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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封多年的记忆再揭开时,当初的愤恨与不甘全部消散于岁月中,惟余一抹淡淡的惆怅萦绕心怀。
十六年前,齐行棠和章氏成婚四年,膝下双生子三岁,二人甚是恩爱。某个春日,齐行棠出京办差月余,章氏带着双生子去法华寺礼佛,回家路上遇着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女子,那女子扯着章氏的字字泣血,道她家被仇家灭门,只她一个逃了出来。章氏一时心软,将那女子带回了家。
那时章氏还不知晓这个女子会给她带来多大的麻烦。
那女子姓温,小字如芷,她的家被灭门,下令的不是江湖人士,而是先皇安泰帝,起因是温如芷的父亲身为扬州知府却牵扯进一桩惊天的渎职贪墨案。在当时,此案一出,举国哗然,安泰帝下令彻查,牵连进去江南大大小小近百位官员,天子震怒,御诏涉案官员均判诛族之刑。温如芷的母亲为存住温氏血脉,用家中下人掉包温如仪和她的哥哥。
温如芷与其兄长逃出扬州,路上却遇上一伙山贼,温如芷的哥哥为救她丧命于山贼刀下,温家一脉,最后只剩下了温如芷,她抱着哥哥的尸身泣不成声,发誓一定要去宫城外撞木钟,以昭温氏清白。
平冤昭雪的渴望给了温如芷毅力使她坚持到了金陵,可实在又累又渴,她昏倒在路边,昏倒前,她模糊看见一名衣衫精美的夫人停在她面前。
温如芷就这样搭上了章氏。温家是书香门第,教养出的女儿自然不差,章氏瞧着温如芷知礼仪懂进退,兼之温如芷巧言善变,竟哄得章氏与之结拜。在齐府将养着,温如芷原本的姿容恢复了七八,一日她在花园中独坐,暗暗思忖该如何为温家昭雪,恰巧遇到办差归来的齐行棠。
美人独坐,眼含幽怨,面露愁思。齐行棠想,自己那会儿生出的心动或许是被错认的怜惜。
齐行棠是个有才干的,二十岁,他以白身考中榜眼,因相貌出众,安泰帝曾一度想把自己的女儿嫁给齐行棠,齐行棠拒绝了。一次春猎,他与敏郡王之女章瑶一见倾心。确定了心意之后,齐行棠雷厉风行地将章氏娶回家中。敏郡王是异姓王,他明白安泰帝不希望看见自家与公侯府第结亲涨大势力,而齐行棠年少有为,他嫁女儿嫁的挺安心。齐行棠与章氏恩爱了四年,变故从温如芷出现在齐行棠面前那一刻开始。
十六年前的齐行棠二十五岁,是大燕最年轻的礼部尚书。而温如芷接二连三去撞木钟皆被阻拦,无奈之下,她打起了齐行棠的主意。章氏又怀孕了,齐行棠为了妻子安胎,搬去书房小住。某夜,齐行棠赴宴而归,温如芷自告奋勇地去书房送醒酒汤。
也许是一孕傻三年,章氏居然同意了温如芷的提议。温如芷怕计划不成功,往醒酒汤里加了些催情的药,酒劲儿药劲儿一上头,齐行棠再不知今夕何夕,与温如芷滚到了一起。
翌日清晨,齐行棠皱眉看着裹着被子缩在角落里瑟瑟的温如芷,实在想不起来昨夜是如何生的欲念。温如芷假意道她并不在意此事,想借此勾出齐行棠的怜惜与愧疚,却在暗地里找人请章氏来“捉奸成双”。怀孕两个月多的章氏见丈夫与自己的义妹衣衫不整的样子,立时晕了过去,差点小产。
章氏醒过来后,脸色苍白地对齐行棠说:“事已至此,齐府不能不认,相公寻个日子,把她抬进府吧。”
齐行棠握着妻子的手沉默,骨节处隐隐泛白。
温如芷如愿成了齐行棠的妾。因为章氏有孕,温如芷又成功地爬了几次齐行棠的床,不到三月,温如芷亦诊出月余身孕。
有了孩子做依仗,温如芷底气足了些。明面上,她更用心地讨齐行棠的欢心,终于,齐行棠以为自己喜欢上了温氏。温如芷何等的精明,当机立断地利用齐行棠的喜爱与愧疚蛊惑他为温家平反。
章氏听说了温如芷的打算,吓得出了一身冷汗。诛杀涉案官员的圣旨是安泰帝御笔亲书,可见安泰帝对此事的恼怒,只将将过去不到一年,温如芷竟妄想昭雪沉冤,这不是明着打安泰帝的脸吗?章氏不顾九个月的身孕去找齐行棠,然而后者早已进宫面圣。
果不其然,安泰帝发了好大的脾气,若不是章氏的父亲敏郡王从中斡旋,齐行棠的命保不保得住还是个未知。
幸亏齐行棠平日里政绩颇丰,安泰帝冷静下来,给齐行棠外放为官的处置。温如芷本就把齐行棠作为工具来利用,哪里会动什么真心,产下一名女婴后便自杀随她的家人去了。彼时章氏和齐行棠正冷战着,齐行棠见到温如芷留下的孩子心里也是复杂万分,索性给那女婴配了奶娘和使唤的奴仆扔到偏院去了。
那女婴便是齐洛。
齐行棠原以为这段往事会永远地沉入岁月里,谁知隔了多年再提起,他竟记得一清二楚。他叹了口气,神色黯然。
好……狗……血……啊……
齐湄脑中缓缓飘过四个大字。
上一次听这么“荡气回肠”的故事还是在初中吧。齐湄眨眨眼,没想到齐洛她妈竟是如此奇葩的一个女子,活脱脱现代的一出闺蜜横刀夺爱,最后害人害己的好戏嘛,这战斗力,堪称小三界的战斗机!
