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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手中的更漏,再过一个会便是子时了,抬头看看远处的村落,灯火渐稀,玉媞蛮下意识地往姑姑的身上靠了靠,二人亥时初便等候在这里,早已困意连连。
“姑姑,都这个时候了,你说,她会来吗?”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哈欠,玉媞蛮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偎依在她的膝盖上,因为耐不住寒冷,两条金色狐尾早就被当做一袭毛茸茸的毯子贴在身上。
“你啊,还是先把尾巴收起来吧,省的待会吓坏了人家。”姑姑用手拎了拎那两条在自己胸前不安分地扫来晃去的尾巴尖,不满意地看着这个有些没规矩地小丫头。
面对来自自家人的唠叨,玉媞蛮不以为然地反驳:“这有什么,反正待会在场的没一个是人,谁会在意这些。”
姑姑无奈地用她那纤长的手指戳了戳她的脑门:“小心别吓坏了王生。”
“谁知道那珊瑚妖带来的是人是鬼?我敢打赌,她带来的肯定不是人。”玉媞蛮轻轻抓住从眼前飞过的一只飞虫,随口丢到嘴里,没劲地砸吧着嘴。
诶,等了这样久,肚子都饿了。
玉媞蛮有些郁闷地摸了摸扁扁的肚子
正这样想着,一股烤鸡香味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勾的她更加的难受。
不知去了哪里的洛渊今日难得心情颇佳,笑嘻嘻地塞了两只烤鸡到二人手中,那双油腻腻地手毫不客气地在抓过那毛茸茸的狐狸尾巴擦了擦,见玉媞蛮一脸嫌弃地瞪着他,急忙纵身一跃,跳到另外一块石头上,也不讲究,就这么衣裳不整的侧躺着,用一种同情地语气啧啧道:“诶呀,小狐狸,你又不是青蛙,学人家吃什么虫子呀?啧啧,真可怜,还好小爷我在集市上还惦记着你们,快吃吧,这陈家的烤鸡可是远近有名的呢.”
“滚!”不雅地冲他翻了个白眼,伸手恨恨将那鸡头恶狠狠地揪下甩在那张欠收拾的脸上。
然而天不遂人愿,不知道怎么地,手一错位,整只鸡都飞了出去,只剩下一个孤零零地鸡头抓在手上。
陈家老板的烤鸡是出了名的实诚,只只肥美,带着薄油的鸡从他的脸上滑落,在白玉般的脸上留下一片浅浅的油渍,显得分外滑稽。
玉媞蛮有些懵地看着手中的鸡头,伸手到冷瞳那拽了只鸡腿开始啃。
“不许给她!”被砸的有些愣神的洛渊下意识地脱口制止,却敌不过人家手快嘴快,被他这样一吼,玉媞蛮一口肉噎在喉咙里,呛得她直十分狼狈。
看着她那怂样,洛渊觉得有些好笑,用手抹一抹油,也不恼了:“要不我们来打个赌怎么样,就赌王生会不会来,是怎么来的,来的是人还是鬼,如何?”
对落渊一向顺着的冷瞳见他兴致颇高,自然是拍手附合:“我赌王生会来,自己来的,来的是人而不是鬼。”
“好,那我就赌他不知情,被珊瑚妖骗来的,来的是鬼。”洛渊说出他的看法。
“不过,既然是赌么,总要有个彩头,你得输我一件宝物才行。”姑姑笑着指了指他腰间地双龙戏珠玉腰带:“到时候我可要拆了你腰带上的千年冰丝编进我的凝霜软鞭里,可不许耍赖反悔。”
“没问题,你要是输了,就得把墨舒的里衣偷出来挂在东面张屠夫闺女的窗外的树上。”墨歌眼珠子一转,不怀好意地摸了摸下巴。
冷瞳一向端庄,没想到他出了个这么不正经的彩头,顿时傻了眼愣在那里,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不说话,就是同意咯,放心,我不会告诉他是你干的,不过估计就算他知道些什么,也有人替你背黑锅不是?怕什么。”他这话貌似安慰,但是对于玉媞蛮来说却是又一个晴天霹雳,几乎不用抬头就知道,最后那个背黑锅的倒霉鬼是一定是自己。如果不是这贱人没有全家,她早已拿出平日墨舒念叨的功力向他全家问好。
“小蛮,你赌什么?”
“不赌。”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落渊这个无聊的提议玉媞蛮扭过身表示对他们那有些无聊且缺德的打赌没有任何的兴趣。
然而洛渊犹不死心地凑过来替玉媞蛮出着主意:“要不这样,你要是和我们赌,无论输赢,都有好处,当然你要是不愿意,那要把你的尾巴借我玩两天,上次帮你洗尾巴,都才开始呢,你就尖叫着跑掉了,我要求不高,两条路,一条,咱们把上次没洗完的尾巴继续洗干净。第二,你选一条尾巴,弄些毛下来,我那件流云纹的披风还差一条毛领呢。”
他还未说完,便被玉媞蛮飞起地一脚给踹了出去,看着他狼狈地呸着口中地泥巴,心里不由快意了许多。
想起上次惨痛的教训,玉媞蛮身后地尾巴不由地一凉,急忙缩了回去。
上次就因为和他打赌一时不慎着了他的道,被迫让他洗我的尾巴,这丧尽天良地家伙居然乘自己洗的舒服的时候给浇了一桶刚出锅地滚水,差点被他烫熟做了忠叔地下酒菜。一身漂亮无比的金色皮毛足足养了两个多月多才恢复到以前的模样。
为了养回到从前的柔亮光泽,玉媞蛮没少对自己用好东西。
整日山珍海味地滋补着,足足胖了一大圈,被人唤了两个多月的胖丫头。就连一向不爱多事的墨舒也忍不住劝道:“小蛮,你还是少吃点吧,倒不是心疼银钱,只是上月还能看出些腰身,这月只见一团滚圆,若是再胖些,恐怕我和墨歌就要用抬的才能挪的动你咯。”
墨舒那个“抬”字深深刺痛了玉媞蛮的自尊心,虽然自己不是人类但是有必要这样直白嘛!
