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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唱和周义海正在百思不得其解,十几匹快马急奔而至.
看到陈唱和周义海时,带头的将领急急勒马,由于马速太快,冲过了头,不得已又折回了七八丈。
陈唱抬头一看那将领,正是执意要去追杀贼寇的郑军主,只见他面色冷峻,隐约有些怒气,战马打着响鼻到了陈唱的近前,郑军主马鞭一指他,居高临下冷声问道:“你可曾见到韩幢主?”
陈唱摇摇头,心中有些恼火,你自己的手下不知道在哪里,难道我就知道了?
那韩幢主说是去巡视,可有好一会儿都没见到他人影了,陈唱也纳闷呢。
被韩幢主打了一耳光的那个亲兵小校,在陈唱面前自然无需夹着尾巴,他冷声道:“你和那韩幢主一同负责这坞堡,怎地不知他现在何处?”
陈唱再次摇头,那小校提马上前,马鞭一挥,鞭梢“啪”地一声锐啸,自他耳边掠过,吓得陈唱一激灵,引得其余几个亲兵轰堂大笑。
郑军主也被逗笑了,他将亲兵小校叫了回去,对陈唱道:“那些山贼跑的倒快,本军主收获甚小。听说你们之前也抓了几个山贼?”
陈唱顿解其意,这是来借人头了。
除了章小六之外,大部分的俘虏都表示不再助纣为虐,陈唱自然不希望他们的性命被郑军主拿去冒功,于是便将章小六等人在阻敌退敌上发挥的作用一一禀明,希望郑军主能高抬贵手,饶过章小六等人。
郑军主低着头,脸上的笑容渐冷:“你一个小小的书生,真是好大的胆子。若非本军主率队驰援,莫说是那些几个山贼了,便是你们也早就没了性命。他们在城头上做的那些事,是慑于你们的胁迫,并非真心归顺,这样的人杀了有何不可?”
陈唱知道这郑军主飞扬跋扈,忍气吞声地道:“军主大人,他们本是百姓,遇战火刀兵不得已落草为寇,丈夫一言许人,千金不易,我已经答应他们留他们的性命,这时将他们悉数杀了,岂不是言而无信?”
郑军主铁青着脸冷笑道:“你答应留他们性命,但本军主却未曾答应。难道本军主杀几个山贼俘虏还要经你准允?”
陈唱暗叫不好,若是这郑军主一味用强,章小六等人便会顷刻之间人头落地,那可是十来条人命啊。
章小六虽是被迫同他合作,但最后人家毕竟还救过他的命,看样子是真的想弃暗投明,若是被郑军主当作山贼杀了,岂不是太过可惜。
当即,他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心中连杀人的心都有了,强压着怒火朝着郑军主拱手一礼道:“军主大人,这些人虽然都是落草为寇的山贼,但他们已经痛改前非,并且帮着我们守这坞堡,这里的妇孺老少人人皆知。这件事还请大人三思而行!”
郑军主见陈唱当众驳他面子,一时间心头火起,脸色也变得铁青:“笑话!他们既然为贼,岂有真心实意帮你的道理,还不是落入你们手中别无他选。”
“我还是那句话,一日为贼,终生为贼,此时不杀,他日必遭其累。”
一旁,水灵儿见陈唱公然顶撞这位周军将领,便悄悄在拉他的袖子。
陈唱此刻义愤填膺,见水灵儿的提醒,便轻轻拍拍她的手背。
智者顺时而谋,想着这么硬刚也并非良策,便走到郑军主的马前,压低了声音说道:“军主大人,坞堡数百百姓性命得以保全,本就赖军主大人及时救援,这份功劳无论是谁都抢不走的。”
“方才我在安抚民众的过程中,听百姓们讲起军主大人,没有不竖起大拇指赞一声的,还有人说要军主大人神兵天降,救黎民于倒悬,等日子安定下来,乡民们便敛集金银钱帛,为军主大人启建生祠,塑立牌位,香花俎豆,罗列供养。”
谁都愿意听漂亮话,郑军主更是如此,他一张马脸上酷厉的线条慢慢缓和下来,在马上微微地欠起身子,盯着陈唱:“你说的这些跟那些被俘的山贼有何关系?”
陈唱见他听进去了,忙拱手道:“军主大人有所不知,那十几个被俘的山贼中有几人便是附近村镇的,也是因为活不下去了才落的草,百姓中没准有他们的亲戚,若是大人将他们杀了,反而对大人的威名有损……”
“再说,军主大人驰援坞堡之功已经相当亮眼了,十几个山贼的脑袋也不足以让大人再添新功。大知闲闲,小知间间。大言炎炎,小言詹詹。大人将来必定取将封侯,岂可因小失大?”
郑军主忽地一皱眉,低声道:“这命令已经传了下去,军中无戏言,若是不杀,本军主的威严何在?”
陈唱眼珠一转低声献计:“大人,你尽可说这是为了试探这些俘虏是否是真的降,亦或是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郑军主思虑一番道:“如此甚好!”坐直了身子呵呵笑道:“好,好,好,说得好,如此便可自圆其说了。”
他的亲兵在旁听了之后瞠目结舌,郑军主如此夸一个人还是头一次。
郑军主又道:“你叫什么名字?”
