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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测与神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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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朝末年,河南某县有个姓孟的算卦先生,因为十算九不准,做不下去,就托朋友介绍给县太爷当了帐房先生。可是孟先生运气不佳,帐房先生当了没几天,县太爷就因贪赃枉法东窗事发,被革职下了大牢,孟先生也只好重操就业,又到街上摆起了算卦测字摊。

    生意还是外甥打灯笼,照旧冷冷清清。这天捱到过午,孟先生还没有开张。耳听得旁边的酒馆里划拳行令山吃海喝,他只能灌几口凉水充饥解馋。这时有个中年男人从孟先生摊前走过,孟先生赶紧吆喝起来:“推断前程,预知福祸,算命测字,百灵百验啊!”那中年男人犹豫了一下,还真停下了脚。孟先生赶紧搬过板凳把他按坐下,问他算命还是测字。中年男人叹口气,提笔写了个“滩”字。孟先生拿起那字看了看,便摇头晃脑念了起来:

    昔日有个严子陵,终日打坐钓鱼滩。

    钓得金鳞好下酒,钓到皇家和做官!

    诌过四句定场诗,孟先生才开始解字:“此字读做滩,左边三点水,右边有个难,有水不为难,须防水中难!”

    中年男人一听,不禁站了起来,直眉愣眼望着孟先生。孟先生让他看得有些发毛,以为说拧了,正要打圆场,中年男人却已先开口说:“先生测得真准,我从北方贩来一船药材,结果遭遇风浪,不光翻船丢货,我还差点搭上了性命”说着抱头蹲到了地上。

    察言观色是算命先生的看家本领,孟先生因见中年男人一脸愁容,满脸晦气,此地守着黄河边,他又写了个“滩”字,便胡蒙了几句模棱两可的话,没想到瞎猫还真撞到了死耗子。一见蒙着了,身边又围上来几个看热闹的,孟先生来了精神,又对中年男人说:“看你老兄面正口方,两耳有轮,不是久困之人”

    中年男人一听这话,不禁又抬起头来,眼中现出一丝希望:“先生你看我还有翻身之日么?”

    孟先生只要哄得人家高兴,当下点头肯定地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龙困浅水总有搏击长空之日,虎落平阳终有重霸山岗之时!”

    中年男人含泪抱拳说:“我信先生的话!”说完把身上仅有银钱全都掏给了孟先生,起身走了。

    孟先生眼中放光,刚要把钱揣进怀里,身后突然伸过一只手,牢牢攥住了孟先生攥钱的手。孟先生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个醉汉。醉汉身材粗壮,长相凶恶,他眼睛发红地瞪着孟先生,大着舌头说:“他说你测的准,我就不信!来,给我也测测——测准了我多给钱,测不准你给我钱!”

    孟先生虽然心里没底,可也不能被醉汉吓住,他就叫醉汉写个字。醉汉看样子肚里也没什么墨水,寻思半天方才写了个部“木”字。孟先生说:“金木水火土,此字是个木。木上加一笔为末,木下加一笔为本,去掉右边一笔读才——此才乃无贝之财,依这个字看来,你老兄也是破了财”

    醉汉听后摆手说:“没有没有!”

    孟先生刚才蒙对了,现在又信口开河,还指望捡个巧,没想到这回撞到了南墙上。他赶忙往回拿话:“你以前一定破过财”醉汉来了火,指着孟先生骂道:“你他妈咒我哪?老子从小到大,针没丢过一根,钱倒是捡过几回,拿钱来!”

    好不容易挣到的几个钱,还没攥热乎呢,孟先生哪舍得撒手哇!再说只要一服软,今儿就算栽到家了,往后再甭指着干这行了,孟先生情急之下,脱口大叫一声:“你以前没破财,现在没破财,可你马上就要破财了!”

    这一嗓子倒把醉汉震住了,他摸摸身上,愣里愣怔地说:“哟,钱还真没了”

    孟先生得了理,指了他连声说:“怎么样?怎么样?”

    这时醉汉的伙伴提醒他:“你的钱刚才不都付了酒帐么?”醉汉一听这才想起来,他一拍大腿反指着孟先生骂起来:“奶奶的,差点让你老小子给蒙了!”

    看热闹的哄笑起来。孟先生卡了卡,忽又脸红脖子粗地憋出一句:“你赶紧回家等着去,今晚上准有小偷去偷东西!”醉汉跟他叫上了劲:“我这就回家,等不来小偷你老小子等着挨揍吧!”

    孟先生当时只是为了着急下场,等醉汉一走人群一散,他才觉得这回把弓拉得太满了,连个圆场的余地都没了。死耗子再多,也不能个个都让瞎猫碰上,孟先生还算明白,当天下午就来了个凉锅贴饼子蔫溜了。

    孟先生游乡串村过了几个月,以为风头已过,这天又溜回城里,到大集上赶场子。谁知他刚刚吆喝几声,那边就跑上一人叫道:“先生,我可找到你了!”孟先生定睛一看不禁吓了一跳——这人正是贩药翻船的那各中年男人!他以为人家是来找后帐的,正不知说什么好,中年男人却连连作揖说:“上次我陪了老本,连死的心都有了,多亏遇到了先生,我才又看到一线生机现在我借钱又跑了两趟生意,已捞回了本钱还略有盈余!”说完拿出五十两银子相谢。

    孟先生接过银子,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他正要往怀里揣银子,猛然又跑过一个汉子,一把攥住了孟先生的手,粗着嗓门连连说:“你跑哪去了,我可找到你了!”

    孟先生抬头一看,又吓得变了脸色——原来这人正是那个醉汉。孟先生以为这次肯定是来找后帐的,没想到醉汉接下去却说:“先生测得真神呀,那晚上我家还真是招了贼,多亏我有防备,才没受什么损失!”说完也掏出一锭银子相谢。大伙一看孟先生这么神通,纷纷上来求他测字。看着银子铜钱噼里啪啦落在眼前,孟先生美得真做了神仙一般,身子都要飘起来了。

    从此孟先生神名远扬,每日前来测字的不断,还有许多富商阔佬慕名而来,银子自然都少给不了。孟先生也端起了“神测”的架子,给钱少了他还不侍侯呢。多半年下来,孟先生银子挣了也有两千多两。眼看到了年根,这天孟先生把存在银庄的银子全部取出,准备带回老家修宅买地起家业。

    明天就要起程回乡,这晚孟先生美美喝了顿小酒,香香做了一宿好梦,没想到第二天早上醒来一看,他的两千两银子已经不翼而飞,桌上只留下一张字条,上边歪歪斜斜写着六个破字:

    今天该你破财!

    原来那天孟先生情急之下胡蒙醉汉家夜里要招小偷时,旁边正好站着一个小偷。孟先生的话让小偷灵机一动,于是他尾随醉汉而去,摸清了他的家门住址,晚上真的来到了醉汉家,并故意弄出响声让醉汉发现,这才使得孟先生一夜成名,财源滚滚。可孟先生怎么也没有算计到,自己唾沫成河嘴皮磨破地忙活了大半年,全是在为那个高明的小偷凑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