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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结局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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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着下了三天的大雨终于落幕了,浓密的阴云在第二天早上一扫而空,只留下蔚蓝的天空,和几缕薄薄的云彩。阳光露出甜蜜的笑容,仿佛雨水把它眼皮底下的一切不顺眼的东西都给净化了。连鸟儿的声音此时听起来也是那样的舒服,甚至那茂密的树林和杂乱的草丛,也显得多了几分的灵气。

    憋在家里的心情也随着天气的转好而一扫而空,仰天呼吸着这带着水汽的新鲜空气,感受着清风拂过脸庞的那份清爽,谁,还能为昨天的不愉快而闷闷在怀呢?何况,此时穿上轻便的衣服走出户外,或独自一人,或邀朋喝友的,那是一件多么畅意的事情啊!

    此时已是黄昏,温柔的阳光斜斜地洒在地面上,那不是刺眼的光茫在屋檐或者柳树枝头,稍微抬头就能看见光线所构造的那种绚丽。

    一座大宅子就在眼前。这座宅子的门口有一口大池塘,池塘里的荷花开得正艳。在池子边上有三棵柳树,柳树很茂密,枝叶扶苏,条条细细的柳枝在微风下轻轻的晃动着,挥洒下的阳光在这些枝叶间跳动着,仿佛生出了生命的精灵。宅子就坐落在这样安静美丽的环境里,不但外面是如此的安静,连宅子里边也是那样的安静清和,似乎里边的人不多,或者那里的人都在睡觉似的。

    可是这是个大户人家,此时只是黄昏时候,宅子里的人当然不可能少,宅子里的人也不可能睡着了。

    忽然,一丝丝的琴声从里边传出来,琴声是那样的清和,声音是那样的干净,稍微懂得欣赏的人都会驻足倾听,内心的烦心事也会慢慢的停滞下来。节奏很和缓,弹琴人一根弦一根弦的勾抹着,琴音就像是一根根细嫩的丝线一般的在空气中飘动起来,又像是涓涓细流,仿佛一个老僧心态安宁的讲诉着这样一个在阳光明媚的天气里的一个美丽的往事,徐徐而言。

    无人怀疑弹琴人的造诣,也不需去判定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能弹奏出如此清和平静的音符的人,此时的心态一定是心静气平,心头没有一丝尘世的杂念。

    曲子弹完了,余音还在书房里回荡着。这是一间布置的很雅致的房间,不是很大,但是房间的主人很讲究,没有过多的文人墨客的字画的装点,也没有过多的书籍的填充,有的,是主人常用的感兴趣的东西。

    此时在房间里的是两人年龄相仿的年轻人,一人站在窗前,两眼静静的凝望着窗外那盛开的花儿,仿佛还在回味刚才的琴声;一人正是弹琴之人,他双手还在琴弦上,只是六弦琴不再发出声音,而他,也似乎还在余味当中,仍是静静的,双眼望着琴弦,沉浸在那非凡的琴境里。

    过了好一会儿,两人都沉默了那么一会,临窗而立的青年人转过身来,手里轻轻的摇着羽毛扇,娇美的面容露出赞叹之情。他叫毕念慈,是安庆府数一数二的富户的长子,也是知府吴乃的未来女婿。他轻轻笑道“真是天籁之音,清丽平和,超凡脱俗,使人烦躁的心情一下子沉淀了下来。”

    吴雄也徐徐地吁了口气,道“这是个好谱子!能作出如此曲子的人绝非庸俗之辈!念慈,你这曲谱是从何人手里得来的?”

    毕念慈皱了皱眉,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不敢隐瞒雄哥,这曲谱我是从醉芳楼一个穷酸秀才的手里得来的。”

    吴雄也皱眉,他沉吟了会儿,问道“怎么回事?”