陈唱通报了姓名,说实话他对于劝说这位贪功的郑军主并无十分的把握,只能是站在对方的立场上晓以利害。
亦如当年晋、秦围郑,郑国危在旦夕。关键时刻,烛之武挺身而出,告诉秦伯,亡郑,秦有百害而无一利;舍郑,秦有百利而无一害。秦伯越是聪明,越会听从烛之武的劝说,果然,秦国不仅退了兵,而且还留下了三员大将帮助守郑国。
郑军主在地点头:“很好,很好。贺咍,立即传本军主将令,莫让他们再杀那些俘虏。”
那叫作贺咍的亲军小校领命去了,陈唱又倒了谢。
郑军主从马上跳下来,再次打量了陈唱一番,见他破衣烂衫的,便说道:“我看你能说会道、心思活络,不如随我在军中行走,如何?”
在他看来,对方一定会感激涕零,接着便是大表忠心。
岂料陈唱躬身一礼说道:“陈唱多谢军主大人美意,只是在下并无从军的念头,还望军主大人多多包涵。”
拒绝了,他竟然拒绝了?
郑军主愣了,他方才的所提的,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竟然被这书生拒绝了。
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拢,微眯着双眼,目光中透出一股森然的寒意,正待说话,却见到韩幢主大步走了过来,当下也顾不得陈唱,将韩幢主叫过来议事。
人无刚骨,安身不牢。陈唱自然不会委身于郑军主,告了个罪,便由水灵儿扶着去赶往章小六处,他心中焦急如焚,祈祷这些北周的兵丁刀可不好那么快才好,否则活蹦乱跳的章小六就要变成死小六了。
水灵儿一边走一边问:“小郎君方才不答应他,果真是心无从军之志吗?”
陈唱点头道:“那是自然,天天打打杀杀的,我这副身子骨可怎么折腾得起。万一那天我战死沙场了,你岂不是……”
“啊?”水灵儿像是被踩到了猫尾巴一般叫了一声,随后赶紧捂住了陈唱的嘴,“呸呸呸,灵儿真是该死,竟然没有想到此处关节,小郎君胡说什么,这次将伤养好了,定然是生龙活虎的……”
又想起陈唱被堵在嘴里的半句多半是说她成了寡妇之类的话,登时愁云上脸。
陈唱看着眼前这张甜美而娇媚俏脸,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温柔与怜爱之情。
水灵儿轻轻将玉手自陈唱嘴边拿开,低声道:“小郎君将来一定是长命百岁。”
陈唱道:“那时你一定还如现在一般的年轻漂亮。”
水灵儿白了她一眼,叹气道:“小郎君这分明是在糊弄人家。年华易逝、容颜易老。届时,妾身便是个满头银丝、满脸皱纹的老婆婆了,哪里还谈什么年轻漂亮?”
便在这时,前方远远传来了争吵之声,仔细辨认,竟然有周义海和马良的声音,陈唱心中不禁纳闷,这两位又怎么了?
气喘吁吁地来到了坞堡的大门前,这才看到一圈持刀拿枪、杀气腾腾的北周士兵将周义海和马良等人围了起来,在二人的身后便是章小六等一干俘虏。
外圈围的则是一些看热闹的百姓。
陈唱左右看了看,发现并未曾见到那个叫作贺咍的亲兵,他瞬间就明白了,这中间一定是那个亲兵在搞鬼。
这小子故意没来传令,就是想让章小六等人被杀成为事实,够歹毒的。
弄清缘由之后,他顾得浑身酸痛,紧赶几步来到了人群当中。
北周的兵丁中也有刚才随他一起安民的那个小校,那小校劝他:“陈郎君,这件事你别管,领头的那个队正姓童,是郑军主的心腹。”
陈唱忍不住问道:“方才郑军主已经答应不杀这些俘虏了,还让他的亲兵贺咍过来传令了。他明明先走的,为何我却未曾见到他?”
那小校恨恨道:“定是那姓贺的王八蛋知道你帮了我家幢主,怀恨在心,便在中间使坏。”
陈唱道谢后,迈步要往人群中心走,那小校却将他拉住,劝道:“陈郎君,听兄弟一句劝,这件事并非你能解决的!”
此时,周义海也发现了陈唱,便使眼色让他离开。
不仅他看见了,就连后面的章小六也见到了,章小六顿时犹如见到救命稻草一般,带着哭腔喊道:“陈郎君,救我,救命啊……”
如此一来,众人的目光朝着陈唱这边看了过来,带头的那个队正姓童,见是一个穿的破破烂烂的书生,厉声喝问:“喂,速速退下,不要耽误我等办事!”
陈唱不顾水灵儿和小校的劝阻,分开人群,一瘸一拐地走到了人群中央,将郑军主的命令说了。
哪知道那童队正根本就不买账,嬉笑道:“真是笑话,我大周的军令,何时要你这个后梁的书生来传了?”
没等陈唱说话,那边周义海冷声道:“既然如此,我后梁的俘虏何时轮到你们这些人处置了?”
陈唱一听,坏了。
这周义海是个直肠子,激怒了童队正可就麻烦了,便如同拧紧了发条似的上前两步拱手道:“童队正,莫生气,莫生气,听我说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