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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已是傍晚,细微杂声透过窗纸传至房内,房内早已点上烛火。
惠明忽而从睡梦中惊醒,冷汗直出的望着黑暗的床顶,她好似又做了一场梦,梦里发生了什么,她忘得一干二净,脖颈处的窒息感只觉得是她不愿想起的梦……
“姑娘,你醒了?”
陌生的声音传至她耳畔,让她不自觉的拥被而起,戒备的眼神望着靠她太近的小丫鬟。
那小丫鬟见她眼中几分陌生,便语无伦次的介绍起来:“姑娘你莫怕,这里是听月阁,我是玉伶姑娘的贴身丫鬟,你可以叫我冬儿……你晕倒了,然后……”
解释半晌也未说出个所以然来,冬儿见她还是不解的眼神,便机智的大喊道:“我这就叫翟公子过来!”
翟公子……翟光邺?脑海里闪过片段画面,让她猛地清醒过来。
她都做了什么事!
她正愣着,房门再次被打开,她便瞧见一道人影朝这里走来,而随着来人愈朝她逼近,她忆起金谷坞之事,愈低下头。
“你醒了。”低柔的声音教她抬头,高大的身躯遮住微弱光线,她瞧不清他此刻的面容,而随在他身后的高玉伶,见她醒了,倒是十分欢喜的坐在床榻上,一边拉着她的手。
“我怎么了?”她问道,觉得浑身有些不自在,则又道:“这是哪里?”
“听月阁。”翟光邺面无表情,平声说道。
“听月阁?”回忆起金谷坞时那王家小姐所言,她喃喃自语道。
“你无需害怕,这里是听月阁,也是我住的地方。”闻言,玉伶轻声又回道:“你只是跌了一跤,大夫看了,无甚大碍。”
跌了一跤?她尚且记得,她随玉伶一起离开金谷坞,然后遇到了安崇绪,然后……
莲花!惠明忽而想起她曾看到的诡莲,喃喃自语道:“是幻觉吗?”
玉伶不解,亦问道:“你今天下午有看到什么熟人吗?为何要去华然居那里?”
“华然居?”她愣愣的想着,可偏偏脑海里一片空白,让她一时亦想不起为何会做出那般行为,瞥了一眼翟光邺,便说道:“隐约间,我似乎看到了池塘里的莲花,然后,我就记不清了……”
“莲花,现在这季节……池塘里哪有莲花?”玉伶神情变得有些严肃,见室内寂静下来,则又宽慰道:“既然想不起来,亦无需再想,你睡了不少时间,该是肚饿了。我让后厨给你准备了些莲子粥……等你喝些身子暖暖,光邺就带你回家。”
“光邺。”提及翟光邺,玉伶淡淡使了一个眼神,翟光邺装作未看到,倒是让玉伶尴尬不少:“我先去后厨看看,待会送过来。”
待到玉伶起身离开内室,退出寝房时顺带关上房门,只留缄默不语的翟光邺和躺在床榻上的惠明。
房内好静,惠明卧躺在床榻上虽亦沉默,可藏在被窝下的小手已紧张的揪紧衣带,除父兄之外,她这是第一次与相识不久的男人同在一室。
“对不起。”惠明率先出口,打破死寂般的沉默。
闻言,翟光邺转身,下一瞬则又望见她过于澄明的双眸,半晌才道:“为何?”
惠明拥被而起,则微扯薄唇才道:“想必我今天,给你添了太多麻烦。”
双目微眯,他侧首回望,直勾勾凝望着惠明,又道:“为何这么想?”
沉吟片刻,惠明勇敢直视着他的眼眸,语气微扬:“我虽待在静月庵已有数年,但洛阳事端,我并非全然不知,你亦无须把我当做不谙世事的孩子。”
站于床侧的翟光邺蓦地一震,俊朗冷颜亦是怔怔然,瞧着少女的目光多了几分专注。
惠明亦迎着他探究的目光,两人就这么彼此对望着。
陡然,敲门声响起。
翟光邺收回视线,呼息略顿,清嗓道:“是谁?”
“翟公子,我是冬儿,大姑娘让我来给李姑娘送粥。”
“进来。”
“是。”言罢,便自外室走来一俏丽丫鬟,惠明一看,正是方才那自称冬儿的姑娘,手中托盘上端着一蛊冒着热气的莲子粥,缓步走近。
莲子粥散发的诱人香味,让她奇异的感到肚饿,不由来的舔了舔下唇。
“你觉得我把你当成孩子吗?”正值此际,翟光邺忽而坐在床榻上,挨身靠近她,出言道。
“……”抬眼就望着他深邃的目光,一瞬间,惠明只觉得心口一阵酥麻,白皙的面容泛着微红,她再不敢如方才看他那般直视,心绪乱浮:“难、难道不是吗?”
