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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在网上看了一些回忆童年生活的帖子,一下子使自己的记忆活泛起来,象个旧社会里被遗忘多年的太太看见自己的丈夫突然光临一样,开始絮絮叨叨的翻出那些陈芝麻烂谷子,以表彰自己的劳苦功高。
这些谷子里总有些经过翻晒可以拿出来展览的,比如看露天电影、比如钓鱼等等。这些童年的故事都有个主角(当然是我了),也都有个配角,就是那条陪我看电影、钓鱼的狗。它每一次总是好像比我还高兴似的,在我面前活宝似的窜来窜去。看见了银幕上的同类,它总是亢奋莫名,也不管对方的性别,一阵子的乱吠是免不了的。而我们这些小孩子乱哄哄的玩闹时,它也和其他的狗纠缠在一起,打闹撕咬、互相扯毛。
它叫赛虎。
记得当年赛虎的电影出来以后,大家养狗都一哄而上的叫了赛虎,好比前些年一哄而上的做互联网一样。结果惹得我一叫赛虎,总有七八条狗往我这里冲。
赛虎是个普通的大黄狗,我们老家叫做草狗(老家叫女孩子也叫草狗,郁闷)远没有那些狼狗威风,不过在同是草狗的狗群中它算是高大威猛了。所以在远离狼狗的时候,它也有点当小头目的感觉,洋洋得意的样子有点恶心。
每天我放学时,赛虎总会等在路边,看我远远的回来了,就会摇摇尾巴,吼叫着呼啸而至,用它的大头在我肚子上揉来揉去,把我搞的奇痒难耐。我火起来,就会用书包砸它,不过大多时候我会把书包扔在地上,拔脚飞奔,因为我知道它会叼起书包追我的,这是我的得意把戏,时常在小朋友面前卖弄。不过赛虎的成名却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因为一次与他的名字相符的事件:它住在我家的厨房里,一天晚上,有个苯贼不知要偷什么(记不得了),居然跑到我家厨房里偷,结果被勇猛的可爱的机灵的赛虎一口咬住,并用呜呜的声音和苯贼惊恐的呼叫及时通知了大人及左右邻居,于是苯贼被抓,赛虎名扬方圆500米。
顺理成章的,赛虎得到了家里人一致的喜爱。只是这样难免让它有点骄傲,我不和它玩它也不在乎,因为还有个活宝妹妹玩它。吃得更是不用提,爷爷照顾的好得很呢。这样,它就算是过上了幸福的狗的生活,要不是一场恶梦把它惊醒,我几乎要以为它会陪我一辈子了。
那时我们镇上狗多成灾,难免有张三被咬,李四被吓出神经病这样的事了,所以县里派了一只打狗队入住镇上,一时间镇上真正的鸡飞狗跳起来,家家户户不得不关起了自己的狗。但这样并不能避免狗儿越来越多的被宰杀。
我家也赶紧把赛虎关了起来,不许它出去,赛虎显然也感到事情不大对,连叫声也变成了呜咽。过了大概十多天,不知哪个天杀的告密(我是这样想的),还是赛虎有点菲薄的名声,打狗队终于上门了。看着红头的文件和狗日的打狗队的火枪,我妈妈只好叫我放出赛虎。我会吗?当然不会。我已经是三年级的学生了,我会那么苯吗?可我的身躯没有足够的力量挡住厨房的门。打狗队砰的踢开门(妈的,和鬼子一个德行),一个笨的跟猪一样的打狗队员还很有经验的用个绳套等在门口,但他太小瞧我家赛虎了,我家的可是赛虎啊,只见一条黑影嗖的从厨房的山墙的一个洞里穿了出来(什么时候挖的?),飞奔而去。周围发出一阵哄笑,尴尬了那些猪一样的打狗队员。但我家的赛虎再也没有回来,它知道回来等它的是什么。
第二天,我放学回来,郁闷的走到外婆家旁边,看见外婆在笑着叫我。知道吧?今天我又看见赛虎了。真的?在哪里啊?回家了没?没有,我看见几个打狗队的围它,它跳河跑了。唉,还是郁闷。老天保佑我家赛虎。
第三天、第四天,我再也没有听说赛虎的事了。直到第五天晚上,我回家时,看见妹妹红通通的眼,显然是哭过了,我好几天没有和她抢东西吃了,那么为什么呢?难道?
真的,我猜的是真的,原来今天下午,大街上又打死一条狗,没死干净,嗷嗷的叫,不知为什么,赛虎忽悠忽悠的出现了,用鼻子拼命的嗅它的同类,那些猪如何能放过这个让他们受辱的狗?一起举枪,四把枪的铁枪子钻入它的身体,它能怎样?只有倒下。这些猪还要带走赛虎的尸体,好在到处找狗的爷爷也在场,用把老骨头和渔民的血性赶跑了他们,把赛虎带了回来,叫上妹妹,在部队那里一个隐秘的地方埋了它。
我拼命的追问爷爷埋葬的地方,爷爷怎么也不肯说,问妹妹,还很小的她又找不到。我知道爷爷为什么不告诉我,但这样我就不伤心了吗?晚上,我一个人跑到部队,在一个没有人的地方放声痛哭,嘶哑着嗓子叫着赛虎的名字。你们听过一个11岁的孩子痛入心扉的哭吗?哪怕是为了一条狗。我知道你再也不会给我叼着书包了,再也不会等着我放学了,再也不会和我一起去看电影了,而我,报答你的就是,我再也不养狗了。
许多年了,岁月如同尘土,和当年的爷爷埋葬赛虎一样,埋葬了我对赛虎的思念。只有当我回家时,打开门,听见儿子用稚嫩的声音叫着爸爸,跑过来抱住我的腿时,我偶尔的才会想起那条叫做赛虎的狗。或许他长大了,我也会给他买条狗,或许也可以叫做赛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