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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来临,商丘湖上清风送爽,湖中荷叶蹁跹,湖面在灿烂的阳光照耀下水波荡漾,波光闪闪,煞是美丽。一叶叶小舟漂在水中央,一艘艘画舫荡漾湖面,好一派艳阳风光。
颜黎今日来商丘湖为媚娘和客人弹琴,她骨簪束发,一身白衫坐于画舫之中,一曲闲情逸致坐看天上云卷云舒,一曲情意绵绵柔酥入骨应景而生。曾记得数月前梁郡还是温暖大风,不期然此时已是盛夏。来到梁郡一晃已过数月,当日喜娘子的车队到达梁郡已是春末夏初,颜黎错过了与吕三郎约定的春季,寻不到吕舜,她便在梁郡一待数月。梁郡与北燕一河之隔,想要获取北燕的消息在梁郡最为容易,再者花楼日日鱼龙混杂,各路人马消遣娱乐,流言蜚语来得多也来得快,颜黎为打探些吕舜的消息,决定待在花楼。
颜黎凭借一首琴曲赞江南享誉梁郡,梁郡花楼有位扬州琴者,琴声动人、貌相唬人,她扬州琴者的名声也随之四处传播。颜黎有意将消息散播借此寻回刘易,所幸刘易也未弃他而去,来到红楼找寻她。
话说颜黎与刘易二人在梁郡数月丝毫未闲着,二人向黑当铺借来高利贷,集聚了十来个壮汉,偷偷做起了私商。淮河南北尚未通商通市,二人便偷偷行商在两岸倒卖走私货物,将南燕的织锦、茶叶卖与北燕黑市,将北燕的皮毛制品、铁器卖给南燕黑市。风险通常与财富同在,二人凭借胆识与智慧,赚得金满钵满,除去买宅、雇奴、人脉疏通等费用,已足足积累了六千金。
最近半个月,淮河两岸突生异端,两岸军事形势有些紧张,盗匪趁乱打劫过往走私商客。北燕近日又严厉打击走私,私商生意风险突增,二人当机立断断了买卖,静观其变,来日卷土再来。
梁郡夏季炎热多雨,难得今日天空放晴,媚娘接了外出陪客游湖的活,顺便带上了她抚琴。湖面上划船散心者如云屯雾集,常有船只碰撞,落水声一阵噗通哗啦。
“许郡尉,为何不饮酒了。”媚娘是红楼的头牌女郎,所接客人均是有些身份的。媚娘说颜黎的琴音似水柔情,与她的妩媚之姿相得益彰,更能撩起客人对她的情趣,有催情的效用。再者,媚娘觉得颜黎是薄情寡义、毫无情趣之人,整日听着风月场所的闲言碎语、甜言蜜语,她可以眼不跳心不动、抚琴面不改色,完全不碍她事儿。基于以上两点,于是媚娘时常将颜黎带在身侧抚琴,增添增添情调。
“再喝,就醉死老子了。”许郡尉一筹莫展,显然心情不佳。
“醉在我媚娘怀中又有何妨?”媚娘凑近许郡尉,柔软的身肢躺进他怀里,将美酒送其唇边,媚眼迷离。
“我就好你这口!今日就靠媚娘解忧了!”许郡尉抬头一饮而尽。
“郡尉怎么又喝起闷酒了呢。”媚娘接过酒杯,斟上美酒。
“说起来,就是暴脾气啊!北燕不知从哪冒出个三皇子,整日在淮北练兵,搅得我不得安生。若是真要开战,我的好日子要到头了。”许郡尉,全名许司,分管梁郡军事,是梁郡郡守叶公孙的心腹。
“坊间都说您勤于练兵,善于带兵,带的兵啊各个英勇呢!百姓的眼睛才是雪亮的呢。”
“跟司马舜比起来,我就差远了。据说那厮将那些兵练得非常凶猛,各个以一敌十,忧愁死我了。”
“郡尉也未亲眼看见那司马舜带的兵,以讹传讹罢了。打仗靠的是兵法,您自小熟读兵法,论行军兵法,北燕粗人远远比不上您啊。”
“司马宇文那厮居然把亲儿子藏在南燕做细作,那龟儿子一直在扬州勤读兵法、苦练武艺,偷学南燕文化,学得是融会贯通!北燕在他的提议下,现在正在举国推进民族汉化,穿汉服、学汉语。他的兵法不在我之下,唉,若是开战,”
“北燕还在学我们南燕,定是没我们好才来学的不是。再说他们都在学汉语不是,哪来功夫打仗呢。”
“媚娘是说学好了再开战。只要司马舜那厮在,打不打都是近几年的事。论兵素质,确实比不上他们啊。这阵子,我是一个劲儿地想怎么应对那厮!听闻那厮在南燕还有段私情,与一个士族女郎苟且,被士族赶出了扬州。”
“郡尉也说学好了再打,何必现在就开始发愁了。话说扬州可是个温柔乡呢!温柔乡里,男郎谁不动那心思,这女郎啊,天生就是男郎的克星。那司马舜再怎么英勇,还不是败在了扬州女郎的裙下,就是不知道那女郎是否有我这样的风情。”
“还是媚娘解风情啊,今日没白来!什么牛州,羊州的,和司马舜这厮有关的,本郡尉都不爽,不提不提了。开饮,满上!”
许郡尉使劲地扭了几把媚娘的柳腰,惹得媚娘连连媚笑,二人又是一番打情骂俏。
突然画舫与前方船舫相撞,船摇晃地厉害,许郡尉不慎跌倒,媚娘将酒洒在了裙子上,颜黎的七弦琴被震到了船板上。
“真是触霉头啊!哪个王八,撞我船!”
