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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云衍错开目光,说清缘由,宋静节一颗心沉沉坠了下去,心中又是惶恐又有些激愤,脑子瞬间就浮现出在那静心庵里的日子,喉头一哽,就要说出一句“你又要丢下我”,只是这句话在心里一闪,就叫宋静节头脑清醒了过来。
非亲非故,她本来就只是个拖累,之前静心庵那一遭,还能记恨于自己的金锁,这一路上他对她悉心照顾,早就还清了玉坠的情分,要是为了脱身,他抛下自己也无可指责。
宋静节闭一闭眼,按下心中纷乱的思绪,再睁眼只低头看着脚下的泥土地,开口轻轻道:“他们是要赎金么。”
云衍感觉到她的戒备,只是这些事现在不宜告诉她,只能含混应了一声。
宋静节听着心反而静下来,想了一回,此刻若是要与他分道扬镳,恐怕是迟了。山贼拿她当人质,怎么肯放了她。复又抬头淡淡看着云衍:“此处去齐都需多久?”
云衍脸上略有愧色:“快马加鞭,日夜兼程,不出十五日。”
宋静节点点头,不再言语,之后便是相对无话。
云衍心中有愧,知道宋静节现在不愿理他,有些话却还是不得不说:“我明日一早就走。这里虽然简陋,但胜在安定,你也能好好养伤。明日太早,我就不来辞你了。大当家的已经答应我,约束部众,你放心,不会有人来打扰,你只管安心养伤。少走动,有事让春苗做,我会交代她给你敷药。”
嘱咐一大段,心里却仍是不放心,看着宋静节依旧垂着头不作声,背脊绷出一个冷硬的弧度,许多话在心理滚一圈,最后也只能郑重说一句:“一个月后,定来接你。”
次日一早,天还没亮,云衍就带着四十个人下了山。
宋静节一夜无眠,闭上眼睛,一会是静心庵里的污言秽语,一会是侯府里的恶毒算计,只好又睁开眼,坐起来拥被到天明。
山匪凶猛,便是少数女子也是彪悍异于常人,春苗哪知道宋静节是多么精细的人,只以自己一般来看待。送来的被子也不够厚实,宋静节无心在这些事上增添是非,只拿了自己包袱里的厚衣裳搭在被子上。
那件双面烧的大毛衣赏就盖在上面,宋静节看着,就想起云衍当初买来的时候,为着她的身量小,别人做的成衣不合身,还花了几个钱,让路边的大娘改小了。她并没在那里,也没量过尺寸,拿到她手上的时候,竟然大小正合适。
宋静节那时候只在心中腹诽他到了这个地步还这样大手大脚,现在想起来,心底却忍不住觉得他细心。
再想想这一路上,虽然居无定所,时而风餐露宿,可他从来也没有轻慢过自己,只要他有的,她的必定更好。猎了兔子野鸡,也要把厚腻的大腿先撕给她,宿在野地里,也会用他自己的衣裳铺出一方干净暖和的地方给她睡。
从不嫌药膏污秽腌臜,日日给她细心换药敷伤。这一件件算下来,若不是得他护佑,她还不知道流落在何方。
从前在侯府里锦衣玉食,呼奴使婢,所操心的不过是几首诗几阙词。到了外面才知道世道多么艰辛,女子要安身立命何等的艰难,若是孤身一人早不知被哄骗了多少次。
这时候一点点想着的却又都是他的好处,月华如练,她不知这么坐了多久。直到投过纸窗,隐约有细微的火把上的光亮传来,又一阵喧闹动静,有马儿踢踢踏踏的跑声。
宋静节突然心中一紧,来不及细想就已掀开被子,穿着一身雪白单衣,赤足跑到窗边,就这么屏息站着,直到外头又寂静下来。
天光大亮,寨子里又开始一日的喧嚣。春苗等了又等,不见宋静节起床开门,想着里头住的小姐是大当家的亲自吩咐好生伺候的贵人,到底不敢怠慢,端着洗脸水敲门,等了一会还没有人应,这才推门而入。
到了床边一看,却见宋静节躺在床上,紧蹙着秀眉,带着几分痛苦的神色,春苗心下一慌,忙推着她喊:“小姐,小姐。”
宋静节脑袋昏沉沉的,隐约听见有人在身边说话,好不容易睁开眼,愣了一下才想起眼前的人是春苗,开口道:“怎么了。”话音又沙又哑,鼻子也不通气,忍不住咳了起来。
春苗忙给她顺顺胸口,又摸她的额头,见并不烫手,才松了口气。又见被子上搭着衣服,以为是被子不够厚宋静节被冻病的,怕上面的人知道了,骂她做事不用心。赶忙去又换了一床被子,收拾好了,才敢报上去,说贵人生病了。
那边宋静节旧伤未愈,新病又起。
这边云衍带着四十个山贼护卫,扮作从南而来的商队,径直往北齐国都平城而去。一路上也遇到过两三拨截阻,都被一一化解。
这次护送云衍,关系着虎牙寨的生死存亡,他们哪敢不尽心,挑的都是身手最好的人。山贼本来都是刀尖上舔血的,半点虚的都不能有,拼狠斗勇与将士无二。人数众多时,飞鹰这样不能见光的人要将他们一锅端了,也不容易。
一路飞驰,有惊无险的到了平城,云衍直奔南海子街,这条街道路宽阔,两旁的住的都是清贵人家,花多少钱都买不到的地。
一个个朱红大门前,石狮子威严坐立。直到看到烫金大字“武安侯府”的匾额时,云衍才扯了马头,吩咐身后的人就地待命,调转方向,直向着两旁的角门冲去。
角门前几个迎来送往的奴仆,见有人骑马闯来,先是一愣,再看来人衣着简陋,灰头土脸的,马上就有一人喝道:“呔,哪里来的竖子,竟敢闯侯府!”