“湄儿,你问此事作甚?你娘又为何责罚于齐洛?”齐行棠问道。
齐湄干笑两声,准备敷衍过去,转念一想,老爹从自己嘴里得不到答案,肯定会问娘的,既然如此,不如自己招了,被原谅也说不定呢。
于是齐湄隐去花无月的事情,只说自己好奇非拉着齐洛陪着去飘红阁。
齐行棠:“……怪不得你娘如此生气,你真是好样的。”
齐湄腆着脸打蛇随棍上:“爹,你帮我说说好话嘛,我知道错了,真的!”
齐行棠斥道:“胡闹!那种地方岂是你们能去的?做事前一点脑子都不用,我跟你娘真是把你惯坏了!!”
齐湄出生时,齐行棠被外放为小小的县令,居住的府邸各方面条件都不如金陵,齐行棠觉得愧对他与章氏的孩子,故从未严管过齐湄。不想给惯出个胆大妄为的性子,可给齐行棠气的。
齐湄鼓着脸委屈答答地瞅着她爹。
“再看我也没用,”齐行棠气呼呼地说:“三天二百遍《女诫》,抄不完就不用来见我跟你娘了。”
二百遍啊!!!齐湄以袖遮眼,正想哭给她爹看,齐行棠在一旁语气凉凉道:“呵呵,哭也没用。”
齐湄放下袖子,横了她爹一眼,愤愤离去。
皇宫,宣政殿。
乾顺帝奏折批了一半,伸个懒腰,习惯性地抽出压在奏折底下的那本佛经来看。总管太监安禄奉茶进来,见乾顺帝手上的书册,笑道:“这书成了陛下的提神好物,奴才也不必每天费心巴拉地泡茶了。”
安禄自小跟在乾顺帝身边忠心的很,因此两人之间顾忌没那么多。乾顺帝接过白瓷的茶杯抿了一口,笑骂道:“天天就晓得搁朕面前耍滑头,小心哪天朕打你板子。”
说的都是玩笑话,安禄眼珠一转,捂着屁股装出可怜的样子:“陛下,奴才还得侍奉您,可不能打坏了啊。”
乾顺帝揉了一张纸团扔他。
安禄稳稳接住,幽幽叹道:“几天后各府的小主儿就进宫了,届时陛下身边有了主子们伺候,奴才也算功成身退了。”
想到选秀,乾顺帝亦是幽幽叹了一口气:“她们进宫与否又如何,左右都是为了制衡李氏不得已而为之,那些女人心思不纯,对着她们又有什么意思呢?”
安禄观得自家主子神色晦暗不明,顺口道:“陛下,您要不满意,大可以随着自己的心意来做,天下是您的天下,谁敢置喙陛下呢?”
敢的人多了,薛子业、齐行棠、叶文渊、李涯、林翰……乾顺帝有些脑胀,低眉看见手上的一册佛经,笑了笑。
他记得,这是齐行棠的庶女亲手抄的。
齐湄回到听雨轩,只字未提方才之事。齐洛只挨了四棍,腰上留了些淤青,疼倒是不大疼了,便想着回飞雪院躺着。齐湄同意了,顺道去飞雪院看望一下被遗忘的宫主大大。
花无月睡醒没多大会儿,看见齐湄齐洛很是兴奋:“哎,事情办得怎么样了,见过商羽了吗?”
齐湄扶齐洛到床边,对花无月的问题轻飘飘地回道:“见过了,明日申末,她会来接你的。”
“诶?”花无月疑惑了:“我什么时候说要走了?”
齐湄安顿好齐洛,没好气地说:“你还想赖在我家中不成?早走早利索,谁知道会出什么变故呢?”
花无月郁卒。他真的不是很想离开,至少那个冰块脸找不到。
“哦,对了,今天在商羽姑娘那里遇见个冰块,他在向商羽姑娘打听你的下落呢。”齐湄状似不经意地提起今天碰见白靖飞的事情。
冰!块!
花无月咬着被角,万般崩溃。
握草!他怎么阴魂不散的!老子给他几剑不够吗?!!缠着老子干嘛啊?!!
“我能不能在这儿多待段时日啊?”花无月弱弱地问齐湄。
齐湄坚定地拒绝了他:“不行。”
花无月:“……别拒绝的这么快呀,你看我长这么好看,留这儿免费给你看成不?”qaq,留下我吧。
齐湄冷笑道:“我妹妹长得就很好了,看你干嘛,你是不是伤到脑子了?”
花无月:……o(︶︿︶)o你才伤到脑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