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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那黑衣人不说话,柳明“啪”的一记耳光打在他的脸上,粗厉的声音大骂道:“哼,你他娘的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呀?现在不说,一会儿有你后悔的!”
说着,他从一名手下的手里接过沾着水的马鞭,不由分说地抽在那黑衣人的身上。登时衣裂肉绽血出,那黑衣倒是极为硬朗,只是咬着牙发出一声声的闷哼,却从未轻饶。
柳明手中的鞭子一鞭快似一鞭,“啪啪”地一顿狠抽,鞭鞘抽在皮肉上的声音瘆得坐在对面的陈昌不由自主地直打寒战。
这次护卫不力,侯安都已经狠狠地训斥了柳明,他在陈昌面前更是不敢不敢偷懒,一鞭子又一鞭子又抽在黑衣人的身上。
黑衣人本就受了伤,渐渐挨不住,连吭声的力气也殆尽,满头满脸的虚汗,脖子下衣裳全湿透了。
侯安都一看对方是个硬骨头,不由地双眉紧蹙。
事实上,他才是那个最想揪出幕后黑手的人,这种愿望反倒是比陈昌更加的强烈一些。
之前推测出的几种情形在他的脑子里很快地又过了一遍,但依然没有什么头绪。
见柳明打得越来越狠,怕那黑衣人挨不过去死了,那线索便全断了,侯安都便出声喝止了柳明。
柳明生了一肚子闷气,在听到侯安都的命令之后,犹自不忘又狠狠地抽了一鞭子,啐道:“呸,不知死活的东西!”
侯安都站起身来,踱到了黑衣人的身前,说道:“泼醒他!”
“哗”,一盆冷水泼下。犹如万针入体,黑衣人身子抽搐了一下,悠悠醒转过来。
侯安都笑肉不笑地道:“我说你怎么死心眼儿呢,你的那些同伙现在都成了一具具的尸体,只有你还有幸活着,这也是天意。身体发肤,皆受之父母,不敢毁伤,难道你就不知该好好珍惜一番吗?”
黑衣人抬起沉重的眼皮看了他一眼,嘴角绽起一抹冷笑:“侯安都,老子死都不怕还在乎你什么阴毒刑具,我劝你别费周章了,给老子一个痛快的!”
侯安都登时便感到被拂了面子,一张脸阴沉下来,说道:“我知道你们皆是死士,寻常的法子奈何不了你们。不过你放心,我这里有你和你胃口的。来人,将齐二郎唤来,让此人清醒清醒!”
那黑衣人听了侯安都的话后眼皮子突地一跳,这个细小的表情变化落在了侯安都的眼中。
侯安都笑眯眯地道:“你们费尽心机地假扮驿卒,不就是想行刺衡阳郡王殿下吗?即使你不说,我也大致知道你们的主子是谁,嘿嘿……”
那黑衣人抬起眼皮,失神地瞟了他一眼,又把头耷拉了下去,仍是不答。
侯安都扭过头来看了一眼陈昌,拱手道:“殿下,微臣请殿下暂时回避一下,若殿下不放心,尽可以在外间等候。”
陈昌奇道:“司空大人,你这是何意?”
侯安都微微一笑:“殿下,不是微臣有意屏退殿下,实在是一会这齐二郎的手段太过……太过残忍,微臣怕殿下看了不妥。”
陈昌方才所见那黑衣人被沾水的皮鞭打得皮开肉绽,这已经够残忍的了,接下来定然是缺德又阴损的手段了,便失声道:“难道司空大人还有让他开口的良策?”
侯安都干笑一声道:“其实也不是什么良策,无非就是让他心无杂念地一心回答微臣的问话而已。”
见陈昌愣神,侯安都又压低了声音道:“殿下,若不能知道幕后的主事之人,这般的刺杀怕是今后会层出不穷。为了殿下的安危,微臣只能做一次恶人了。”
说话的当口,一个其貌不扬的军卒提着一个小木箱走了进来。
侯安都对他使了个眼色,那人便躬身施礼,然后将小木箱轻轻地放在了黑衣人的身前。
陈昌有些好奇,便没有离开,他看着那军卒打开小木箱,只见里面针剪小刀卯钉之外,还有几罐不知什么样的东西。
那军卒点燃了一盏油灯,又取出一根根的银针在灯火上烤着……
那黑衣人抬起眼皮到这番情形,不由地身子颤了几颤。
侯安都嘿嘿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此时若是招了,这些苦头便用不着吃了。”
这时,那军卒早已经取出一块黑黝黝的磁石举在手上,一只如发长约一分的小针,已紧紧的粘贴在那磁石一端,在黑衣人的面前晃了晃。
侯安都退了几步,重新回到了陈昌的身边,说道:“殿下,齐二郎世家都是做狱头的,于刑狱工夫颇有家传渊源,梁灭之后便从了军,他现在使的这玩意儿叫‘金针过心’。”
陈昌看那军卒又拔出了一把锋利的短刀,正在黑衣人的手腕前比划,便好奇地问:“司空大人,何为‘金针过心’?”
