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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跨出电梯的时候,她昏倒了。隐约还有影象的,是大厅里熙熙攘攘的人群不断的汹涌不断的退潮,身旁女伴的尖叫,还有,一直跟她后面的那个男人危险而熟悉的气息,压得她透不过气。倒下去之前,她想除了气候,除了连续的熬夜,他是最主要的原因。
她醒在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深蓝的基调,白色的缀合,刚硬的线条,不妥协的温柔,完全男性化的风格。她坐起来,头痛得厉害,套装没有凌乱的迹象,枕边是她的拎包。一切无恙。
这一觉睡得好沉,连自己都惊讶。自从那次车祸后,她每晚都会做梦,梦里的人事境物杂乱无章。不做梦的时候便是一夜无眠。她觉得自己的记忆好象漏掉了些什么,很重要的,不愿想起的,但似乎什么也没有改变,日子跟以往一样平实。
但是,例如,今天的那个男人,无疑,他认识她。
她重新睡下,丝毫不担心自己身处何处,她一直都是这个样子,些许的迷糊,些许的勇敢。
床很软,很舒服,她真的好想就这样睡去,不要醒来。她习惯睡觉或者吃东西的时候回忆所发生的每一个细节。
比如此刻。
之一 云想衣裳花想容
她一直认为自己感情和生活的种种矛盾起源于她本注定是冬天雪一般短暂没有颜色的宿命,却向往着夏天的璀璨不顾一切的燃烧,注定被限制了种种的能力却有着无穷无尽不着边际的欲望。
她记得18岁以前的自己只是只不起眼的丑小鸭,自卑,懦弱,胆怯,属于自己的,从来留不住,不属于自己的,从来不敢抢。
那时她所有的希望全部的期待只为自己会在某一天盛开如玫瑰般娇艳。
为了一个别人的赌约,她葬送了她本应如樱桃酸涩甜美的初恋,输掉了那个年纪的自尊和羞耻。
想到这里,被窝里的她无声的笑了。嘲笑幼时的懦弱,同情那时的可怜,怜悯曾经的自己。她想时间,环境,还有经历真的能够完全改变重塑一个人。
18岁,是她的一个界点。是她曾经死去的墓碑。是她再次活过来的证明。
之二 春风拂栏露华浓
现在的她懂得如何在不同的场合展现不同的自己,懂得什么该逃避该面对该挑战该撤退,懂得每段感情的游戏规则并操纵得得心应手,现在的她活得颓废而鲜活。是自己故事的主角,是这个城市黑夜里找不到回家路的群体灵魂中其中的一个。
她想这一切的改变得感谢那个比她大了8岁的男人。他让她从一支瘦骨嶙嶙的花骨朵在一个春天娇媚的盛放,香味四氤。是谁说的,当一个男人教会一个女人懂得爱的时候,这个女人,就不再属于他了。真是经典。说这句话的人,一定也痛苦恣意而残酷的这样爱过。
门开了。她恼怒的翻个身。仍然紧闭双眼。她讨厌自己在冥想的时候别打搅。门外的人似乎犹豫了一下继而果断的踏进来。反手关上门。砰的一声,很响,在房间里生成旋转的回声。她猛地坐起来。
是那个跟着她的男人。
我一直在等你回来。
?什么意思? 奇怪的感觉。熟悉的气息。似曾听过的低沉。
你真的什么都忘掉了?
你认识我?
不止是认识。
她感觉到危险。掀开被子套上鞋抓起拎包准备撤。
谢谢你的床,睡起来感觉很好。
能给我点时间吗?我想给你看点东西,听点东西。
她不耐烦的甩过头,却看见他的手里提着一件t恤,蜡染的t恤。是她的手工。不会有人跟她一样用2/7比例的靛蓝和锭青调配出这样的颜色。她确信。
记忆中似乎有什么闪过。很零碎,却又很具体很细致的东西。她抓不住。头又痛了起来。
你再听听这个。他把一盘磁带放进机子,按下按钮的时候,她看见了他眼中藏着的期待。
然后,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
我走了。去藏边。七天。
之三 风一样的男人
她知道自己漏掉什么了。她漏掉了她说他是风的那个男人。漏掉了那段她违背了规则的游戏。忍住头晕目眩的感觉,她冲出房门冲出大厦,抬手招了张taxt。外面下着雨,她坐在车里,看着窗玻璃上伤痕般的雨痕,虚软得没有一丝力气,闭上眼,她回到复苏的记忆。
刚认识的时候,她丝毫没有觉察这个男人会走进她的故事。她递给他名片是一种淡漠的敷衍,他接了她的名片是一种刻板的习惯。
某个夜晚,她又结束了一场游戏。没有跟往常一样约了朋友去常去的酒吧炫耀自己胜利的果实,却独自一人回了家。打开层层防御的门,似乎在打开自己层层武装的灵魂。在黑暗中穿过客厅开了卧室,然后将自己狠狠掷到厚厚的床上。空前的寂寞,孤独,空虚,一下子汹涌出围绕住他此刻疲软的真实。在黑暗中,她使劲的瞪大眼,抬起手,她摸到了脸上有湿湿的痕迹划过。
他的电话,便是在这时响起。他的人,便是在此刻走进。
后来她在他的怀抱里撒娇说,你就像是一阵风,乘我没有防御力的时候,吹得我七荤八素分不清东西乖乖落入你的圈套。
