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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历二月,时值仲春,草木萌青,百花争芳,取二月十五日,是之为花朝节。
洛阳自古是九朝古都,繁华盛貌,大街两旁开张立铺,客栈酒楼临街而建,街道原本宽敞,可因这花朝节这一盛日,无论是寻常百姓抑或是藏于深闺的女子、寒窗苦读的书生也都趁此佳节纷纷出游,整条街显得熙熙攘攘、热闹无比。
无奈避过朝她兜售花朵的卖花姑娘,阿薰轻移身形就立于一旁黄衣女子身侧,伸手尽责为黄衣女子遮挡不必要的接触,而挽着惠明的李重美则一身小厮打扮,见着阿薰的动作不禁笑道:“阿薰,你这是做什么?”
阿薰忽地回眸拧眉,“保护惠明小姐。”
这句话自踏出府,准确应该来说是自他提出要带着惠明偷溜出府之后,他就听过了好几回,虽然知晓阿薰的职责是保护惠明,可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着实突兀了些。
“好好好。”李重美似乎一时忘却自己的“小厮”身份,见着街侧妙丽女子朝着自己掩嘴而笑,欲伸手探出纸扇前去调戏一番,可手放在腰间却不得不再放下来。
瞥见身侧李重美双手空荡,表情怅然若失的模样,惠明抿唇淡笑,眼眸流转之间望见那一方有些讶然,那是个卖纸风车的摊位,或粉或紫的纸风车扎在木枝上,微微凉风轻轻吹过,纸风车跟着转动,甚是漂亮。
“好漂亮。”惠明眼眸发亮的盯着那些纸风车,忍不住赞叹。
“姑娘,买一支吧!我老谢家的纸风车可是全洛阳城最好看的,还不易坏。”摊位大爷看的出惠明十分喜欢纸风车,和蔼的连忙打招呼。
“买?”惠明生疑间,脱口而出。
“不买?”老大爷见着她眉宇间不解的模样,又道。
“买买买!”似察觉到什么,李重美底气十足的喊道,而卖纸风车的大爷则又是惊讶的望着“小厮”打扮的李重美甚是不解。
李重美朝着站于身侧的阿薰使了使眼色,阿薰不禁无奈的白了一眼李重美,则又从腰间掏出钱袋,摸出几文钱递给老大爷。
“够不够?”阿薰微牵唇,淡然问道。
“够、够够。”老大爷接过铜钱,满足笑着,见着惠明发呆模样又小心翼翼道:“姑娘,你要什么颜色的?”
“……淡青色。”一时怔然,李惠明说罢下意识接过风车。
谢大爷将纸风车递给惠明后,见着那姑娘一脸失神,一时想要张嘴问问什么,只见那衣着淡紫劲装的秀丽少女以护卫之姿挡在那姑娘面前,锐利目光警示着他,谢大爷见此便不再开口,只望着那小厮打扮的少年扶着那姑娘离开。
她拿着淡青风筝有些怔怔然,失神的目光望着周边人来人往,虽她身边有她的哥哥她的侍女,可她总感觉到厘不清的隔阂在她与所有人之间。
“惠明、惠明——”方到此时,李重美才有些后悔今日带惠明出府,以往他只以为李重吉不允许惠明出府是怕惠明再生病,而今看来,大哥思虑的远比他想的太多太多。
与惠明在一起,他都快要忘了,惠明待在静月庵已十年了。
十年间,惠明都是在庵内众人保护下度过的,从未沾染世事,对于世俗,一片空白。
李重美正想着,街道那端却在此际传来惊慌哭声。
人们的惊呼声,伴着马匹嘶鸣声逐渐由远及近,就见一匹罕见毛发的银马朝这里奔来,吓得卖花姑娘扔下花篮躲藏起来,各色花朵在它的蹄子下被践踏的稀巴烂,分明是发了狂。
不消细想,在那发狂的马来至身前时,李重美连忙伸手将惠明护在身后,却见那马背上却低伏着一身穿粉衣的少女,偶一瞬间,粉衣少女微抬头,李重美便看到那双清亮眸子。
心口一阵鼓动,未来得及理清这是什么心绪,李重美想也未想,急切的将惠明交给阿薰便几个箭步上去利落的翻身上马,坐在那粉衣姑娘身后,伸出手将那颤抖的粉衣少女扶起,握住缰绳的同时连同少女的手也一并握住。
“小姐!小姐!书雅小姐!”从远处跑来一约莫十五六的丫鬟,见着马背上的少女只哭喊着。
而那匹发了狂的银马欲甩掉背上的驾驭者,拼命昂首嘶鸣,而李重美则双腿夹紧马腹才稳住身子,不一会马似乎有些累了,不再疯狂挣脱。
“书雅小姐吗?”他紧抵着粉衣少女的背部,脸就在少女耳畔处,刹那间一抹淡淡馨香窜至鼻尖,让他左胸一阵鼓动。
“……嗯。”似整个人都拥到怀中,方才惊吓几乎让她昏眩,听见背后人轻柔出语,她轻点头,而突然间马匹突然又奋力昂首嘶鸣,少女反射性的反抱住背后人,头扬起,四目交接。
肤如细瓷,颊泛红晕,淡唇如樱,轻呵的馨香气息让李重美的心,没由来的感到窒息,那一双泫然欲泣的眼眸似勾走了他的魂。
发狂银马脾性更烦躁,越过前面的水果摊位,再越过那方摊位,竟在街道上强行开出一道路来,朝着城门方向奔去。
“小姐……小姐!”小丫鬟大口喘着气,带着颤抖嗓音的哭喊。
李惠明转眸望着那银马无顾旁人的发狂奔走,不禁有些担心李重美,便朝着身侧阿薰说道:“阿薰,你去跟上去看看。”
“……”阿薰淡敛眉,才应允点头。
轻踩地面,略使力,身躯跃上屋檐。
循着方才那匹发狂银马的方向,略施轻功,淡紫身影稍移,便消失在惠明眼前。
小丫鬟又是哭喊着朝着城门跑去,而见着发狂马儿离开,周遭人群散去之后,只见方才被惊吓的卖花姑娘才走至路中央,试图将编织的竹篮恢复原样。
几番失败之后,卖花姑娘只得捡拾着未践踏的花朵搁置在竹篮里,惠明看着不忍,不禁上前弯身帮着卖花姑娘捡拾着鲜花,那卖花姑娘看着她一身华服却屈身为她捡拾鲜花,惊吓道:“小姐,这、别脏了你的手。”
惠明扬首,细声细语道:“花很漂亮,怎会脏了我的手?”
