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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小黑亲亲我的脸,问我说宝贝你站在这匆匆的街上发什么呆?我说我想起那个叫阿猫的男人,在这里走进了某个故事的终点。那瞬间也是晚上,华灯粲然,小风吹面不寒,他面带微笑,转回头跟我和阿罗说,好了,我把自己安顿好了。
阿猫和阿罗是情侣,爱情故事是很多悲情剧的典范,悲离欢和,然后天人永隔。我是故事结尾处的小角色,与情节若即若离又擦肩而过,不存在大喜或大悲的理由。有时候我想,或者我只是被动的旁观者,从来也未走进什么,无论是那个故事,还是那个男人。
2
认识阿猫是在一个乱七八糟的聚会上,参加的人基本都互不相识,主人据说是躲在某处兀自喝着小酒,只提供一个偌大温暖的房间,看陌生的家伙们随意玩闹。开始大家乱了一下,接着便鱼蟹互寻各自凑作了堆。我的那一圈里有张三,李四,王二还有阿猫。阿猫是穿冷色衣服,生平常眉眼的男人,听到个笑话会哈哈的很大声。我说你笑的好恐怖,象老鼠被踩到尾巴在嗷嗷叫。他说小姑娘你搞错了,我的名字是阿猫不是耗子,我笑是因为心情不好,多笑笑有益健康。我看不出他哪里心情糟,在不亮的灯下面他眼里的神采有些模糊。
“你干什么心情不好?”我问。
“我儿子死了。”
他的回答平静流利,旁边的张三一口酒差点喷出来,大拍他肩膀说:“你小子别闹了,刚才你不是说明年要结婚吗?”
“是的,死的是我养子。”他说,接着回身看我:“小姑娘不要吮指头,来,拿纸擦擦。”那时侯我正舔着手上的巧克力酱,刚才被他的回答吓到,害我手指插进杯子里去了。我伸手去接纸巾,却反被他接过手来“我帮你擦,”他看看我,不容分说。
张三他们在一边瞎起哄,耸人听闻的叫唤着什么天雷勾动地火。他不说话,只低头擦那些香甜的黑色,动作熟练,侧脸在嘈杂中显的很平静。感染于那大方淡定,我也泰然,只思量他刚才的话?他的养子死了。我知道张三他们对这样的问题不关心,他们陶醉在轻松的声色故事里对其他一切免疫,本来我也一样,我喜欢聚会,我们和陌生人开party,喝喝酒唱唱歌说说明天就忘记的心事,话语谈笑拒绝分量,我们在这里忘记生活本身。但这次阿猫来了,他嗷嗷的笑,说他儿子死了,然后扯过我的手来擦掉上面的巧克力,一切都有种奇怪的安静,我被安静中的沉重压的生疼,避无可避。
“你刚才说的是真的?”我问。
“呵呵。”他笑而不答。
“你难不难过?”我又问。
“呵呵。”那种笑既随便又不上心。
“我难过,”我自说自话“为你说的事情而且我不知道能和你说什么。”
他抬起头来,这次离的近,我看到他眼里一片波澜不惊的海洋,淡淡地冰凉着,不知道那海从哪里来,没有波涛,却叫我突然晕头转向。“擦好了。”他送开我的手,端起酒喝了一口。
聚会散掉的时候我们互留电话,他跟我说:“你会去北京吧?我家在那儿,来了通知我,我请你喝一杯。”想了想补充“最好你能三月份来,这样能赶在我婚礼前,大家比较自由嘛!呵呵。”
嗷嗷或者呵呵,阿猫的笑总是没心没肺。
3
得知那个牛鬼蛇神的聚会主人是阿猫的时候,我跳起来冲他大叫一声,他说你坐下坐下,小姑娘这么吵会没魅力的。当时是早春三月,我们大下午的窝在北京一个叫240的酒吧里,看酒柜上怪异的仙人掌散着淡绿的光。阿猫没什么变化,冷色系衣服,一样的平静淡然。我开玩笑说:“我知道你早过了长身体的年龄,可也太缺变化了,可见生活平淡无趣。”
“是啊,是平淡无趣,所以才到处乱搞聚会嘛!不然等结了婚不是更没意思。”
“你看你这么颓,结婚说的跟被迫似的。”
“不是,不是。传宗接代是我应该做的嘛!”
“喂,阿猫,不要跟我讲你的婚姻里没有爱情。”
“爱情死掉了,难道就不结婚吗?”
“爱情怎么会死掉呢?”
“因为我爱的那个人死掉了呗。”
“”我不敢问这个男人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心脏磕绊了一下,而阿猫倒依旧是笑着,他把我发呆时撞进冰淇淋盒子的手捡出来,抽了纸巾细细的擦。
“我女朋友叫阿罗,三年前出了车祸,红色别克撞了她两次然后扬长而去了,我看着阿罗在我怀里停了呼吸。过了一年,从前两人一起收养的小孩子生病没有治好,我就成了一个人,那时侯还想要重新试着生活看看,去年遇上个很好的女孩,就在一起了,可是她一直很痛苦,因为我俩都知道我忘不了阿罗,所以很快又分手了。那时侯我才知道,原来阿罗倒在我怀里的时候我的心也跟着完了,从此不再有任何感觉。你觉得是不是特象电影里的悲剧故事?还是特俗特普遍的那种?可惜我不是电影里浪漫的悲情男主角,我活着,心死了也要结婚生孩子的。现在的未婚妻是爸爸介绍的,长的很象阿罗,我爸也是用心良苦。我打算好好对这个女孩子,既然没爱情了,就去负一个男人的责任。”
用沾了酒的纸巾帮我擦手,他不停的说话,没有停顿,语调平滑,象在作一次流利的年终总结报告。
我在震惊里沉默,酒吧里响着轻佻的音乐,还有几个半大丫头玩游戏的笑声。每次都是微醉欢愉的地方,都是淡然清醒的语气,都说着本该悲哭欲绝的事,每次我都想问他:“阿猫,你是不是想跟我说,你的心已经死了?”