    毕念慈看着吴雄的脸色,心里有些打鼓,说实话,他对这个人不仅仅是敬仰遵从,有时也会觉得恐惧。吴雄这个人太厉害了,诗词文章,琴棋书画,还有武功,无所不能,这不是他毕念慈所能比得上的。毕念慈咳了两声,含笑道“是这样的,前天我偷偷从家里溜了出去,在醉芳楼与几个朋友喝酒。正喝到兴头上的时候,一个穷酸的秀才正跟老鸨子争吵,说什么愿意把家传的宝贝献给未央姑娘,只愿能与她见上一面。本来按平时我是不会理会这样的事情的,可是那天,”他有些羞愧的笑了笑“我本来也是想见见这个能让男子神魂颠倒的神秘未央,听到这样一个落魄的秀才嘴里说什么家传宝贝只求见得一面的,于是就注意了下,然后我走过去问起来。那个秀才把手里的东西给我看了看,让我给他证明这是好东西。”

    吴雄垂下目光,琴弦一根根的横在梧桐木上,窗外的风吹进来,轻轻的拂动着他额前那乌黑的头发。

    毕念慈见吴雄不说话,便继续道“我接过来一看,确是好东西,平日我跟在雄哥身边,多少也学到些琴艺方面的东西,于是就发现这个棋谱非比寻常。”

    吴雄这时抬起头来,盯着毕念慈道“然后你就抢了过来?”

    毕念慈傻傻笑道“哪有!虽然念慈平日为非作歹,可是那天我可真是做了件好事。”

    吴雄略略笑了笑,道“哦,好事?”

    毕念慈点了点头道“我当时掏出一千两的银票来,对那秀才道,‘这琴谱确是好东西,这样吧,我花一千两买下。’那书呆子先是一愣,不过很快就答应了。雄哥,你看我这,既解了书呆子的穷困之围,又给雄哥带来份好东西,这岂不是一件好事?”

    吴雄点了点头道“好吧,这件事做得确实不错。不过,”他话题一转,直盯着毕念慈道“你就要跟我妹妹成亲了,你小子还敢往妓院里跑,你是不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毕念慈脸色登时灰沉下来,连忙道“雄哥,你饶了我吧,可千万别对伯父说起这事啊,他老人家要是知道了,我父亲肯定也会知道,到时,我可真就只能坐家里的牢了!”

    吴雄哈哈笑了起来,道“你小子怕我爹爹怕你父亲,难道就不怕我这当哥哥的?”

    毕念慈弯下腰来,嬉笑道“哪敢哪敢,只是凭雄哥和念慈素日的交情,雄哥肯定是不忍责罚念慈的。”

    吴雄无语地摇了摇头,道“你小子啊,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次我就看在这琴谱的份上饶了你,只是日后你要是再改做对不起我妹子的事,别说我妹妹不饶你,我这当哥哥的第一个不会放过你。”

    毕念慈拉着吴雄的手臂,连连发誓道“雄哥,念慈绝对不会对不起婉君,念慈绝对会改掉这风流成性的坏毛病,念慈拿性命发誓!”

    吴雄转过身拉着他的手道“算了,只要你对我妹妹好就行。你小子我还算是了解的,不然我也不会答应你们这亲事。以后我妹妹嫁到你们家,你可千万小心着点,不要让她太操劳,她这丫头自生下来身子骨就弱,受不得气的,不过还好,她这人的脾气好,知书达理的,能识大体,会帮着你照顾好父母和家庭。”吴雄说着这些话,语气倒显得有些像长辈,面容更加的和善和亲切。

    毕念慈点点头道“念慈知道,不论以后发生什么事,念慈都会与婉君好好生活,好好待她的。”

    吴雄望着他,满意地嗯了声。他忽然笑了起来,放开他的手道“你看我们,怎么也这么婆娘了,好了,琴也听完了,你是不是还有别的事要去做?”

    毕念慈直起身子,羞涩的笑了笑,道“我,我去看看婉君。”

    吴雄在他的身上拍了一下,笑道“那你小子还在这里作什么,早知道你小子心里那点鬼主意了,快去吧!”

    毕念慈屈了屈身,将羽扇抚靠在胸前,做出一番君子的模样,道了声明日再来叨扰,便徐徐的转身离开。吴雄看着毕念慈离开,含笑地摇了摇头,一想到自己那可爱的妹妹将要嫁给他人,心里不只是舍得还是不舍得,长长的吁了口气,他又将目光放在琴弦上,舒指便要拨弄琴弦。

    “琴声原来是从这里传来的啊!”一个圆润的声音传了进来,很快,身材肥胖的吴乃快步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瓶酒和两个玉杯子。“我儿果然人中龙凤,一曲梅魂当真三日绕梁不知肉味,好琴艺,好心境。”

    吴雄一听声音便知是父亲来了,他连忙站起身来,道“爹爹怎么有空过来?不是衙门有事吗?”

