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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课的时候，我总是能看到她的背影。她坐在第一排。她长的很瘦，喜欢穿很艳丽的贴身衣服，擦黑色的口红。看到她第一眼的时候，我已经判断出，她至少比我大三岁。不过在现在的大学里，这样的现象并不少见。
我在第二排。
她今天穿了白色长袖t恤。有些透明。可能是因为有些冷，她拼命的用左手抚摩她的右肩，用右手抚摩她的左肩，然后从后面明显的看到胸带被她的手弄到肩膀下面的胳膊上。
我开始听到旁边的男生在起哄。
我不知道该不该提醒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提醒什么。
这个时候她的手机响了。她轻轻的按停了，没有接。然后开始发短信。
终于放学了。我忙着收拾东西。看到她跑了出去。很着急的样子。
我步行走出校门的时候，看到她站在门口，我笑了笑跟她打招呼，可是她的表情似乎很不对劲，看上去很尴尬。
然后我看到一辆白色的捷达车开了过来，她迅速的上了车，虽然这个过程很快，但是我还是看清楚了开车的是个50岁上下的男人。
很快，车子在我眼前消失。
我依旧一个人走在路上。听到熟悉的摩托车的喇叭声响。然后我扭头看到他的脸。“笑的褶子都出来了哦。”我开他玩笑。他依旧不改他的笑容。
我坐到他的车上，手紧紧拉住后面的架子。
“为什么不搂住我的腰，妮妮？”他在前面大声的问我。
“我没有那个习惯。”我跟他的身体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从反光镜里看到自己开始吹乱的头发。卷曲的，柔软的。
他说想吃我做的饭。
他的车子一直开到路尽头的我住的房子。一共用了三分钟。
我开始做饭，然后他在沙发上看报纸。我认识他七年了。
初一的时候，第一天上学，我就被他叫到了教室外面骂了一顿。我不甘示弱，跟他吵架。拉开了持久战的序幕。
不到一个学期，他的桌子被我推翻了无数次之后终于掉了一个角。而我的凳子被他踢的始终坐不稳。所以，学期结束的时候我们都被学校罚款。理由是破坏公物。
拜他所赐，我骂人的工夫见长，骂人从来不带脏字。而他，依旧是大嗓门的骂。满嘴脏话。
当然，后来我们成了死党。然后升入同一所高中。高一的时侯我就问他，为什么初一的时候把我叫到教室外面骂。他说是因为看我长的丑。我就一巴掌打到了他的脑袋上。
高考结束了。我到了这个小城市来上学。租了路头的房子。2室一厅，72平米，5楼。够我受的，每天爬那么高。而他不知道为什么也到了这个城市，不过是工作。他不上学了。开了家书店在我学校附近。
不知道他脑袋里在想什么，爬这么高的楼只是为了吃我做的饭。
“森，开饭了。”我端了盘子出来。我做了他喜欢吃的鱼香肉丝还有牛肉炖土豆。
他吃的样子还是那样，跟个孩子似的。一点都没有改变。
“妮妮，我想搬过来跟你一起住。他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好啊，顺路送我上学，还可以收你房租。”我笑着说。
我其实是以为他开玩笑的，没有料到他真的搬来了。在晚上我刚到家的时候，看到楼下有工人在搬东西。
上去的时候已经看到空着的那房间里放满了他的东西。他正在沙发上大口大口喝水。
30分钟以后，他正式搬进了我的房子。
这个晚上，我们一起在沙发上看书，听cd。“妮妮，七年了”他说。似乎还有什么没有说出口。
“你健忘啊，这句话你已经说过好多遍了啊。”我不耐烦的回答他，没有看他的表情，当我看他的脸的时候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心跳。
他看我的眼神那么的温柔，让我觉得有些不自然，然后我跟他说晚安，匆匆回了房间。
我听到客厅里他翻书的声音。他应该还在看卡夫卡的短篇小说。
我想起网络里那个爱我的男人。
我开了电脑。看到那个男人的头像在qq上亮着。然后心里就有了安慰。
这个时候我听到森的敲门声。开门看到他手里端了牛奶。放下牛奶，他没有说话，就出去了。我总觉得他浓密眉毛下面的修长眼睛里隐藏了什么秘密。
“妮妮，我明天会出差到你的城市，我想去看看你。”晨曦在qq上跟我说。
晨曦是我在网络里爱着的男人。他34岁。记得我们相遇是在清晨7点的时候。我喜欢在7点的时候上线。他就是在7点的时候加我为好友的。他说他的名字叫晨曦，宋晨曦。所以他习惯早晨7点上线，因为晨曦。
他告诉我，他离婚了，是去年的时候。
晨曦喜欢宠着妮妮，在网络里的时候。所以每个深夜，晨曦都跟妮妮在网络里对谈。
那次晨曦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我笑了。我听到他浑厚的磁性声音，是我喜欢的成熟男人的声音。他问我笑什么，我只是笑。
“你几点到？”在qq上我问晨曦。
“到了之后处理一些事情，然后去见你，大约会是下午吧。”晨曦考虑了一会才打字过来。
“恩，好吧，你到的时候给我打电话吧，很晚了，我想睡了。”下线之后我才想起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森在我的房子里，那么明天，当晨曦看到森或者森看到晨曦的时候会出现什么局面？