他宠溺的点点她的鼻子说,可惜我这阵风迟到了,你的盛放,没有等到我。
。司机看了几眼旁边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开口说小姐你这是要去哪啊,她睁开眼,有气无力的说麻烦你送我到**区**号。
之四 武装的爱情
感冒了,淋了这么大一场雨,不病都奇怪。头又痛得厉害。她在抽屉里找了点阿斯匹林就着点可可胡乱的咽下,昏昏沉沉的睡去。一半的清醒一半的昏迷。
你爱我么?她问。
恩,喜欢你。
你爱我吗?他问。
一样的喜欢你。
她的理智在他的眼神,他的怀抱,他的吻中溃不成军,却可怜而无助的守持住那个爱字,不敢松口。
他的矛盾在他的温柔,她的笑容,她的种种回应中越来于激烈,却辛酸而残酷的不肯越过那道敏感的界限。
他们都是这个城市中游戏的灵魂,都同样负担不起责任背负不起包袱同样的自私懦弱。
你爱我有多少?她问。
爱到我不会觉得累。
你呢,你爱我又有多少?他问。
爱到你不会觉得累。
他在她放下面具袒露真实的时候轻易走进了她的灵魂。却在她要求同等对待的时候,隐藏了自我。
她好累。她觉得自己是在苦心经营一段感情,一相情愿的,没有结局的。只听得见自己的防御一点一点崩溃的声音,却没有回响。
一个凌晨。她走了。她买了盘磁带,本想说点什么,让他知道她在乎什么,当磁头转动的时候,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沉默片刻,她只说了她的目的,她要淡忘的时间。
从开始到结束,他们也只是七天。
。她看见自己从车窗里抛出在空中划过一道痕迹然后重重的落到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看见自己乘坐的那张车翻了个身弯曲变形不成形状,看见一跟钢管被弹飞后向她飞来。
然后。她醒了。一身的冷汗。
之五 若使群玉山头见
她在黑暗中气喘吁吁,心悬空狂跳不止。她想起某些个日子的某些个晚上,在自己这样半夜梦回的时候,总会有双有力的胳膊将她揽住,总会有杯热热的可可送到她的唇边。她的记忆忽然无比清晰,她记起他夹杂了烟味和古龙水的气息,她记起她伏在他宽厚胸膛上随他的呼吸沉沉浮浮的陶醉。
她在床柜里摸摸索索找到一个烟盒,还没抽完,不用开灯,她知道是什么牌子。从窗脚摸出火机,轻车熟路的。点燃,黑暗中亮起一点红炙。将烟拿到鼻边,使劲嗅了一下,是这个味道。烟雾层层索绕着她就像他的怀抱。
叮-------- 电话忽然响起。
她吓了一跳。手中的烟灰抖了一床。扭开床灯,看了看墙上的锺,凌晨五点。
拿起话筒,没有声音,只有粗重的呼吸。她知道是谁才会有这样的节奏。对峙着,一如他们谁也不让步的感情。
还是她开了口“最终都是这个结局,为什么还要逼我全部想起?”
喀嚓,那边断了线,她重重的摔下话筒,扑到枕头上,痛哭。
自从远离了不堪回首的儿时记忆,自从将自己定义成一个游戏角色,她有多久未曾哭过了?否则一个人辛酸而艰难的在比冰还冷的现实打拼,要哭,早哭成海了。
再多的都放弃了。想要的也得到了。我干嘛在乎一个跟我一样没有心的男人?何况我还死去过两次!
18岁是一次。车祸,是一次。
她看着镜子中泪光朦胧哭得一塌糊涂的女人,心底在嘲笑,眼泪却止不住的往下掉。
之五 会想瑶台月下逢
这个城市的夏季一直在下雨。淅沥淅沥滴得人心烦上加烦。到她终于开机接了电话在朋友的炮轰下决定过回以往日子的那晚,居然放晴了。
她想是老天都在恭喜她的更上一层楼。
在常去的酒吧,坐在熟悉的位置,震耳的摇滚,扭动的人群,帅气的酒保,有两个可爱酒窝的接待,暧昧的光线,招手叫了杯咖啡,她似乎又找到了给自己定位的某个角色。
她从来不喝渗有酒精的饮料。也很少抽烟。尽管她自己也清楚她抽烟的样子有多危险。她记得她尤其欣赏她这两点。
她甩甩头,将咖啡一饮而尽。猛然起身到吧台要了杯调酒。去tmd的一成不变,为什么不来点跟以往的不用?她撇下猜拳赌酒的朋友,端了酒杯走到阳台。
在过道里,她撞到了一对在拥吻的男女。酒差点泼了自己一身。在那个女人的尖叫和滇怒的责怪中,她看到了他,还是烟味和古龙的味道,她想他应该刮胡子了,整个人看起来乱七八糟的。
对不起。她平静的道歉。侧身走过去。
她的背挺得很直。她走路的姿势很优雅。
她记起一个朋友的文字中屡次出现的去tmd的爱情这几个字眼,笑了,经典。
月光很亮,洒了她一身,洒了阳台一地。她记起小时候读过的一首诗,
云想衣裳花想容,
春风拂栏露华浓。
若使群玉山头见。
会想瑶台月下逢。
如今这月下,却只有孤孤单单自己一个人。
她举起杯子,跟自己的影子碰杯,优雅的说了声:
//cheers
ps:很久以前我就叫云裳这个名字,为了这个名字,写了这篇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