狐狸也是有自尊的!
都说狐族出美人,随便抓上一个,都是人间少有的绝色,可唯独玉媞蛮这个狐族中的异类,容貌不算美人也就算了,唯独一身金色皮毛颇以为傲,若是大家都用狐狸之身来比美,自己是绝不逊色,可是但凡有本事幻化人形的都用人形来比美,可怜的她受金狐族特殊体质影响,根本无法随意变化模样,先天不足,后天又不能靠法术弥补,唯一一点可以骄傲地皮毛,又被这贱人弄的见不得人,还要被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凡人嘲笑一吃就胖。
玉媞蛮心中自然郁闷无比。
“好啦,客人都来了,你就不要逗她了。”冷瞳勉强忍住笑意,冲着二人呶呶嘴。
只见一个绯红地身影早已站在树下,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们,怀中抱着一轴画卷,见他们回头,礼貌而又漠然地冲三人点了个头算是招呼。
“画拿来了,那么人呢?”被人看到他的狼狈模样,落渊也不在意,干脆坐在地上丝毫没有大家公子哥的风流姿态。
“夫君难得好睡,敢问公子要以什么办法来满足我的心愿呢?”
言下之意,便是一人猜对一半,平局。
“画壁的故事,你听过没有?”
见我们一脸迷茫,洛渊正经了脸色,将画壁的故事向她们缓缓道来。
相传在上古时代,曾流传有一种仙术,但凡世人遇到什么困苦或者无可弥补地遗憾之时,若得机缘,则可以遇见画中仙,去到另一个世界,在那里,时间永恒,没有痛苦,没有遗憾,仿若仙境。
后来,洪荒大乱,凶兽俱出,弱小的人族备受苦难,生存十分不易,上天诸神怜悯众生疾苦,创造出画壁世界供少数身怀仙缘的人类归隐,用以躲避世间的痛苦。
据说有一位上古尊神,为了弥补痛失爱妻的遗憾,便去求了画中仙,画中仙见他心诚,便教他用法力创造了一个画壁的世界,他将爱妻以及她所爱的东西都绘在了画中,在世外桃源中过起了隐居生活。
再后来,六界大战,各族都受到重创,上古诸神大多归寂于天地,这画壁之术也就渐渐失传。
“在下虽然不比上古诸神那般神通,这画壁之术倒也难不倒在下,若你愿意,我可以在这副画作施些法术,让你们在这画壁之中做一对神仙眷侣。”他的话说的漫不经心,却字字带着诱惑:“画壁中,没有多事的除妖者,没有人类苛刻迂腐地规矩。在那里,你们跳脱了轮回,生老病死不复存在,再也没有什么能拆散你们。”
“可是,王生只是一介凡夫俗子,凭他的血肉之躯又如何能进入这画壁之中?”见那珊瑚妖沉默不语,似有犹豫之色,冷瞳貌似好奇地打断了他的话。
在场的都不是愚钝之人,又何偿听不出她的真实用意,无非就是为了能够更加有力地说服珊瑚妖接受这个交易而已。
然而洛渊只是清浅一笑,自顾自地继续说着,也不在乎她是否认真在听。
“这世上哪有光得好处的事情?舍得舍得,有舍方才有得,如何取舍,就看自己的选择了。”
“那若画被焚毁,则当如何?”珊瑚妖轻轻问道,语气中带了一丝微不可觉的凄凉。
“这你无需担忧,城西刘员外是个风雅之人,尤其爱收藏字画,对东市柳先生的字画仰慕已久,可惜两人为了从前的旧怨,一直没能得偿所愿,想必会是一个很好的归宿。”
“画被焚毁,则当如何?”她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那便画毁魂散,永不超生。”
“如果藏于画中,魂魄何所归?是归于仙道,不是鬼道?若我不问,只怕公子不会主动言明吧”
“六道不属,非仙非鬼。”
闻言,珊瑚妖面色一白,盈盈美目间凄楚之色更盛,摇头苦笑道:“原先听公子言辞,颇为意动,以为上天垂怜,终于肯眷顾一二,人妖之间纵容正道不容,也有一方桃源可去。没想到,终究......终究只是镜花水月,幻梦一场。”
见她话语中颇有心灰意懒之意,唯恐她不愿继续受洛渊蛊惑,虽然颇为同情她的处境,但是一想到自己的自由之期,玉媞蛮不由狠下心肠附和:“你若是一开始便不动心,不曾兴起红尘之念,那么也不会有今日的进退两难,事已至此,你早已没有了无动于衷的权利。”
“妖虽可动辄存活百年千年,然而妖性单纯,不通人间世事,不识爱恨情仇,不受生老病死的约束,有些东西一生都不会知道,也没有机会去拥有。反而不如寿不过百的人类活的有滋味。我从不后悔自己爱上他,我只后悔不能救他的性命,让他一生平安喜乐。
或许是痛苦,或许是绝望,珊瑚妖只是默默地闭上了双眼,夜色漆漆,越发显得她身姿单薄。
任凭时间流逝,他们也不催促,只是不约而同地静默着,等待着她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