    吴乃笑道“芝麻点事,很快就解决了,这不正要进门就听见你那琴声了,正好爹爹手里有瓶好酒,便要来寻我儿一块陪为父喝上两杯。”

    吴雄引着吴乃来到小圆桌前,道“爹爹有好酒,孩儿自当陪爹爹小酌几杯的。爹爹请。”吴雄让吴乃坐下,自己则倒上酒,然后徐徐的落座。两人对着饮了一杯。

    “我儿有这般本事,不去考状元当真屈了这一身的才华了!”

    “爹爹,孩儿只是懂些皮毛,去应付考试,只会让考官见笑的。”

    “哈哈,我儿不考也罢,反正功名对你我父子而言也是随手可得。来,满上,再饮一杯。哈哈,好酒,这太白楼的酒果然名不虚传。”

    “听说诗仙李白饮此酒大醉赋诗,因而让此酒赢得这些名气。”

    “这是刘波涛那老小子送来的,这老狐狸托人办事偷偷摸摸的。”

    “还是为了那块地?”

    “嗯,那块地不好弄啊,这可是人家祖传的,而且还是靠着过日子的地,他刘波涛想用三瓜两枣就打发人家,想得倒美!”

    “爹爹倒是同情起那家人来了。”

    “人心都是肉长的,这一些些的事情摆在面前,虽然为父不是个好官,到底心里还是会有些想法的。父母官父母官,嘿嘿,这做父母的倒是没有想想为这些子女们谋些好处。”

    “天下官吏皆是如此。”

    “是啊,贪官横行嘛,在这个世道,谁不为自己考虑那才是笨蛋呢,想要有立足之地,想要荣华富贵,那就得心狠一些,手段辣一些。来,干了。虽说为那家人不屈,但是人家刘波涛使了那么多银子,为父也只好违心向着那老狐狸了。呵呵,不过,这好像也不是第一次了。”

    吴雄也笑了笑,为爹爹倒上酒,他问道“爹爹今天可还遇到什么事了?”

    吴乃摇摇头道“向阳山余孽,除前天捕捉到三个外,至今还未发现其他的踪迹。”

    吴雄沉思了下,道“孩儿在山上仔细清点过人数,一共有一百六十七人,三天前在院子里发现的尸首有一百二十五人,加上前天的三人,那就还有三十九人。”

    吴乃道“这个不急,现在惩匪风气很甚,再加上已经发下海捕文书,不出几日,定能将他们全部拿获。”

    “他们现在也只能仓皇逃串,做不了什么大事了。”

    “不过我们还是要小心为是,这些个绿林匪寇,虽说粗俗蛮横,倒也有许多讲义气的人,我们杀了他们这么多人,毁了他们的老巢,保不准会有人来报仇的。”

    吴雄冷笑道“只要他们敢来,定叫他们死在我们手里,只怕他们现在只顾着逃命,讲不出这许多义气来。”

    吴乃喝了小口酒,点头道“我们在府里布下了这么多人手,也不怕他们逞强斗狠。”

    “爹爹,朝廷的嘉奖什么时候能到?”

    “恐怕就这一两天,上头传下话来,让我们耐心等等。”

    “爹爹这次又得升官了吧?”

    吴乃笑了笑,抚着下巴的胡子,目光炯炯有神的望向窗外,道“应该是吧!”

    “那孩儿得贺喜爹爹了,爹,孩儿提前为您庆贺了。”

    “傻孩子,有什么好庆贺的,这些功劳都是你给爹爹立的。”

    “爹爹的也就是孩儿得,能为爹爹做点事,是孩儿得福气。”

    “傻孩子!”

    两人喝着喝着,一瓶酒就到底了。吴雄道“爹爹,妹妹的婚事筹办的怎样了?”