凌晨两点的时候，我起来上厕所。走到厕所的时候，习惯性的没有开灯，出来的时候，碰到了一个人，我尖叫，然后听到森说“是我。”
我开了灯，看到森的脸，但是我马上关掉了灯，因为我没有穿睡衣，只是穿了小背心跟内裤。
黑暗里我感觉到森抱住了我，我试图推开他，可是这个时候我听到他说了话“妮妮，七年了，我爱了你七年了，难道你一点感觉都没有吗？”然后他松开了手，黑暗里，我看到他走向他的卧室。
我突然从梦中惊醒了一般，跑过去从后面抱住他。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森放弃了父母的安排出国留学，而选择了到这个小城市来当个小店老板，为什么在我放学的时候会那么碰巧的每天都遇到森，为什么他总是会爬上5楼来吃我做的饭，为什么他要搬到我这里来
我吻了森。是我的初吻。从初一开始就跟森整天斗嘴吵架耍赖，别人早就把我们看成了一对，只有我自己蒙在鼓里。森跟我形影不离的，哪里还会有男生敢靠近我，他那张嘴，连男生都怕他几分。所以我20岁了，依旧没有男朋友。只有森陪在我身边，但是我却从来把他当死党，七年了，我竟然一直没有察觉。我想也许是太熟悉了。
回到房间，却再也睡不着。
森的唇很软，肩膀很宽厚，可是他是我的彼岸吗？
清晨7点的时候，我听到电话铃声响。竟然是晨曦。他说他就在楼下。我掀开窗帘看到楼下有个男人站在那里拿着手机。
“可以上去吗？妮妮，我有些累，为了让你在7点见到我，搭了凌晨2点的飞机，刚到。”他的声音有些疲惫。
我能不让他上来吗？我真的找不出借口了。就让他上来了。打开门的时候，我见到了他，这个我在网络里深深爱着的34岁的男人。
我伸出手跟他握手，其实原来他一定是希望我能够拥抱他的。我请他坐到了沙发上，然后泡了杯茶给他。
他让我坐到他的旁边，然后细细打量我“妮妮，为什么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你是这样一个女孩子？”
“怎么样一个女孩子？”我问他。
“我以为你会是个有精致妆容或颓废妆容的城市女孩，没有料到，你是一个如此安静的没有任何化妆的可爱女孩，如果我们出门，一定被别人以为我是你的父亲。”他开始笑，笑声很爽朗。
这是时候，我听到森的卧室的门开了，森走了出来。晨曦脸上的惊愕出奇的明显。
“他是？”晨曦问我。
“哦，他是我的死党森，我跟你提过的，现在是我的房客。”我大方的介绍他们认识。“这是晨曦，我网络里的朋友。”
然后我跟晨曦出门。森说他不能陪我了，今天要去店里，我看的出森的不满。
晨曦拉了我的手，走在路上的时候。他的手很大，很温暖。他的身材很好，他练过13年的健美了，脸上的笑容很灿烂，眼神很有神，完全看不出是34岁，我看到他第一眼的时候觉得他只有28岁。
我突然想起森的唇，在晨曦想要吻我的时候。我阻止了晨曦。然后给他讲了一个故事。
讲的是森从初一到现在跟妮妮发生的事情。讲了很久，讲的很激动，我看到自己的眼泪洒落了下来。
靠在晨曦的肩膀上，我听到晨曦轻轻的叹息。
“晨曦，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我紧紧的捏住晨曦的肩膀。
晨曦没有说话，只是拉着我的手去了森的书店。书店很大，服务员很多，森在楼上。
晨曦和森谈了好久。我一个人在外面看完了一本厚厚张爱玲传。
他们出来的时候，我看到他们握手告别。
然后晨曦就离开了。吻了我的额头。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却不能做什么。我挽留不了晨曦。
森走过来，紧紧的拥抱我，然后我开始听森讲我不知道的晨曦的故事。
晨曦爱过一个女生，不是他的前妻。是一个叫蓝的女子。那年晨曦20岁。晨曦爱了她7年，但是那个女孩子跟一个大款走了，走的很决绝。晨曦的心就碎掉了，他匆匆跟一个追求了他很久的女人结婚了，可是晨曦知道，也许自己是在报复，报复蓝，也报复自己。但是当晨曦在网络里遇到妮妮的时候，发现妮妮说话的方式跟蓝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所以，晨曦爱上了妮妮。当晨曦听到妮妮讲森的故事的时候，突然看到了好多年前的那一幕。他害怕，害怕如果带走妮妮，森就会象自己当年一样，晨曦不想，所以晨曦跟森说，好好照顾妮妮，好好爱她。就走了。
我的眼泪流了出来，怎么也擦不掉。我知道泪水流走了，可是我对晨曦的感激和爱是永远流不走的，只是这份爱需要一段时间的尘封，也许一年，也许两年，也许一生。我自己没有答案。
现在森每天接我放学，送我上学，生活又恢复了平静，而晨曦消失在了网络里，我找不到他，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他能快乐幸福。
我依旧在第二排，可是第一排的女孩子不见了，听说她结婚了。
新郎会是那个50岁左右的男人吗？我一直在想。
“森，我们认识几年了？”我突然搂住森的脖子。
“妮妮，七年了”森重复着这句他自己一直重复的话，然后轻轻吻我的脸庞。
我看到幸福笼罩住了我们。然后扩散，扩散。
2002。10。15 11: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