卖花姑娘见着这姑娘过于澄明的双眸,不知该说天真还是白痴。
“对了。”待到将花捡拾完全,惠明又问:“你知道金谷坞在哪吗?”
“金谷坞?”卖花姑娘一脸讶然。
“嗯。”她抿唇淡笑。
“大约绕过前面那个街道左拐再右拐就是了。”卖花姑娘指着前面的街道,颇为耐心的解释道:“今天花朝节,很多人应该在那里求画的。”
“……谢谢。”惠明不禁扬眉,唇边带着笑意,朝着那姑娘道谢。
卖花姑娘显然是被吓了一跳,只连忙说着不客气,然后便又离开。
金谷坞?!
惠明望着眼前的华丽楼阁,眼见那站于阁楼前的一群穿的花花绿绿的艳丽女子,有些胆怯的不敢踏进去,而那些女子或好奇或不屑的看着她,让她一阵不舒服。
这……是重美哥说的尽收大哥画作的金谷坞?她再次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疑问。
“姑娘,你站在这里做什么?不进去看看吗?”自里走出一年近四十的中年妇女,浓妆艳抹、衣着华丽,款款向她走来,身边还跟着两三个健壮的青年。
“……这,是金谷坞吗?”望着那妇女□□敷在脸上的过分惨白模样,她不禁往后退。
见着惠明往后退,丽娘微使眼色,那两三健壮青年已绕在惠明身后,见此,丽娘扭着腰故作和蔼笑道:“当然是啊。”
丽娘的主动靠近和挂在她脸上的虚伪笑容,让惠明心生胆怯,欲退后却发现退路早已被人拦住,而再环顾四周看这过分风尘模样,心里更是忐忑起来,便问道:“这里是收录李重吉公子画作的金谷坞吗?”
李重吉?丽娘望着眼前少女念叨着李重美的大名,不禁有些了然,怕是这位小姑娘暗恋李重吉所以想来金谷坞求画,但却偏偏走错了地方。
心里思衬到此,丽娘心生一计,便甩着香帕,又笑道:“是啊,这里不仅收录着李公子的画作,还藏着能让你病好的东西呢。”
果然丽娘说完,眼前姑娘眼眸闪着烁光,让丽娘更有把握引这姑娘入楼。
自龟奴告知她春江院前有一少女徘徊不前时,她自三楼就瞅见那身袭淡黄衣衫的姑娘,虽身材单薄但莫名却让人有着要保护的样子,再加上未长开的清丽容颜,澄明天真的双眸,若□□一番,指不定要勾的多少富贵子弟为之折腰。
依着那姑娘的衣服打扮,她未猜出是哪家闺阁小姐,只当时哪家小户人家的冷落小姐因花朝节才偷出府,等她把这姑娘拐到手,再给这姑娘家人一笔银子便可,在丽娘眼里,没什么是银子解决不了的,更何况她背后自有人替她撑腰,她又怕谁?
“不、不用了。”惠明望着那妇女眼眸深处的不怀好意,不断地后退,连嗓音都带着颤意。
丽娘看的出来惠明察觉到她的想法,便又朝着那三两健壮青年微使眼色,健壮青年则不断朝惠明靠近,慢慢将其逼近楼前。
望着逐渐逼近她的陌生男子,脸刷的变得苍白,而汗臭味混合着浓郁香气,使得惠明的胃一阵痉挛,让她有着止不住的吐意。
健壮青年逐渐向她逼近,惠明越发觉得不妙,只略偏头望着那阁前女子无不冷漠的望着她,而行走的路人似乎对她此等遭遇漠视,大手向她抓来,她欲逃离却移不开脚步,只苍白着脸紧闭双眼。
正在那瞬间,有人轻拉住她的细腕,稍微使力便将她拥在温暖的怀里,整个人蜷在他怀里,温暖的怀里全是阳刚味道,不难闻,甚至带着阳光的味道,她微睁眼抬眸,就望着来人俊颚紧绷,微调气息才淡然道:“春江院就是这样行事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