    “基本上都好了,该置办的也都置办了,就等着后天出嫁了。”

    “嗯。”“哎,时间过得真快,那时你妹妹出生的时候,爹爹抱在手里一遍遍的瞅啊,她那胖嘟嘟的小手多可爱。只可惜那时你娘难产,差点出事了,不过虽然没出大事,但是你妹妹的身子骨落下了病根。”吴乃想起这些事,心里不经感慨万分,眼眶也湿润了。

    吴雄安慰道“爹爹不用伤怀,妹妹吉人自有天佑,有爹爹这样的好父亲,现在又嫁了个好婆家,妹妹以后会幸福的。”

    吴乃用袖子擦了擦眼睛,道“是的,她会幸福的。不过,我的儿,你也要抓紧,爹爹也希望能早点看见你成家,抱上孙子孙女。”

    吴雄含笑垂下头,望着手里小巧的酒杯,低头不说话。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哄闹声。吴乃眉毛一皱,脸色登时变得难看,他严肃地道“谁这么不懂事,在院子里闹闹哄哄的。”吴雄心里也是一惊,按理家里人不会这么不懂事啊。

    突然,砰的一声,书房的门被强行撞开了,一个灰衣人闷声不吭的带着被撞烂的门倒在了地上,吴氏父子的面前。

    吴雄反应机敏,一下子窜了起来。吴乃嘴里惊讶的发出啊的一声,全身颤抖,手指着地上那血肉模糊的人道“这,这贩贰?

    一人已走了进来,他的身材消瘦,个子挺高,五官端正,眸子若寒冰一样射出夺目的冰冷的光芒。他的衣服已经破了,身上到处都是惊心怵目的鲜血,手里紧握的长剑一滴一滴的滴落着不知谁身上的血。他的面容憔悴苍白,神色严肃冰冷,他的内心一定蕴藏着无比强烈的仇恨,不然,活生生的一个人怎么会散发如此强大的杀气呢?他静静的走进来,对地上的死尸连看都没看一眼就直盯着吴氏父子。

    “你是谁?”吴乃方寸大乱,他不明白,为何这样一个人能在他设下天罗地网的家里杀人,还能如此镇定的走进他儿子的书房;他还不明白,这个人到底是一个人来的,还是有同伙。当然,他首先想到的是仇人,向阳山的余孽。但是他不像儿子那么镇定,他的嗓子已经哑了,声音颤抖的简直不像是他的。

    吴雄盯着来人,外表虽然是那样的镇定,可是他的情况比他父亲好不到哪里,他的心里也是一片混乱,弹琴时的那种冷静不知跑哪儿去了。虽然他在江湖中闯荡了些时候,虽然他假装成土匪一起杀人越货过,可是现在,面对一个身上散发如此强烈仇恨的一个人,一个杀人的人,他的手湿了,身体发抖了。

    那人盯着吴雄,苍白的面孔露出嘲蔑的冷笑,道“你不认识我?”

    吴雄看着他,脑海里回忆着是否有这样一个人。是的,他认识,这个人不久前他还见过,谁呢?谁呢?吴雄的手黏黏的,浑身很不舒服。他道“你是贩贩贩”

    “莫寒。”那人冷冷地道。

    “莫寒?你是莫寒?”吴雄顿时想起这个人来,他想起他在山寨时的情境,他想起他们一块喝酒时的情境。可是,他没有注意他,他以为这个人没什么本事,如果这个人也算是山寨的成员,那么至多这也是个刚刚上山的小弟。所以,作为二当家,他并没有注意这个小弟,他并没有跟他交流过,当然,他们并没有什么交情。“你,你怎么来这了?”他不知所措,所以这样的问着。

    莫寒道“这是你家,所以我就来了。”

    “你来我家做什么?”吴乃稍微镇定了下,厉声喝道“你知不知道擅闯知府家的后果,你知不知道你杀人的后果。”

    莫寒垂下头来,冰冷的目光望着流血的长剑,他道“你们知道,我知道。”

    吴雄道“你这可是在犯法,是要杀头的。”

    莫寒抬起头来,望着吴雄道“你们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

    吴雄道“你是来报仇的。”

    吴乃厉声问道“你报得了仇吗?”他的脸色很狰狞,稍稍恢复的勇气让他又有了作为一个地方父母官的架子。“你能离开这里吗?”

    莫寒不屑地笑了笑,道“那就要试试看。”

    吴雄忽然问道“你把我的家人怎么了?”

    莫寒道“你出去就知道了。”

    “可是你不会让我们活着出去。”

    “听说你的武功很厉害。”

    吴乃大声道“你们来了多少人?”

