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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云霁受伤,是谁也想不到的状况。
原本高玉伶嗓哑之时,听雨阁阁主便想推辞此约,但在翟云霁的柔情攻势下,阁主就答应让她以舞代戏,前去李府登台,在阁主的言语攻势下,李府也答应了。
离她四岁生辰未剩下多少时日,再准备其他,已是不可能,若毁约,拂了李府的面子,以后在洛阳,听月阁怕是要难抬头做人了;若不毁约,可如今翟云霁受伤,高玉伶又自毁声嗓,这境况不仅教阁主有些为难,就连惠明也觉得棘手。
听月阁的西侧厢房内,朴素简约的闺房里挤满了穿着舞衣的伶人,她们都曾陪着翟云霁一同练舞过,翟云霁躺在床榻上脸色苍白的样子,教她们心里亦不好受。
而令翟云霁更不好受的是,是看过她的伤后,大夫说的话。
“翟姑娘的伤不算太重,但须的静养三两天,不然的话,伤及骨筋可就麻烦了。”
她若不能跳舞,不能进李府……那她要怎么找到邺弟?
兀自神伤间,就见方才送走大夫的阁主推开门,走了过来。
他大约四十左右的年纪,见翟云霁脸色苍白,甚是关切道:“大夫说的,你都有听到吧?”
“嗯……”翟云霁点了点头。
喟叹一声,阁主颇是神伤道:“你好好养伤,待明日,我备上好礼,亲自去李府道歉。这事也就罢了……”
“阁主,我不能……”忍着脚踝处的疼痛,翟云霁才动了动身,刺骨疼痛就让她疼的眼泪溢出,教人看着伤悲更甚。
“不行。”虽心有不忍,但阁主依旧拒绝她的请求,更是说道:“我不知你执着于此宴是为何,以前我不想知道,现在也不想知道。但我不允许你自个儿作践自己,一切待伤好再说吧!”
说罢,便决绝离开,而其他伶人见状,虽有不忍,可也都各自离开,只李惠明还在屋里,一时间,有些静默。
惠明走至床侧,静靠在床沿,见她脸色苍白,有些不忍,便安慰道:“云霁姑娘还请放下心来,我与他被邀请在生宴之列,到时若是翟光邺出现,我肯定帮你……”
她未说完,云霁倒是了然于心,朝她怆然一笑:“我不是信不过卿妹,也并非看不起翟先生。即使卿妹与翟先生被邀至生宴之列,也不一定会得知邺弟的消息,这也是我要亲自去李府的缘由……舞伶的身份虽低贱些,可若能攀到高枝,得到的消息亦比教书先生多的多。”
话虽伤人些,可翟云霁并未说错,游走在权贵间的舞伶,得到的消息肯定多些。
只是,听到翟云霁能因此做好“攀高枝”的准备,李惠明有些静默,翟云霁付出的已超过她的意料,她知翟光邺就在李府,可她却不能说……
翟光邺说过,要对虚无之境内的人冷静些,别轻易去搅乱她们原来的人生轨迹,不然陷入的情感越多越不可自拔,到时意识混乱,恐难出阵。
“云霁姑娘为何要执着于此,没想过要回濮城吗?”她望着翟云霁满心担忧的样子,突然问道:“你来洛已半年,令堂不会担忧吗?”
翟云霁脸色微僵,唇边噙笑,眼眸遮掩不住的悲伤:“濮城?我倒是想过回去,可邺弟未找到,我有何颜面去面对翟家列祖列宗,又怎么对的起绮仙,光远?”
“绮仙?光远?”这是何人……怎么从未听翟光邺提过?
“他们皆是我的家人,我从未和他人提过……先母在邺弟四岁时就撒手人寰离我们而去,父亲寡居多年,又续弦娶了白姨娘,绮仙是白姨娘带过来的……而光远,则是白姨娘与父亲的孩子,我该叫他远弟。”
提到濮城,翟云霁说了很多事,教她一时竟对翟光邺陌生起来,她未曾了解过翟光邺,之前,也未有要去了解他的想法。
所以她不曾知晓,除却翟云霁外,他尚有一个十八年纪的妹妹翟绮仙,还有位年方十岁的弟弟翟光远,甚至她都不曾知,翟光邺的生母在他四岁时便撒手人寰离他而去,而后翟父续弦娶了白氏女,便是翟光邺的继母。
白氏女嫁给翟父时,带来了八岁的翟绮仙,而后白氏女与翟父育有一子,是为翟光远。
她才知,原来翟光邺肩上担负的东西,比她想象的太多又太重。
一向敬仰的父亲战死沙场,自己被掳去洛阳自身难保,能走到如今算是不易。
而翟云霁,更是不易。
在得知父亲战亡、幼弟被掳后,毅然决然的离开自幼长大的濮城,前往人生地不熟的洛阳,一过便是半年,半年间安身在听月阁,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若不是结识了高玉伶,通过高玉伶得知洛阳消息,说不定她现在还找不到翟光邺的消息,一直都会在洛阳待着。
“你,当真要进李府?”听罢,李惠明只问了她这一句话。
“当真。”
沉吟半晌,李惠明偏头望着她,甚是认真道:“……我可以帮你。”
“可我不能……”
“我知道你在忧心什么,”未等她说完,李惠明又道:“你可曾听过“凤求凰”这支舞?”