侯安都淡淡道:“此法说来倒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一会儿齐二郎会把他的腕脉划破,将这小小金针送入他的血脉中,再以此磁石在皮上引导,把这小金针慢慢向他的心中移去。过不多时,他立刻便知道什么叫千万蚂蚁噬人心的滋味了……”
陈昌听得背后冷汗直冒,这种酷刑简直是令人发指,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想出此种法子来的。
这边侯安都正在得意地介绍着“金针过心”之法,陈昌却发现那黑衣人此刻已经将头缓缓抬起,披散的头发之下,那一双几尽无神的眼睛望着他,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猛地,张开嘴,“噗”地喷出一团血雾。
突出其来的变故,让陈昌和侯安都皆是一惊,两人连退两步。
齐二郎掰开了黑衣人的嘴看了看,又探了探鼻息,道:“殿下,司空大人,刺客咬舌自尽了!”
陈昌吓得赶紧闭上了眼睛,侯安都上前几步,定睛看去,只见刺客满嘴鲜血,舌头断成了两截,已气绝身亡。
刺客自杀,侯安都颇为遗憾地摇头道:“刺客如此的强悍,定是一名死士!快看看他的随身物品,是否有痕迹可循。”
柳明苦笑着摇头道:“司空大人,方才已经搜过了,除了他随身的兵刃,别无一物。”
侯安都一跺脚:“可惜,可惜啊,失算一步!此事决计不要泄露出去。”
柳明跟随侯安都的时间不短,立即明白了司空大人的意图。
半个时辰之后,屋中的行刑仍在继续,不时有狞笑和低声的惨呼声从屋中传出来。
忽地,从院中黑暗中传来一阵“沙沙”声,巡逻的一名南陈军卒回过头,只见阴影中游出了一条三尺来长的黑蛇,还没有等他发出一声惊呼,忽然他觉得腰间一轻,佩刀已被人从身后拔走,紧接着后心一阵冰凉,他赶忙低头看看自己的胸前,刀尖从前胸透了出来。
军卒张大了嘴,向一旁的两个同伴们看去,只见他们二人的喉头均钉着一支飞镖,双眼瞪得滚圆,喉咙中发出嗬嗬之声,躯体摇晃了几下便栽倒在地上。
一名黑衣人慢慢地将刀从这名军卒身上拔了出来,鲜血飙射而出,军卒的喉头发出“咯”的一声,身体慢慢瘫倒在了地上。
门被轻轻地推开,黑衣人闪电般地跃入其中,寒光闪烁,里面的两名军卒登时身首异处。
为首的那名小校大惊失色,拔出腰间佩刀,先是茫然地看着窗外一眼,又回头盯着面前的黑衣人。
黑衣人冷冷地看着他,眼中泛起一道杀气,在这凛冽的杀气笼罩之下,小校的手竟然有些颤抖。
小校喘着粗气,手腕一翻,掌中刀幻成一片寒光向黑衣人劈来。
黑衣人的身形犹如陀螺一般转动起来,不但躲过了小校的劈砍,还转瞬间同他擦肩而过。
在两人错开的一瞬间,黑衣人手中的短刀一收一放,小校“咯噔”一下停止了前冲,咽喉处裂开一道小小的伤口,鲜血犹如喷泉一般飙射而出,小校双眼直愣愣地瞪得很大,“扑通”一声,尸体重重地倒在地上。
黑衣人拎刀快步走到了那吊着的同伴面前,见他发辫散开,以发覆面,全身血肉模糊,不禁惊呼道:“二郎,二郎,阿兄来救你了!”
他急急地去解开绑在弟弟身上的绳索,不料绳索刚刚解开,小腹便是一凉,却是一柄锋利的短刀刺了进去。
“你……”黑衣人捂着伤口噔噔噔倒退了几步,瞪着眼睛望着自己的弟弟,待看到那人的面孔时,惊得目瞪口呆。
对面的黑衣人缓缓抬头,竟是乔装成被俘刺客的柳明。
柳明冷笑着道:“司空大人说得果然没错,真的有人来救他,只可惜你的刀快了些,让我好几个手下送了性命。”
原来,侯安都见黑衣刺客咬舌自尽,便想出了秘而不宣的法子,房中仍然装作刑讯逼供的样子,引诱其同伙来营救,再将其一网打尽。
但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这次来的这个黑衣人的功夫实在是了得,转眼之间就杀了他六名手下。
此时,窗外脚步声响起,火把将外面照得亮如白昼,十几把硬弩对准了门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