他把眼里那一片海洋对着我笑:“随便聊聊嘛!没有刻意选择话题的。”
“你的心死了,你新娘的还活着。”我说。
他笑笑:“我会让她幸福的。”
“我的心也活着。”我又说。
这一次他竟没有马上回答,眼睛闪烁到别处。,隔一会才重又看我:“小姑娘,你想要我说什么呢?”
“我想要你告诉我,为什么你在讲悲伤的故事,但是悲伤却全在我的眼睛和心里?为什么每一次你都把我搅的乱七八糟?”
我心里想着完了,我在和一个快结婚的男人胡扯,我在任性地和一个基本陌生的家伙撒娇,严重的是我被一片不会动的海淹没了,海水这么冰凉枯涩,而我根本不懂游泳。
阿猫在看我片刻之后又笑起来,现在我知道在他需要定力或者诸如此类的东西时,就莫名其妙地笑。
“呵呵,小姑娘,是不是有很多伤心事的男人对女孩子很有吸引力?”
我不说话。
“阿罗那时侯说我不够沧桑,什么都顺,所以总是没魅力。”
我不说话。
“阿罗要是活着,那对现在的我一定是死心塌地。不过她要是活着,我还哪里会沧桑?”
我不说话,我没法说话,他的平静眼神,他的平静语调,他的用平静重重捆绑的心让我没办法说。我不能阻止他虐待自己,也不能阻止他虐待我,他说心死了就心死了吧!他说不悲伤就不悲伤吧!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所以我什么也不能做。我跟他说:“阿猫,我不知道我该说什么,我不知道你的婚姻会怎么样,还有我们会怎么样,我没资格也没能力说任何话,你结婚前一天,我们来喝酒好不好。”
“好。”他说。
“阿猫”
“什么?”
“阿罗她是不是经常吮手指?你经常帮她擦吧?”
我望一望他的眼,没等回答,转身离开了。不敢看那一片海在我身后究竟起风了没有;也不敢猜,那万一出现的波涛,是为我,还是为阿罗。
4
阿猫结婚前的那晚,我们喝酒。我说:“阿猫这是我第三次见你,以后可能不能见了,因为你我都不想你弄出什么婚外情,我们喝酒吧,今天也不要多说话。”没人避讳暧昧的感觉,我很象个失恋的孩子,带着些许肝肠寸断的表情,为着只见过三面的男人。而他是如何我不知道,我不看他,由始至终。喝呀喝,喝呀喝。快天旋地转的时候他说话了:
“你和阿罗是不一样的。”
突然听到这个,我扭过头看他,而那人则认真的盯着酒杯,我说你喝多了,乖乖的别说话,却打不断他。
“你们的手形状不一样,还有,阿罗是个柔肠百结的女孩子,喜欢什么都闷在心里,不会象你一样跟别人说我不知道我该说什么,一般人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就会闭嘴。现在的人都知道保护自己,你是说什么你都信”
阿猫在语无伦次,而我无心计较,因为我忽然想奔跑。拉他出了酒吧拼命的跑,就象身后有20列火车,有谁的伤心和谁的婚礼,我不知道会跑到哪里,可难道不是不得不跑?街灯云彩,什么什么的都在摇,我想我是喝多了,所以世界一片恍惚,恍惚中我问他,我们就这样跑下去,不要停,行吗?我说,我知道悲伤是海洋而海洋是苦的,要是你掉进海里了我救你,我有船;我看见他眼里的海翻滚过喷薄欲出的波涛,我以为将有什么会发生了,但是他拉住我停下来,他说:“傻姑娘你不懂,这是生活,不是小说,生活是戏是梦,只是戏不会停梦不会醒,在海里的只有我,而你从来不懂驾船,我们也不可以一起被淹没。”
风不冷,酒还是醒了,我看周围,发现我们竟已跑过两条街,就轻轻笑起来,他问我笑什么,我说我觉得傻的很,其实跑得再长再久,也跑不完我们之间的距离,因为我们是在你的世界里跑步的,不在两个世界之间。而你的世界,从来也没说过要我。真的,那时侯他眼里的海正翻涌,而我沮丧的发现,世界不再摇晃了。
我又说阿猫我们拥抱一下吧,然后你就回家早点睡,明天脸色不可以太难看的。
一只鸟飞过黑夜的云朵,我在阿猫温热的怀里看天空,接着就想起阿罗,想象阿罗借我的身体回到这个男人的怀抱,而结局是未变的伤心,我们都在他的怀里让自己冷掉了,阿罗冷掉了她的身体,我冷掉了牵魂的爱情,我们的阿猫,在冷风里怀抱冰冷,两个爱,两个咫尺天涯,天涯天涯,可怜的阿猫,谁替我们亲吻他?是明天,是一个与之无爱的女子,无爱,因此无所谓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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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亲亲小黑的脸说故事就是这样,阿猫结了婚我们没再联系,然后我在北京又哭又发呆的时候被你捡到了。小黑笑着拉过我的手说:“丫头来,我们走过这条街。”
小黑和小蛮是情侣,爱情是小打小闹小甜小苦不提也罢的寻常故事,我们跳呀跳的走过一条长街,在许多句号里寻找省略号,我们老是忘掉天涯海角之类荡气回肠的词汇,我们只是牵着手,我们不必奔跑,我们安静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