凤求凰,本是汉朝司马相如追求卓文君的一首琴曲,后世亦有人据此曲,编成舞段。
此舞是一男一女所跳,分为男步与女步,多为情人间所跳之舞,但因其舞私密甚切,流传下来的仅有残谱,很难教人参透,久而久之,便没人再修习了。
“这凤求凰,女步比男步跳的简单些。倘若与你对跳此舞的人,会些轻功,你跳女步可借他的力,也不会费尽心力。”
“可,这舞,我不会跳……”纵然李惠明提出好建议,可她只听过也未跳过。
“……我亦不会跳。”听此,翟云霁有些不解,不过她接着又道:“可,我看过舞谱。”
在静月庵修养的日子,着实无聊。
不过好在有慧静师傅在,她才能有机会看除却四书五经、女诫妇德之类的书,而那段舞谱,亦是闲暇时刻,她闲着无聊,从静月庵内藏书中无意间找到的,起初她很惊讶,原来跳舞也可以让两个人变得如此亲近,现下想想,还真多亏了当初的随便看看,这才有可能帮助翟云霁,了却她的心愿。
“明日。”李惠明不想让她失望,便自信说道:“明日,我会给你凤求凰的舞谱。你能信我一次吗?”
望着李惠明的清亮双眸,那双眼睛透着的亮光,教她不能拒绝。
“我信。”翟云霁道。
得到翟云霁的信任,李惠明心底的信心又多了几分,倘若顺利,她应能回忆出全部舞谱。
拜别了翟云霁后,她便离了听月阁,才出门,外面凉风倒是把她的衣袂吹得飞起,艰难的撑起伞,她想迈步离开,却被人叫住。
“你,当真可以帮云霁?”是高玉伶。
她知高玉伶对自己质疑是因为担忧翟云霁,也不放在心上,只道:“你且放心,我帮她,只是想帮而已,并无他意。”
听她这般话,高玉伶才有所放心,脸色也缓和了不少,看着她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教惠明不禁询问道:“怎?高姑娘还有话对我说?”
“我、我……”高玉伶吞吞吐吐,半晌才道:“方才我那般猜测你和翟先生,着实对你不住。”
她是在道歉?见此,李惠明只淡笑道:“高姑娘,也是在担心云霁姑娘罢了。我未放在心上,高姑娘也无须在意。”
“可,与云霁对跳的男人……我们阁主虽是男人,但他不会轻功,亦没办法帮忙。”高玉伶甚是纠结,这也让李惠明突然想到一个人。
他是男人,亦会轻功,更不会拒绝此。
“这你不必担心,我会打理好一切的。”
闻此,望着她不过十四五的年纪,高玉伶忽然觉得她有些……难以捉摸。
十四五的年纪,识大体不说,能有此玲珑心,该是难得。
目光上移至她所撑的纸伞,正巧看到伞面上的题字,高玉伶微怔,开口问道:“这把伞,是金谷坞的?”
高玉伶会认识,她并不奇怪。
毕竟十年后,高玉伶为她介绍金谷坞时,对金谷坞甚是熟悉。
“是的,临来听月阁的路上时,无意间遇到金谷坞的石公子,他的马车溅污了我的伞,就重新赔我一把。”
“你是说,他回来了?”
“……石公子,”李惠明望着高玉伶脸色微变,顿了顿,又道:“他确实回来了。怎么了?”
“没、没事。”高玉伶连忙摆手,随即又说了别的,便回了听月阁。
这教李惠明一头雾水,想着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便撑着伞迎着雨回了客栈。
李惠明回客栈时,翟光邺已等候多时。
见她身上淋得有些湿,又吩咐店小二给她提了桶热水,待她沐浴后,又带着她下楼吃些东西,用过晚膳后,在翟光邺入房沐浴时,她又朝店小二要了些笔墨,在楼下用力回想着记忆里舞谱,可怎奈,只记得片段,再怎么想,也想不起来了。
“你在画些什么?”突的,温和声嗓兀起,淡淡的清冽气息自背后缓缓包拢住她。
她低呼一声,手足无措间,身子直挺挺的往桌案上趴去,瞬间,翟光邺伸手捞回她的腰身,将她圈在桌案与他之间,她旋身过来,抬眸就能细数他的细密长睫。
“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水眸微抬,她依在他怀中,散下的软发与他的纠缠如厮,教他不能拒绝。
她的任何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