    吴雄望着莫寒,道“我的家人跟你没仇,他们跟这件事没有任何关系,莫寒,你不会滥杀无辜吧?”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莫寒冷笑地问。

    吴雄道“你不是个坏人,你报仇是为了你那些哥哥,而杀他们的,是我,是我吴雄。”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坏人?”莫寒道“你根本不了解我,你根本不知道我以前做过什么,你根本不知道我会对你的所谓的家人怎么样,你不知道。”

    吴雄怒道“他们是无辜的。”

    “那么他们呢?”莫寒反问道“我的那些哥哥们呢?”

    吴乃走到儿子身边,怒目圆睁,道“他们都是些杀人越货,无恶不作的贼匪,是违法犯纪的贱民,他们被我们所杀是罪有应得。”

    “可是他们都想改,他们都想做个安守本分的人。”莫寒静静地道。

    吴乃冷笑道“改,他们能改变他们所犯下的罪行吗?他们能弥补死在他们手里的人的性命吗?”

    “他们要这样的机会,他们要成为不是杀人越货的普通人,他们都想走正常人的路。”莫寒说着“他们需要这样的机会,他们正在改变自己的命运,他们只是希望有这样的机会。”

    吴乃冷哼道“机会,他们永远没有这样的机会。”

    莫寒道“他们中有很多人是被逼无奈走上那条路的,他们很多人原本只是个安守本分的普通人,可是,官府的欺诈,富豪的掠夺,他们不得已犯下了罪行。”

    吴雄仔细关注着莫寒的举动,他慢慢的挪动步子,他的兵器就在旁边,挪动几步就能够得着。

    莫寒问道“你们为什么就不能给他们这样的机会呢?”

    吴乃冷笑道“我是官,给不给机会这是我说了算的。”

    “难道为了你的荣华富贵?难道为了你的晋升?难道为了你儿子的前程?”

    吴乃道“你少废话,放下武器束手就擒,听从本官发落才是你的出路。”

    莫寒道“一百多条生命啊,活生生的生命啊,就是因为你们的阴谋,就是因为你们父子的算计,一下子全没了。”他的表情很古怪,冰冷,无情,落寞,忧郁。披散开来的长发遮住了他脸的大部分,一双漆黑的眸子流露出内心的痛苦,他那苍白发干的嘴唇蠕动着,一字字的发出声来“全部没了啊!”屋子里一下子死一般的安静,那声叹息是那样的忧伤和沉重。血腥味随风弥漫着,屋外那盛开的花儿的味道还在漂浮着,风轻轻的吹来,案桌上的琴弦凉凉的没有一丝温度。

    “你少废话。”一声呲呼,哗啦一声,鞘中的刀明晃晃的亮了出来,吴雄电闪一般的挡在父亲面前,双目怒睁,弯刀迎着飞来的剑光挡去,可是,他痛叫一声,一手捂着腹部退了几步,身后的吴乃目瞪口呆,机械的拦腰搂着儿子。

    “孩儿,你怎么了?”吴乃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的儿子受伤了,腹部的剑伤汩汩的冒着血。他心痛的搂着儿子,眼睛似乎冒出火花一样的瞪着站在身前的莫寒,骂道“贼子,你敢伤我儿子,老子跟你拼了。”他没有冲出去,只是左手多出一样东西来,他脸色狰狞地笑道“小杂种,你不是要报仇吗?你不是为你那些狗一样的哥哥们抱不平吗?来啊,看看是老子的火枪快,还是你的剑快。”

    受伤的吴雄有些恐惧,他先出刀,但是他还没看见对方的剑就挨了一剑,剑光在他的眼前,他只觉得腹部吃疼,然后他迅速的退了开来。对方的动作如此迅捷,他才发现自己的招式变得多么的贫乏无力,自己跟这个杀气腾腾的人对招是多么的恐惧。但是现在他忽然发现自己并不要去恐惧,形势似乎急转直下。

    火枪,吴乃手里握着一柄锃光瓦亮的现代火器,火枪的威力他吴雄是见识过的,人的速度再快,武功再好,在现代火器下都变得那样的脆弱。

    吴雄冷笑道“是我害死你那些兄弟的,是我们父子要提着他们的人头立功请赏的,莫寒,你本来可以不必急着送死的,本来我吴雄也不会注意你这个刚上山的小罗罗的,可是何必呢?何必浪费你自己的性命来为他们卖命呢?他们的命运就该是那样,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以后的某些时候,他们总要为自己的过错赎罪,他们总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命运?”莫寒怅然道“命运?”

