能求他,但此时跪在地上的他,心里却不知为何格外刺痛起来。

    齐嘉义听了这话,又急又痛,急的是少年完全误解他的意思,痛的是少年将他的错误揽到自己身上,根本不懂顾惜自己。

    半晌,轻叹道:“我没赶你走,你起来。你若坚持留下,我怎会赶你,你回房吧。”

    小柳微微点头,再不作声,转身回房。

    而齐嘉义隔壁的楚芸房里,一直在窗口听着两人对话的主仆五人脸色都不好看。

    楚芸冷冷哼了声:“你们先别作声,等我哥哥来,自有那龌龊人的好看。”

    四个丫鬟当然知道楚家大少楚岚的手段,一夜无话。

    楚芸主仆似乎想在山上长住,齐嘉义虽喜清静,倒也不想扫了她们的兴致,除了日常练功不能耽误外,其余时间都陪着她们四处游玩采猎。小柳的活儿全让红橙蓝紫四个丫鬟揽下,除了在院里那块菜地上施肥耕种,再没其它的事情。

    一个月下来,除了吃饭见面,齐嘉义根本没空跟他讲话,更别提教他识字,而楚芸主仆当了齐嘉义的面尚算客气,转过脸去便视他为无物。

    他被隔在他们所有人外面。

    他不怕那些小姐轻鄙他,也不怕没人搭理,反正惯了。他只担心齐嘉义——世上唯一对他好的人也嫌恶他。

    思虑至此,晚上一个人缩在床上,只觉得心头发颤,遍体生寒。

    ***

    山上到了腊月,虽不再绿树遍野,却也有着格外的景致,楚芸嚷嚷着要去打猎,家里只剩小柳一人,一早他便拿了树枝蹲在地上复习以往学的字。

    蹄声哒哒,抬眼望去,一队骑士飞驰而来。山路陡险,马儿竟还跑得这般快,直看得小柳两眼发呆。

    马队在院落门口停下,为首的少年翻身下马,只见他面覆轻纱,举止洒脱,白衣胜雪,竟像从画中走出来一般。

    小柳刚站起身,那少年已向他行来,似乎嫌面纱碍事,伸手掀了。

    好美!

    这是小柳见过最美的人。

    小柳目不转睛地看着。

    楚芸明艳动人,相比眼前的少年,尚不及其十分之一。

    眼若春水,肤若白雪。

    这么美的人啊!

    正值小柳感叹之时,那双春水般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讥诮。

    好听的声音响起:“看够没有?”

    小柳红了脸,还没应声,脸上已挨了狠狠的一巴掌,确切说根本不是一巴掌,因为少年的手根本没挨到他的脸。

    小柳跌坐在地上,摀住脸,呆呆地看向美到极点的少年,不知所措。

    “你就是缠着齐嘉义的那个男娼?”少年凑过脸来,笑瞇瞇问。

    地上的小柳脸白了下,微微缩起身体。

    少年接着说:“我是楚岚,小男娼,记好了。”一瞬间,楚岚美丽的脸上泛起的嚣张凶狞让小柳浑身战栗。

    楚岚站起身,院外的白衣侍卫从马队的车上搀下个二十出头的女子,和楚芸不同,女子长相并不十分出众,但眉目间有股温婉的气质,颇是耐看。

    她袅袅行来,对楚岚说道:“小师弟,又欺负人了?”

    楚岚撇了撇嘴,反而对地上小柳说:“看到了?这是齐嘉义的新婚老婆秋若依,我师姐。”

    闻言,秋若依脸上微露出窘意,再不搭理楚岚,径自进屋。

    小柳愣愣地看向她,心想,原来“若依”是公子的夫人,她来了,公子定然高兴。

    果然,齐嘉义回来看到秋若依和师弟坐在堂屋里铭茶,喜色上眉梢,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秋若依显然有着愧意和不安,只站起懦懦称了句“师兄”便再不吭声。

    齐嘉义看到心上人对其他浑不在意,走上去几步,双手握住她肩膀,就想拥入怀里。那些在心里的埋怨、不解——

    “为何离去?”

    “为何回来?”

    “我有什么地方做错?”

    ——通通抛到脑后。

    秋若依有着颤抖,并不很情愿,却还是顺势偎到他的怀里。

    一边,楚芸和几个丫鬟看到两人破镜重圆喜形于色,反倒是楚岚,一个人仍坐着闲闲地吃着碟子里的炒货,吃着还大煞风景地问:“师兄,想不到你这穷山僻壤破屋子还有些好东西,这花生味道不错。”

    闻言,拥着的两人分开,齐嘉义看看花生,微笑道:“这是小柳做的,这孩子能干。”

    四个丫鬟脸上颇不自然,当时尝了厨房里剩的花生,以为是齐少爷在山下采买的,倒没在意,竟是那个家伙做的?

    齐嘉义正想找小柳过来,楚岚已“嗤”了声:“就是那个小男娼做的?”说完,衣袖轻扫,将桌上的几碟炒货全扫在地上。

    便是齐嘉义脾气温和也变色:“师弟,别污言秽语,小柳是个好孩子。”

    “哦?难道他不是男娼?你不是写信给母亲跟她说明了么?”