云衍脸色猛地沉下来,马鞭一指就骂道:“连我都不认识了,还在门上当什么差?”
这话一出,立马就有人认出了他的声音,仔细一看,可不正是那位好久没来的贵人,忙扑通跪地,叩首不已:“是四皇子殿下,殿下恕罪!”
其他人再看一眼,可不是这位爷,只是形容憔悴,风尘仆仆,掩住了一身风华。众人不甚惶恐,纷纷跪下来。
云衍脸色稍霁,止住他们请不完的罪,边夹马肚子,边问道:“今日舅舅们可在家?”
跪着的人,忙膝行让到一边,只有其中一个管事模样的,敢站起来,弓身牵住马头回道:“今日三老爷正在家沐休。”
云衍跳下马来,把疆绳丢给管事,就往三舅舅住的峻严斋去。熟门熟路的,走的比上来带路的小厮还快。
到了峻严斋门前,武安侯的三子沈律正满面焦急地从里头出来,看到云衍脸上登时大喜,隔着老远就喊:“真是殿下回来了!”
云衍心中也激动不已,三两步跑上前,立在沈律面前行礼:“三舅舅。”
沈律忙侧身不敢受他的礼,只笑着拍他的肩膀一连说了几个“好”,才携了他的手,往院子里去。
到了外院书房,下人们正端了好茶上来,沈律也顾不得叫云衍吃茶,一落座就急匆匆地开口:“殿下,你总算回来了,自从你失踪,庄妃娘娘这几个月急得不行,皇上却说不能张扬,要悄悄查询,连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云衍一路疾奔而来,口干舌燥,听舅舅说着话,先端了茶杯喝上一口,才喟叹道:“让母妃和舅舅们担心了。”
沈律这才有心思仔细打量云衍,见他这副模样,皱着眉很是心疼:“当日失踪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殿下这几个月到底是在哪?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听着沈律一叠声的问,云衍捏着茶盖,眸色一暗,淡淡道:“被东晋的刺客绑了,到了陵都才逃出来,一路上东躲西藏的,差点没命回来见舅舅,哪还管得了别的。”
“东晋的刺客?”沈律又惊又怒:“天子脚下,敌国的刺客来绑走了皇子,这还了得!”
云衍点头,脸色也凝重起来:“这一路追杀我的,东晋的刺客是小,更多的,是飞鹰!”
“承恩公家的飞鹰?!”沈律猛地站了起来,大惊失色。
云衍点头,端着茶杯徐徐接口:“正是承恩公姜卞家所谓家丁。姜卞二十年前也是军功赫赫,手握一支姜家军的穰侯,只是他女儿做了皇后,为了避外戚擅权的嫌,才交了兵符,做了承恩公。姜家军虽然散了,可是谁不知道,他挑了其中心腹组成飞鹰,编为护院家丁,名号飞鹰。”
沈律在他这番追根溯源下,脸色变得极为难看,狠狠捶一下案几,恨声道:“姜卞胆敢谋害皇子,就算他从前再高的军功,也抵不了这灭族的大罪!”说完又皱眉不解:“纵使他有这胆子,可他又怎么知道你被带去了东晋?”
云衍顿了顿,半垂了眼,才道:“我当日被劫走,实要多谢我的好兄弟。有五弟这个皇后的养子在场,承恩公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沈律猛地睁大了眼:“五皇子?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