    吴雄道“是的,命,就是命,就像很多人生来就只能是奴隶,很多人生来就只能在田间忙忙碌碌可是到了年底还得交出大部分的粮食给别人,很多人生来就是盗贼囚犯就该典刑处死。命运注定了他们是被我们这些人管理统治和奴役。不要愚蠢的说可以改变命运,不要动不动就说勤能补拙,不会的,命运注定你是这样子你就是这个样子,绝对不会改变的。”

    “是吗?”莫寒笑了“原来他们都错在了自己的想象中,原来他们就该被你们拿来邀功请赏,原来命运就是这个样子,好可怕,真的好可怕!生下来就是这个样子,那还活着干什么呢?那还勤奋的去改变什么呢?这就是命运啊!你说的命运啊!”吴乃嘲笑道“死到临头才觉悟,是不是晚了点。”

    莫寒却摇了摇头,道“不是得,真的不是这样,命运什么的不过是你们这些所谓高人一等的人说辞,这只不过是你们为了愚弄百姓的借口。我知道,我的那些死去的哥哥们知道,命运只不过是耍人的幌子,没有谁的命一出生就注定是那个样子的,不去努力,不去奋斗,不去付出,命运就永远不会改变。一份付出虽然不会获得一份回报,但是,付出了总会有回报的啊!哪怕是一点点,那也是自己付出所得到的。原来他们并没有错,他们并没有死在自己的幻想里,原来,他们是死在自己奋斗的路上。原来,是你们错了。”他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表情变得那样的阴森。他一步一步的向他们走去,手里的长剑反射出阴森的光亮。

    吴雄和他父亲对视了一眼,手里的刀举到了胸前,他冷笑道“不管是他们错了还是我们错了,反正你的命运就回跟他们一样,这是永远也改变不了的。爹爹,动手。”他一说完,整个身子从侧面扑了过去,几乎同时,吴乃大叫道“小杂种,去死吧。”

    砰的一声,硝烟在眼前形成一团,吴乃几乎看不清对面的人影,他只觉得心里是那样的畅快,他的心里立刻想到了刘波涛,他要感谢他,真诚的感谢他,以后不管他提出多少违背自己良心的事情他都会答应他,只要等这事一了,只要一了。

    硝烟散去,一张痛苦得几乎扭曲的脸呈现在自己的面前。不是莫寒,是他的儿子,吴雄。“怎么会,怎么会。”吴乃的双手发抖,脸色变得异常的难看“怎么会这样?”他大声责问地喊道。

    吴雄慢慢地跪在了地上,手里的弯刀没有沾到一点血地掉在了地面。长剑刺进了胸口,鲜血沿着长剑缓缓的流淌出来,血还是热的。吴雄的脸色异常的难看。

    “你不惜挨那一枪也要杀我?”吴雄虚弱地道。

    莫寒受伤了,那一枪没有打中心脏,却打在了他的手臂上。他早已受伤,闯进吴府,一路杀进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受伤,可是他没有时间理会,直到现在,他的血,别人的血,混杂在自己的身体上。莫寒冷冷地道“我只是受伤,并不是要死,至少挨了一枪可以要了你的命,这是值得的。你不是说命运吗?这就是你的命运,对你的所作所为所付出的代价。”

    “雄儿!”吴乃老泪纵横,几乎立刻扑了上去“雄儿,你不能死,你不能死啊!”吴雄忽然抓住莫寒握剑的手,乞求地道“别杀我父亲,别杀我妹妹,他们都是无辜的,他们跟你的那些哥哥们的死没有关系,要偿还,就让我一个人偿还好了。求你,不要伤害他们。”

    莫寒冷冷的看着吴雄,那张娇美的脸庞,是那样的美,脸上的神情是那样的哀伤和可怜。可是莫寒没有可怜他,他的心冰冷的仿佛冰山的冰块所铸就。他淡淡地道“回报了就要有付出,无论谁也不例外。”

    “可是跟他们无关,是我上山欺骗他们的,又是我骗他们来安庆府的,最后还是我安排杀死他们的,这一切都是我做的,要惩罚就惩罚我,要报仇就找我一个人。”

    “雄儿,我的雄儿。”

    “莫寒,我就要死了,我一人的死虽然抵不上你那么多哥哥的命,但是,我也无能为力,我只能到了地下再向他们赎罪,莫寒,答应我,答应我,不要伤害他们,好不好?”泪从他那双渐渐失去光泽的眼睛里流出来,他的神色变得那样的憔悴和苍白,生命正在一点点的离他而去。“求你,求你。”

    莫寒一把甩开他的手,静静地道“你只是还了你自己的债,你父亲的债必须由他自己来偿还。”

    “可是父债子还啊,我替我爹爹还债还不行吗?”