    “那是过去!他被逼”

    “做过就是做过,被逼也是做过。”冷冷打断,楚岚站起,脸朝几个丫头说道“我和师姐长途跋涉,饿了,开饭。”

    红橙蓝紫几个在楚岚面前都异常乖巧,默不作声准备起来。

    齐嘉义气得不轻,秋若依悄悄扯了扯他衣袖,他平复了半天才叹道:“师弟,你这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楚伯母还要靠你支撑楚家,你——”

    “师兄,你还是先管好自己的事。”楚岚看看齐嘉义,又意味深长地看看秋若依“楚家的事不用你操心。”

    齐嘉义又气得握起拳,刚想说什么,楚芸几个丫头已然嚷道:“开饭啦!”他只好作罢。

    其实他们师兄妹三人从小一起习艺,感情深厚,楚岚的尖刻霸道,他也不是现在知道,说生气也气不了多久。更何况,此次若依回来,多半也缘自师弟暗中帮忙,此刻他心里更多充满欢喜和对楚岚的感激。

    开席后,楚岚便先言明:“今晚我们自家兄妹聚一聚,外人就不必来了。”

    连楚芸的四个丫鬟都另开一席,齐嘉义也不好去唤小柳来。不过毕竟多日未见,席间倒也融洽,只秋若依双眉微蹙,似有重重心事。

    小柳默默待在自己的屋里,听着院落里楚岚手下人热闹的划拳声,也不觉得饿。

    一直冷冷清清的石屋如今好热闹。

    鲍子看到新婚夫人肯定满心欢喜。

    本来,齐嘉义传话过来让他和楚岚的手下一起吃饭,但是看到那些五大三粗的男人,小柳不由得心生惧意,再说也不觉得饿,便没有出去。

    鲍子应该不会再让他去楚家吧。

    想到那个绝美却凶狞的楚岚,小柳微微打了个寒颤。

    他一直窝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席散,楚芸和秋若依先去安睡,楚岚叫住也要离去的齐嘉义:“师兄,不想知道我怎么把师姐带回来的吗?”

    齐嘉义不作声,却返回坐下。

    可楚岚却又转而言他:“师兄,你歇得够久了,不知外面闹得多凶。”

    正经起来的楚家大少自有他的威严,他看向齐嘉义,眼中厉芒稍现:“年后又要召开武林大会商讨征伐魔教的事情。”他突然笑笑“其实所谓魔教,猖獗了数百年,日月教亡了有白衣教,白衣教灭了有莲花教,莲花教败了还有劳什子的昊天教,魔教怎么可能杀得完。武林大会,开也是白开。”

    齐嘉义闻言不悦:“师弟,你错了。正邪消长,自古有之,但除魔卫道是我等职责所在,楚家更是武林正道翘楚,楚伯母身体不佳,你要好好担起这付重担才是”

    “好了,跟你说也是白说。”楚岚不耐“我告诉你最想知道的,师姐她是我在路上遇到的,她当时受了重伤。”

    “什么?”齐嘉义大惊。

    “路上我替她疗过伤,好了七八成,剩下的还得你来。”

    “她怎么会受伤?是否那魔头”

    “那你要问她,不过,她的内伤有些古怪,痊愈怕还要花大工夫。还有,如今师姐既然回来了,师兄你要好好待她。”楚岚从小受秋若依照顾,对她倒仍是体恤回护。

    齐嘉义心下不宁,点头称是,他又怎会不好好待若依呢。

    “还好,你还知道要把那个小男娼送走。”楚岚笑道,俊目中含着丝讥诮。

    “师弟,别这么说小柳,他的事情缓些再说罢。”齐嘉义再没心思说下去,站起离去。

    看他离去身影,楚岚心说,那小倌在师兄心里份量不轻嘛烛光下,他双眉微挑,嘴角牵着丝邪笑,不知想些什么。

    小柳一直没睡着,寒夜,被窝里越睡越冷,外面的声音也渐渐没了,寂静得有些可怕。

    冷得实在难受,他爬起来穿了寒衣,睁眼到天明。

    大清早,外面一片喧闹,他知道他们又去山上游猎。又隐约听到楚芸在说什么“温泉”这小柳也知道,说的是后山的温泉,那里地势险峻,他没去过,只听齐嘉义曾经提及。

    直到什么声音也没有,又待了很久,他才推门出去。

    果然院子里人都走空了,他拿了小水壶盛了水缸里的水,蹲在院子一角漱洗,水冰得厉害,他一边漱口一边打哆嗦,漱完口又拿布巾捧了冰水泼在脸上,蓦地,他心里莫名一耸,也不顾脸上都是水四处逡顾,却是一个人影也没有,好一会儿心里才平静下来,他倒也没多想,慢慢擦干脸上水滴。

    弄完一切,他进了厨房,从昨日中午到现在都没吃饭,很有些饿了。厨房里菜很多,但都是昨日楚岚手下带上山的,小柳不敢用,想了想还是到院里的菜田挑了一小篮青菜,快手快脚洗完切好。又到石屋檐下取了块之前腌的腊肉,切了一块下来剁成丁。

    他在花舟上除了陪客还得帮着伙头师傅做下手,厨房的一套都很熟。他熟练地生火,将腌肉丁下锅煎炒,等肥的榨成油再放上青菜,铲子几个翻颠,一盘腊肉炒青菜就做好了。因为腌肉是颇费了些脑筋腌制的,自有一股异香,加上冬天的青菜刚临过霜格外青翠,虽然是家常菜,却色香味俱全。趁着锅还热,他又舀了点昨日的剩饭炒了下。

    厨房有个生火时坐的小凳,他将饭盛到青菜上,拿了筷子坐下就吃了起来。

    因为饿得久了,起先几口吃得倒也快,可也正因为饿得久,吃了几口便觉得有点堵,于是放慢速度,小口小口吃。

    正埋头吃着,却觉得有些不对劲,本来日头正巧照进厨房,挺亮堂的,这时却似乎有什么挡住了。他抬头,便看到厨房门口逆光站着个美少年。

    修长身姿,背手而立,楚岚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也不知看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