“郡尉勿怒,勿怒,湖上船多,难免不是。”
过后,船平稳了些,媚娘扶起许郡尉,颜黎弯腰想去捡琴。突然一团白毛跳上颜黎的七弦琴,横冲直撞跳入她的怀里,颜黎本能地接住小东西。
是太极?!数月不见,太极越发胖乎了,一身皮毛越发鲜亮了。再看前方,相撞的船舫已开出十丈远,太极怕水不会游泳,定是先前两船相撞时,它从前方船肪跳到了她的船板上。如此来看,顾十六到了梁郡,就在前方船舫上,不巧不成书。
“哪来的白貉,这毛好得真想做件斗篷啊。”媚娘伸手来摸太极,“这手感,不做斗篷真是暴殄天物!这小东西原来叫顾修。”太极的脖子上挂着一个玉牌,写着顾修二字。
“谁家畜生,吃了豹子胆了,居然取个名字和顾十六重名!”
“是南燕四俊玉郎,吴郡顾氏的顾十六?”
“南燕还有哪个顾十六!白里白气的!”
“顾修小东西美得和白面郎君玉郎顾十六不相上下,名副其实。顾修到媚娘这来。有好吃的。”媚娘拿出甜点、拿出肉食、拿出美酒,各种哄劝之后,太极依然无动,闭着眼睛耷拉着脑袋趴在颜黎肩膀上。
此时从另一船上匆匆上来一位青衣小郎,颜黎看了看,来的正是顾十六的随侍顾全。
“打扰各位了,实是愧疚。刚刚我家白貉误入了各位的船舫,给各位增添不便,请容我带回去。”
颜黎俯身将太极放在地上,示意太极跟顾全回船,可是太极又跳回颜黎怀里,来来回回数次,就是不肯离去。
顾全疑惑不解,平日太极高傲得连他都不让近身,今日怎地对着个貌丑小儿腻歪,趴在他肩膀上,活见鬼了。
“太极乖,郎君叫你回去了……好太极,回家吃烧鸡了……”
不管顾全如何哄如何絮叨,不管貌颜黎如何放开太极,太极总是去而复返,死缠着颜黎不放。顾全仔细端详了颜黎好一会,突然发现了问题的关键,一愣,转而一声不吭提步离开了船舫。
顾全走上自家的船舫,直奔船舱,舱内顾十六正与顾淮下着棋。
“太极呢?”虽说陪郎君下棋是个苦差事,不过与抱太极回来相比,顾淮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了陪顾十六下一盘棋,把苦差事让给了顾全。
顾全一脸忧愁地对着顾十六:“郎君,太极贪玩不愿回来,奴无辙,奴尽力了!”他觉得自己实在是尽力了,是它太极攀上了高枝不肯回来。
“太极脾气傲娇,不随你回来也是正常。”顾十六放下棋子,“你带路,我去叫他回来。顾淮,准你悔棋退回三步,好好思量。”
“郎君果真没白对太极好,它就缠你一个人,死心塌地。”顾全边说边在前引路,带着顾十六走上颜黎的船舫。打心底来说,他顾全不讨厌颜氏小娘,小娘不做作,心不坏,只是心性淡些,也是好相处的主,不知道郎君见到小娘会不会欣喜,想想应该是欣喜的,郎君心上有那小娘。
顾十六踏上船舫,搜寻太极,一眼瞄见太极安然地缩在一个黄脸小儿的怀里睡觉。他走进几步,将那小儿全身上下一扫而过。
“丑儿!”想不到颜氏小娘以不堪入目的男装扮相混迹梁郡,全身上下除了他的骨簪清新脱俗,其余巨丑无疑。
许郡尉一杯烈酒下肚,喝得有些懵懵懂懂,听见有人说他丑,暴脾气上来,拍桌而起抬头开吼:“你个……”话还未说全,突然一个激灵,一把推开媚娘,毕恭毕敬俯首跪拜,态度是一百八十度急转,“拜见顾十六郎。”
媚娘被推得头晕眼花,惊魂未定,只瞧见一个上等姿色的美男子站在她的眼前,她还从未见过这样俊美的郎君,一时闪了神。颜黎推了推媚娘,媚娘这才缓过神,随之低头跪拜,原来他就是南燕第一玉郎,吴郡顾氏十六郎,顶真是个美男子!
“在外闲游,许郡尉无需多礼。”
“我也是突然与友游湖,与十六郎偶遇,三生有幸,有幸有幸!十六郎是来寻白貉的吧?琴者,还不把白貉还于十六郎。”
颜黎放下太极,太极又蹿回她怀里,丝毫无随顾十六回去的意愿。
“貌丑小郎,太极留于你,好生养着。明日来清河巷归还。”顾十六把太极留给了颜黎,嘱咐她明日自己送回来。
“太极乃十六郎珍贵之物,小儿惶恐,请十六郎带回。”
“烧鸡它最喜。顾全,回船。”
“小儿明日无空。十六郎可派人来花楼接回太极。”颜黎无意私见顾十六,断然拒绝。
“明日无空送回,那便后日。”
“后日也是无空。”
“许郡尉,小儿说他何时有空?”
“后日,他说后日有空!”
“许郡尉耳力不错,想来,也是我听错了。丑儿,后日来还太极。”
“十六郎放心,我一定督促他后日亲自登门送还。”
“善。许郡尉勿失职。丑儿,后日傅粉来见。郡尉也该回营了,天黑回营落人口实。”
“是是是。多亏十六郎提醒。十六郎慢走。”许郡尉点头哈腰,送走顾十六。
船舫靠岸,杨柳依依,是否又到了她启程离开梁郡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