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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漂亮,小时候她就知道。家里来了客人,看到妹妹总会眼睛一亮,说,这孩子长得俊呢,随即是搂在怀抱抱,怜爱地捏捏粉粉的小脸。她在边上默默期待着,夸完了妹妹,改轮到她了吧。可是她通常被忽略的,就算是得到一些赞美,也是乖巧,老实之类。
久了,她小小的心被蒙了灰,再有那样的场面,也不再等待,只会一个人单单地躲在房中,拿一面镜子在照,镜中女孩的脸挑尽父母的缺点,真的不漂亮:小眼睛,肤色黄黄的
长大了,渐渐明白,长得不好看不是自己的错,但是不努力读书就是自己的错。漂亮的女孩不好好读书,还有一个嫁人的机会可供挑拣。她没有漂亮,就只能把一颗心锁在功课里,用厚厚的书本武装自卑的心。
终于到了大学,中文系更是美女当道。一个个女孩就是一朵朵花,清纯的,靓丽的,活泼的,文静的,满园满园地开着。只有她还是一棵小草,低低地长在尘埃里。这个容易滋生爱情的空间里,她的心裹了茧,依旧习惯穿梭在图书室和教室,习惯低着头听舍友们眉飞色舞地谈论她们的护花使者;冷眼旁观一场场的,分分合合,荣辱不惊。
毕业时,她戴着“优秀大学生”的桂冠,被分到了一家报社,生活翻开了新的一页。她还是不善言语,每天除了把自己份内的事做得勤恳,早上到班,不忘帮同事抹抹桌子,冲冲茶,乖巧的样。
又是一个倒春寒,晚上同事一起加班,完了,有人提议轻松一下,去跳跳舞,活动一下筋骨。她隐在人群里,心急,转身想逃。
他过来,牵住她的手,说,一起去吧,大家都去,才热闹。她的心狂跳,遂感觉有股灼灼的热流一直渗进骨缝里,触电般。畏畏缩缩的神态和牵手时所表现出的僵硬与羞涩,使她看上去像一朵空谷中没见过世面的纤细小花,他心底刹那间生出呵护的欲望,心想,还是个孩子哩。
那样的场面,她如初入贾府的林妹妹,怯怯的,显然不适合。他也是童心蒙生,陪她逃到了一家茶馆。柔和的灯光下,他尽量跟她聊一些轻松的话题,工作几年来的见闻趣事,分散她的拘谨。未料,寡言的她原也是博学睿智的。“原来是静水流深,真人不露相呵”他看她的目光,添了欣赏,频频赞许地向她点头。原本她就是一块和氏璧,不过是蒙了尘而已。
那晚,她开始有了一个大大的宝藏。她有了好多好多的第一次:第一次,被男子牵手;第一次,单独和男子饮茶;第一次,和男子靠那么近;第一次,有男子送她回家最最重要的是,平生第一次有男子的身影投到了她平静的心湖,只那么轻轻地一擦,便泛起了越漾越远的涟漪。
她听自己心中一朵小花,羞涩地开了,散发着幽幽的清香;她的心破茧成蝶,暗自舞动了起来。
而后,每天上班,她依旧会帮同事抹抹桌子,冲冲茶。只是冲茶的时候,她特意在他的杯里,放上几朵花,有时是菊花,有时是薰衣草,不定,只等他来上班时饮。她查过资料,有些花有定神醒目作用的,就特意从街上买来。做这些,她心砰砰乱跳,这样一个小秘密,他会惊呼吗?还好,她看到他是镇定自若。她恍恍的觉得和他,好像已有灵犀许多年。
爱情开启了她自卑的门扉。她因了他,渐渐找到自信,也日渐开朗起来。他说:“你本就不是一只平凡的鸟,而是一只浴火凤凰,别人并没有抛弃你,是你自己把自己禁锢起来,活在密不通风处。在心里装上一张彩色底片吧,你会感受到一个彩色的世界。”她为他的懂得和怜惜泪眼婆娑。
因为懂得,所以慈悲呵。
她确定自己已经放不下他,爱意犹如平静海面下的暗涌,撞击她的每一根神经。每天,她依然会为他冲茶,如果之前是怀着一颗感恩知遇的心,那么现在,更多的是爱。她把花儿一朵朵的投进去,沸水细细注入,看花瓣柔和地舒展,一颗心也跟着柔柔地绽放,兀自美丽。
暮春,她有机会出差去了南方,在一家很小的韩国店里发现一种柚子茶,她很喜欢那种清亮的颜色。店主说,这茶甜但是不会腻,好喝还很有营养,你喝了就很难忘記那种香味。她想,就像她心中暗藏的爱情呢,香香的缭绕。于是买了一瓶,准备带回来给他喝。
上班那天,她早早的去了。没想,早她已有一位女孩在,坐在他的位置。而他已经调到了另一城市,因为那里有他的爱情。
他专门留了话给她,写在一张淡蓝的便笺上:你只是一朵迟开的花,但你要相信,你会开得更美。原来,在他心中她已是含苞的骨朵
如今,她早已是他人妇了,凡俗地过着小日子。倚着墙,我问她,还会思念么?她颊上微微的笑,浇灌着阳台上那些花花草草,告诉我,这是她老公送的。饱满的阳光下她和大把大把盛开的花儿,一起灿烂着。
年轻的爱情,扇扇翅,早已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