    “不行。”

    一直呆立一旁的吴乃忽然怒吼起来,他举起火枪怒道“还我儿命来。”他的身体很胖,动起来像个球一样的摇晃不定,他发疯似得扣动扳机,可是,卡擦,卡擦,卡擦,没有火药了。他疯了般冲过去,他要用自己的双手撕裂这要多走自己儿子生命的人的身体,他要吃他的肉喝他的血来偿还他犯下的不可饶恕的罪过。

    扑哧,血从身后飞溅而出。

    风溜过琴弦,古色古香的六弦琴没有一丝的声音。窗外的花香依旧,鸟儿的鸣啭打破死一般的寂静。

    “爹爹!”

    莫寒默默的退了开来,长剑在吴乃的身体里一点一点的,一点一点的退出来,血随着剑的退出而越发凶猛的涌溅出来。吴乃毫无人色的站在那儿,身体在晃动,他吃力的抬起手来,指着莫寒道“你也要为你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小,小杂种,”他苍白的脸庞露出狰狞的笑容“小杂种,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你贩贩贩”还没说完,他已失去了生命,生命已离他而去,他那没有生命的圆圆的身体缓缓的倒下。

    “爹爹。”吴雄痛哭着大喊一声,不顾自己的疼痛拼命爬了过去。砰,吴乃倒在了地上,倒在了自己儿子的面前。吴雄伸出手,拼命去够父亲的身体。血从他的身体里流出来,泪朦胧了双眼,忘了疼痛,忘了自己就快要死去,眼前,眼前的贩贩贩他抱着父亲,紧紧的抱着父亲贩贩贩

    莫寒无力地靠在墙上,冰冷的面容变成了疲倦和落寞,他望着眼前的两人,那还是布置阴谋杀害自己兄弟邀功请赏的人吗?那还是内心歹毒对上谄谀对下盘剥的父子吗?他们是那样深爱着彼此,他们是那样维护着对方,他们的心是那样的温暖,感情是那样的真挚,他们,莫寒仰起头,茫然的望着屋顶,手里的长剑无力的滑落在地上。

    为什么对自己这样的好,对别人就不能好点呢?为什么能这样善意的考虑亲人,为什么就不能分些善心去考虑别人呢?为什么珍惜自己的生命亲人的生命,就不能给别人一条活命的机会呢?为什么,为什么做人要这样的颠倒,为什么,为什么?

    吴雄死了,吴乃死了,吴雄紧紧的搂着父亲,似乎深怕他再会受到伤害,可是不需要了,他再不需要父亲会再受到伤害了,他们会被好好地埋葬,会受到朝廷的追封,会得到很多的赞誉,会得到亲人的眼泪,没人会再对他们做什么伤害了,没有人了,到此为止了。他们就这样去了,彼此有伴的走向了世界的另一端。

    血流够了就会凝滞,流下的泪久了也会消失。可是伤害的痛苦呢?会那么容易的结痂恢复吗?

    太阳已经落山,余下半片的晚霞映衬着傍晚的景物。风儿游戏着柳树,柳条轻轻摆动着作为呼应,艳丽的霞光穿过树叶间的缝隙,挥洒在这座大宅子的门前。一片安静。池塘里的荷花一瓣瓣的凋落下来,碧绿的荷叶随风拂动,水里有时响起一两声水动的声音,也许是青蛙,或许是鱼儿,在仰望着头顶的花儿时不小心惊起的一点小动静吧。

    “安庆府知府吴乃及其子吴雄接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贩贩贩”

    庭院一片寂静,微风吹落的叶子软软的飘落在石子镶嵌的小道上,几只麻雀悠闲的散步嬉闹,蜜蜂和蝴蝶在花丛中自由自在的飞舞。一片寂静,一片深凉。寂静和深凉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和忧伤。这个宅院,这片寂静,划上了这个不是结局的结局的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