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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想起了曾经的一本书，曾经的一段文字，曾经的一个标题——看见记忆。可以说这是最具有诗意，最让我感怀的一个题目了。记忆是可以看见的，它在轻盈越过心灵的某一个安静的夜晚，它在生命中某一个似曾相似的瞬间，有时候它在风中雨里，有时候它在月下灯影中，有时候它在梦的边缘，有时候它就在我们不经意的言谈里。
昨天，终于下了一场彻底的大雨，这是四月以来我一直盼望着的一场春雨，雷声中天空忽然暗了下来，渐渐又在另一边扯开了窗帘，渐渐亮了清晰了。由于雨很大，办公室同事都没有回家吃午饭，相约到对面的餐厅聚餐。餐厅这刻的人特别多，在漫长的等待过程中我们几个人几乎都站到了窗前，无聊又似乎兴奋地看着马路上风雨中的景致。
雨声中，越过对面的一双眼睛，我学会了安静，也懂得了温柔。“女人独有的天真和温柔的天份，留给真爱你的人，不管未来多苦多难，有他陪你完成”站在一旁，看着或奔跑或艰难行走的人群，风雨中一把把摇曳的伞，淌过积水的车辆，以及漫流成河的积水，我忽然无语了。这些熟悉的景致让我窒息却又渴望。我清晰触摸到了一段记忆，这段记忆从心底一个很深的角落向我的真实走来，簇拥着向我靠近。
总会在这样的时刻想起一段孟庭苇的歌“站在摩天大楼的顶端，隔着静寂玻璃窗，外面下着雨，而我没声没响”记忆在恰当的时刻走过我的眼前，透过餐厅的玻璃窗，我看到对面马路上的积水，我也看到了我的记忆。仿佛一个的身影，正飘着我拥抱过的气息，这轰鸣的雷声里越过，仿佛一双眼睛，含着深情的目光，隔着倾泻的雨水向我投射一缕往日的柔情，我见到了那个倾盆大雨的午后。
那是十年前仿佛遥远又很近那个午后。
那年，当我再一次回到这座城市，是一个下着倾盆大雨的春天，我没有告诉他我的地址和我的到来。当我风雨中撑着伞决定再一次见他，我的心是激动，惶恐，痛并快乐的。正欲敲门的我与准备上班的他遇了。雨很大，雨水打湿了我的衣服，泪水却打湿了我们的眼，几秒中的惊诧后，我们紧紧拥抱了。什么也没有说，他几乎疯狂地吻着我，抚摸着我的头发。我抬起头，闭上我的眼睛，接受并疯狂地吻着他，眼泪顺着我的脸滑下了。他说寻找了我很久，而我什么也没有说，静静地靠在他的胸前。他把我喊进他的房间，为我吹干了衣服和头发。我说，我们走吧，我陪你上班。
他笑了，像孩子，舍不得离开，我拉着他的手出了门，在楼梯拐角的地方，朝他偷偷望了一眼，而他也正望着我，我们会心地笑了，他用手紧紧拽了我一下，传递着一种坚定、深情和执著。若干年后的今天一直很怀念那种紧紧拽着我的手的感觉，这种感觉在过马路的时候，在拥挤的车厢和人群中，在在他的面前我总像一个孩子。我渴望被呵护。
雨还在继续，积水越来越深，廊下站着许多人，等待雨停。再看着对面一双眼睛的时候，我听到有人在说“我们怎么回去？”有人说：“喊个人抱着你们过去。”我忽然一楞，记忆像黑白电影，又开始了。
相拥着走进春天的风雨中，他一只手揽和我的腰，一只手撑着伞，雨很大，我们靠得很近。我们都不喜欢用言语来表达爱情，我们喜欢用眼睛和心灵交流和体味幸福。
那年他是在火车站对面的汽车东站上班，是一个小小的技术员。当中巴车开到火车站的时候，积水已经漫过了膝盖。车熄火了。车上的人陆续下了，穿着旅游鞋，弹力牛仔裤的我正在那里发愁，他一把就抱起了我冲进风雨中，我还没有楞过神，他就淌过了很深的一段积水，把我轻轻放在了地势高的地方。我把伞撑开了，看着他鞋子湿了，裤子也湿了，久久没有说话，我望着他，眼中似乎噙着一种幸福和感动的泪水，晶莹而闪亮。
到了汽车东站，他去洗了个澡，然后坐在了一个火炉边。他把头低着，想把头发烘干，我看到一根白发，看到被火光印红的他的脸，那个瞬间，一种柔情迷漫我的心田，我情不自禁轻轻抬起我的手，为他梳理着头发，抚摸着他的脸，像母亲般地温柔，而他是那样安静和乖巧地任我抚摸，静静享受。没有比这刻更让我感觉幸福和甜蜜了。
城市的变化是巨大的，无法再看到十年前的那些大街小巷，然而关于雨的记忆和爱情的记忆却越来越清晰。隔着朦胧模糊的玻璃窗，透过那双琢磨不透的眼睛，记忆牵引着我走进又一个春天。
我们牵手走在岳麓山脚下的河堤岸边，一边是师大、湖大的校园，另一边则是几个江边捕鱼的渔民和钓者。忽然天空由明丽变为阴沉，骤然间就下起了一场暴雨，我们赶紧躲进站台，站台的地方很小，人也不多。我们紧紧抱着对方，周围是喧闹的，而我们俩的世界是宁静的，我们的耳朵只听到彼此的心跳合着雨声，我们的眼睛只望见了彼此的眼睛和内心的风景。爱和激情沿着雨声漫过我们的心底，我们抱着对方，他低下了头，吻了我的额头，又将我紧紧拥在怀里，我抬起头，忽然我看到了他眼中的火花，我的内心有一种美妙的悸动，他再一次低下头，我们的唇紧紧粘在了一起。整个世界只剩下我们。我们相拥着，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地点。
该有一种声音作为背景，是齐秦的歌，那些伤感的声音越过雨水的间隙，抵达记忆的风景。“他们说季节越来越无常，就连雨水也跟着受伤，整个世界像风中尘埃，你爱我吗？别问我永久到底够不够，假如地球脱离了宇宙，永恒的大地开始溶化，就让我们紧紧拥抱着变成沙，如果世界末日真的有审判，所有人类剩我们两个，不管付出任何代价，我愿为你钉上无悔的十字架。”悲壮、苍凉、凄美。会有谁在若干年后的今天，听着这首歌，在春天的雨水中相拥，触摸爱情的记忆？
“纸张比言语更能长时间地证明某些东西”是的，我愿意在十年后的今天，翻开记忆的扉页，在雨声和某一双眼睛面前寻找相似的温情，用飞扬的手指在轻轻点击的键盘上记下春天的片段。
2004-04-24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