“你觉得是吗?”忽而,翟光邺伸手蓦然揽住她的细腰,稍一用力便将她往床榻内侧推去,将她压在身下,整个人就被圈在他怀里。
他的异常举动让她惊呼出声,而翟光邺则又伸手捂住她的薄唇,不让她出声。
但喊出声的不仅她一人,就在她被他压在身下圈在怀里时,名唤冬儿的那姑娘竟朝她泼出那蛊热乎乎还带着香气的莲子粥,莲子粥欲朝她这里洒落,而就在那一瞬,方才还朝着床榻这里袭来的莲子粥,竟凝在空中不落。
而那冬儿见此,立马自袖中利落的拿出匕首,朝她刺来。
“闭眼。”翟光邺利落起身,将她护在身后挡住她的视线,沉静自持道。
惠明不知为何,只听到他低柔嗓音,便依着他的言语缓合双眸。
那冬儿见此轻喝,清亮的双眸染上嗜血的色彩。
而便在那时,翟光邺冷冷瞧了冬儿一眼,那凝在空中不落的莲子粥,像是有生命似得反方向的朝着冬儿洒去,液体洒在冬儿身上,随即发出滋滋声响,眨眼间,方才还水灵的小姑娘立马被蚀成干尸,饶是吓人。
“怎么了?”听见屋内不寻常声响,玉伶端着一蛊莲子粥,破门而入。
入内室便见到躺在地上的干尸,再加上那干尸所散发的难闻气味,作呕的感觉在胸腔徘徊而起,让她不禁松下手,细瓷破碎,发出清脆的声响。
忍住腹腔间的不适,玉伶扶住身侧木椅扶手,不禁问道:“这是……”
眼眸一转,望见惠明眼皮微动,翟光邺身形一闪便及时的来至惠明身侧,一手捂住她欲睁开的双眸,则又侧身说道:“冬儿。”
“冬儿?”似是不信,玉伶望着那快被蚀成血水的干尸,不确定的再问。
翟光邺侧身朝着玉伶微使眼色,玉伶了然,他便有些放心的点了点头。
“发生什么事了吗?冬儿怎么了?”觉察到房内诡异的气氛,惠明张唇问道。
翟光邺瞥了那早已被剧毒蚀成的一滩血水,声调持平:“没事,她弄撒了莲子粥而已。玉伶姑娘带她走了。”
“哦。”惠明答道,可心里亦是疑惑,便说道:“你……捂着我的眼睛作什么?”
翟光邺并未松手,只伸出手将床帏撕下一块长布,蒙上她的双眼。
“莲子粥熬的有些过,洒在地上,不甚雅观。”似回答她心底疑惑,翟光邺轻将她拉下床榻,轻牵起她的柔嫩小手,几步便将她带出寝房。
“这是要干嘛去?”她随着他的步子走动,而踏出房时,屋外的寒气让她不禁抖了抖。
“送你回家。”他淡应着。
家这字眼让她内心涌出无限温暖,想着自己出来这么长还不回家,想必兄长应是着急了。也不知阿薰怎么样了……有没有找到她二哥。
正想着,束眸薄布被取走,惠明缓睁开眼眸。
楼台水榭,雅致小筑,幽深长廊中挂着照明的灯笼。
此时,因着高玉伶之前的禁令,听月阁里的所有人都已离开后院,偌大的庭院一片静寂,翟光邺只小心探着周围,薄唇轻启道:“走吧。”
“嗯。”她乖巧应着,踏至那幽深长廊中。
天已昏暗,听月阁的下人们早已把长廊灯笼点亮,她跟在他背后,虽极力想与他并肩而走,可奈不住裙裾的束缚,与她的距离愈来愈大。
起初她还能调皮的踩着他的影子步行,可慢慢的她亦发现,若她稍不留神,她竟连他的影子也触碰不到。
她循着修长的人影,目光自下而上的望着他的逐渐远去的背影,斜洒入长廊的皎洁月光,愈发衬的他背影高大,而离去背影亦是如此冷漠。
冷漠……似在一瞬间,惠明全身顿泛冷意,追随他的脚步亦停下,未走几步,翟光邺亦停下脚步,双手负于身后,淡然道:“怎么不走了?”
“嗯、天气有点冷。”仿佛自己的想法为他所知,惠明藉以天气冷为由搪塞他的问话,话刚出口便又立马闭嘴,这、算什么烂借口?
所幸,翟光邺只打量着她单薄身材,亦无怀疑之意。
待到惠明与他走到一起,翟光邺瞥见她故意迈大的步子,思及方才她面露难色,不觉得放慢了脚步,一路上惠明并未出言,而翟光邺亦是。
出了听月阁不久,在经过几条冷清街道后,翟光邺忽而带着她转至另一街道。而与方才经过冷清的街道不同,附近几条主街道一时灯火通明,人潮涌动,就连扑在脸上的风都带着些许暖意。
这是李惠明第一次望见如此繁华的夜景,与白日里噪杂不同,灯火通明的街道更添几分暖色,就连两侧街道卖各式玩意的摊位,在惠明眼里,显得如此稀奇。
“这不是回家的路。”李重美曾为她描述过花朝灯会的种种奇景,她亦想亲身体会到,她虽不甚出府,但她曾看过洛阳地图,这条路无论如何亦通不了她回家的路。可……依着翟光邺那般严谨,应不会忘了送她回府的路。
“别问太多,和我走。”陡然间,翟光邺拉起她的细腕、将她的小手合于温厚掌心中,面色凝重。
忽被他带至怀里,惠明虽不知他作何打算,但见他眉间淡愁,也是出于对他的信任,便随着他走入人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