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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一章 清平调(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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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雁筠顺着这个问题,咀嚼字句:“图个什么……我自然是觉得唐小姐忍让不得,那些话实在听不入耳,这才用这样的办法教对方噤声。若换了是我,原本家中出事就担惊受怕,对待这种嘲讽轻慢,想必也不会有什么好气性。”

    碧凝暂未接话,只端看她。

    “不对……今日不是一般场景,若是在外边,唐小姐怎么应对都不过是多几句议论的事儿,可这是林府的赏花宴,目的自然不同寻常。而在这里闹开了,伤的是主人家的情面。”雁筠小声嘀咕,忽然有些迷茫,“但今天她登门来,原本应当是为了求情的啊。”

    “我倒觉得,唐小姐是兵行险招。赏花宴的帖子,几乎遍邀沪上待字闺中的小姐们,今日来的人这样多,穿金戴银容颜丽质的比比皆是。可见如果是循规蹈矩,极容易便会泯然众人。唐小姐可以不在乎林督察对她的第一印象,因为她与在场的千金们不同,不是冲着林家的姻缘而来,却是要博得林督察的关注,这样她才有机会能说得出话。”姚碧凝徐徐解释,她想唐吟凤能忍得星光百货的屈辱,未必会为了几句女儿家的闲言大动干戈,但今日一来则仿佛是冥冥之中还了某种因果。

    “早知道是这样,我们应当多留一会儿的。”吕雁筠惋惜地说,“我真想看看这位唐小姐,接下来准备如何收场,又怎么说动林督察襄助。”

    姚碧凝看到她跃跃欲试的神情,仿佛浑然忘了她们来访林府的初衷,不禁叹息一声:“雁筠,虽说唐吟凤有她的主张,也有她的伶俐,为了父亲和家族四处奔波,哪怕有一点希望都想尽力一试。然而依我看来,林督察未必会伸以援手。”

    林潜以特派督察之名抵达沪上,又暂代警备厅事,背后是内阁委任授意。而唐家如今变故,亦是内阁刻意为之。唐吟凤能够做这个指望,恐怕是知晓林潜的另一层身份,期望看在旧朝的面子上救唐公一次。

    这些话藏在碧凝的心里,不敢对任何人吐露。哪怕身侧的是自己少艾相交的好友,也无法坦然告知。她所知晓的这一切关联,都因为她已经天然地卷入其中,没有躲闪的退路,宁愿抽丝剥茧弄个明白。

    “唉——总是这样的。从来都是门庭若市的时候锦上添花,等到真出了什么事,不落井下石就已经是好的了。谁人愿意平白去惹一身麻烦,只为了雪中送炭呢。”吕雁筠说着不免有些忿忿不平,又问,“碧凝,你方才去见林少铖,情况怎么样?”

    “他倒未必是转了性子,只是叔父之命不得违拗。”碧凝没有提及他的狼狈模样,林少铖总不愿意自己那般姿态被雁筠知晓,“今日的赏花宴全是林督察的主意,毕竟是要择一户人家,算是立身所需。”

    雁筠听到这里,撇了撇嘴:“如此看来,倒是吕家没有入林督察的眼了。”

    “雁筠,我想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毕竟你无意于少铖,若林家上门提亲,则是一桩难以拒绝的婚事了。”碧凝择了话来说,其余的并不提及,毕竟那日吕乔联姻的变故,背后有太多令她疑窦丛生的地方,不单是林潜一人牵涉其中。

    “话是这样说,但我总觉得林少铖像是在躲着我。难道有什么对不住我的地方么?”雁筠说到这里,摆了摆手,“不提也罢,总之如今也好,省却我猜来猜去费心力。方才说到雪中送炭,不如我们今日去育英堂瞧瞧阮娘他们吧。”

    育英堂众人的意外失踪,雁筠还并不知情。碧凝想起陆笵的提醒,自然慎之又慎。在真相没有完全明朗之前,她决定先向雁筠隐瞒下来。如果这是一桩祸事,知道的人越多则越为不妙。但雁筠向来是机敏的,必不能生硬阻拦。她要想出一个合情合理的说法,既打消雁筠此时去育英堂的念头,又不留一丝痕迹。

    一时之间,碧凝脑海里飞速运转,匆匆找了话茬:“雁筠,我想问一问你。”

    “问我什么?”吕雁筠有些茫然。

    “今日唐吟凤来林家寻门路,你尚且能兴致勃勃地与我谈论,是因为林少铖原本不是你想要相携之人。如果唐小姐动心思的是乔望骐,你能够平静以待吗?”这个问题,委实压在碧凝心底也有一段时日,眼下虽是迫于形势说出口来,但她确实希望雁筠能早日从旧事阴霾之中走出来。

    “这个自然。”吕雁筠回答得干脆利落,气势丝毫不弱。

    “好,那么我便同你讲。此前我在梅丽珍有一桩巧遇,遇见的正是这位唐小姐,那一派嫣然亭亭的样子,果不负「北方有佳人」的旧语。她原本就是动了心思,要争得乔先生的襄助,走这条救父的路。”碧凝话到此处,已不见雁筠回应半句,她见人敛眸沉默,继续说,“你猜乔望骐,那天是如何与她回应?”

    “我不知道,但她的门路想必没有走通。”雁筠机敏,她情绪不由自主地波动,心里患得患失,但从唐吟凤来林家登门一事便足以推测一二。

    “不错,乔望骐那日并未应允。可是雁筠,你猜唐吟凤在林家赏花宴又会否碰壁?”碧凝与人分析,渐次铺展,如雨后寒露逐渐浸湿衣衫,“若我是她,父亲在北地遭逢变故,偌大一城对唐氏避之不及,能在南边寻得哪怕一丝机遇,也是要狠狠拽着,绝不敢轻放的——你说,林督察不伸手,她是丧气垂头,还是拼着一切心思、千回百转也要让乔望骐愿为她回顾?”

    这话音落地,轻飘飘,足以让雁筠心头战栗,寒雨连江,钟磬凛然。

    “碧凝,我想去喝杯茶,你陪我一起。”雁筠只字不提那人,却低垂着头,满心满眼都避不过去。

    碧凝长舒一口气,她不是故意要刺激雁筠,这其实只不过一个送到眼前的、灵光乍现的契机。一段感情,不能割舍,与其念念不忘咫尺天涯地锦字成灰,倒不如诚然一见,该说什么便说去。

    她想,能够有勇气去面对,总是难能可贵,而这把烧旺勇气之火的柴来自哪里,也许并不重要。

    “梅丽珍到了,我头忽然有些疼,想必不能饮茶,下回再一起。”碧凝不戳穿,也不留人反悔的余地,“独品清茗,也是雅事。”

    车子重新开动,方向却不是姚公馆。